他在里面待了几秒钟,从洞口里出来,看向站在峭壁的男人,语气波澜不惊,“这里很安全,可以进来了。”
“好。”江律快步走进洞内,他的个头高,在经过洞口的时候,没有注意,额头被撞到了,可他却也没有喊疼。
他揉着额头,眼睛瞥向了四周。
洞内像是有居住过的痕迹,在墙角处,摆着一张方形的桌子,还有一套成色不错的板凳,墙他的视线转了几圈,墙角处有一张行军床,虽然不大,但是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傅竞川在板凳上坐下来,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别站着了,坐下吧。”
江律刚才一路都在逃命,胆颤心惊的,这会儿也累得不行,他岔开腿,在傅竞川的身边坐下来。
刚一坐下,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用想也知道这血腥味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洞内有亮着几盏蜡烛,不算亮。他借着微弱的光,靠近傅竞川,看到他肩头的伤口都凝固了,他皱着眉头,内疚地说:“你……疼吗?”
傅竞川这时候才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了钝痛感,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受过多少伤了,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他想要看着男人为他难过、为他担心,于是他微拧了下眉头,说道:“挺疼的。”
“对不起。”江律低头,“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傅竞川看着肩头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只要你没事,我疼点也没事。”
这句话让江律愈发愧疚,他的眼眶红了,声调不太自然,“那你先把外套脱下来,免得伤口粘连了。”
“你怎么还懂这些?”傅竞川虽然感觉到意外,但他还是解开西服的纽扣,将那件沾到血渍的西服,脱了下来。在撕开的那一霎那,疼痛感几乎要将他吞没了,但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疼痛。
“学校门口的保安大爷告诉我的。”江律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傅竞川没有再刨根问底,将西服、衬衫一并脱下来,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肩头,让人感觉到触目惊心。
江律傻楞楞地看着伤口,他的心底并不好受,心口变得又闷又堵。
傅竞川眼中的情绪快速消失了,几乎令人无迹可寻,“你可以补偿我的。”
江律这人并不聪明,有点纳闷地问:“怎么补偿?”
傅竞川凑近江律,用没有受伤的手臂,禁锢着江律的腰,又用鼻尖去嗅江律的脖颈,真是奇了怪了,都是男人,可江律却是香的。他的喉结一动,声音嘶哑,“吻我。”
【作者有话说】律宝:疼吗?
傅竞川:疼(可怜)(弱小)(无助)(撒泼卖萌打滚)(需要老婆亲亲才能好)
◇ 第64章 发烧
江律的性子老实、本分,脸皮又薄,平时说几句荤话,都会脸红心跳,“你现在还受着伤……”
傅竞川听出来了,这是推脱之词,“我只是肩膀受伤了,又不是嘴受伤。”
“可我怕你会疼。”江律看到傅竞川望过来的眼神,感觉到浑身燥热,他的皮肤、骨骼、皮肉、五脏六腑像是被放进炼钢炉里,全都被烧成了沸腾的钢水,碰一下都烫得要命。
“不愿意就算了。”傅竞川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脸。
江律缓了几秒,决定豁出去了。他缓缓靠近傅竞川,微微仰着头,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傅竞川的下颔、脖颈。他有些羞怯地吻着在傅竞川的嘴唇上。
他的吻技很差劲,连最基本的伸舌头都不知道。
傅竞川垂下眼,他早就满足不了这种浅尝辄止了。他掐着江律的腰,用舌头挤开江律的唇缝,像是饿虎扑食一样,舔弄、啃咬,搅动,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攻击性与占有欲,他把握得很有分寸,在江律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江律,嘴角却仰起来了,“这才叫吻。”
江律粗喘着气,眼睛迷蒙,脑子缺氧太久,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傅竞川在说什么。
傅竞川得趣了,也没跟他计较,“好了,我们现在扯平了,你也不用内疚了。”
江律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反驳了,他傻傻地点头。天暗了。
周遭一片漆黑,冷风从洞口里吹了进来。江律感觉到又冷、又饿,他缩了下脑袋,喉咙干咽着,抬头望着洞口,腹部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鸣叫声,他的脸瞬间烧红了,像是不好意思。
傅竞川看过来,把脱下来的西服,披在他的肩头,“你待在这里,我出去找吃的。”
江律感觉到肩头一沉,他不想让傅竞川出去,“外面很冷,你还受伤了,最好还是别出去了。我也不是很饿,忍一下没问题的。”
傅竞川疾步走到洞口,身形一顿,“我没事。”
江律心口一烫,抿着嘴,看着傅竞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他又低下头,无聊地看着岩壁的青苔,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傅竞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傅竞川还是没有回来。
江律等得着急了,就站起来,走到防空洞外面,刚走出去,就看到傅竞川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悬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傅竞川疾步走来,他的手臂里抱着几个半生不熟的野果子,看起来会很涩口,“外面风很大,先进去。”
江律的额头碰过洞口,他这次学聪明了,把头低下,矮着身子走进去。
傅竞川把找来的野果子,都放在桌上,“凑合着吃点,明天宝生他们应该就会过来找我们了。”
江律半信半疑地拿起野果子,咬了一口,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涩,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了,眉头全都拧紧了,但他却没有说出来,“你怎么知道宝生能找到我们?”
停顿数秒,傅竞川看着他说:“猜的。”
江律没听出来这话里的另一层含义,“能靠谱吗?”
傅竞川说出来的话,似乎带有安抚性,“我的猜测一向都很准,今晚先将就在这里睡一晚。”
江律又咬了一口野果子,酸得他牙齿都打颤了,他勉强咽进去,又转过头,去看角落的床。那是行军床,宽度基本上只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两个人睡在一起,可能会很挤,“竞川,这床太小了,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傅竞川什么都没吃,但他却没有喊饿。他走到床边,坐下,“挤一挤就好了。”
“可你的肩头还有伤口。”江律始终都惦记着这件事情,“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容易感染发炎。”
“我没那么娇气。”傅竞川最近睡眠都不太好,又折腾了一天,他感觉到累了,在床边躺下来,他是侧着睡的,这样就不会压着伤口了。
这野果子实在太酸了,江律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他走向行军床,看到傅竞川给他留出了位置,他还是有点犹豫,没有躺下去,“要不然,我还是去板凳……”
话还没有说完,手臂就被傅竞川死死地攥着,他的嘴上虽然带着笑意,可那种笑确是不达眼底,“听话,不要任性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律也不想再矫情了,他活衣躺下,两个人挨得很紧,“你要是不舒服了,要记得跟我说。”
“知道了。”傅竞川受伤的位置,是在左侧的肩头,他侧着身,正好可以看着江律的脸,他的呼吸变得迟滞,欲念在心底生根发芽了。
江律却不知道傅竞川在想什么,他累坏了,刚躺下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因为尿急,被憋醒了。
他动作很轻,从床上下来,走出防空洞,去外面解决了生理需求,又脱了鞋,上了床。大概是因为半夜醒过来了,睡意全无,他想翻身,却又怕碰到傅竞川的伤口,只好僵硬着维持同样的姿势,身体都发麻了。
他侧躺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傅竞川那张棱角分明、如若刀刻般的脸,心脏像是漏掉了几拍。
鼻尖一不小心,碰到了傅竞川的胸膛,烫得他一个激灵。
江律还是有些生理常识的,要是有伤口发炎的话,大概率是会发烧的。他伸出手,摸了下傅竞川的额头,像是烙铁一样,滚烫得惊人。
他靠近傅竞川,喊了一声,“竞川。”
傅竞川像是没有听到了,双眼紧闭,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不死心,贴着傅竞川的耳朵,很轻柔地呼唤,“你发烧了。”
傅竞川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嘴唇发白,声音都比平时低了许多,“我知道。”
“那要怎么办?”傅竞川就是他的主心骨,现在主心骨都病倒了,“这里也没有退烧药……”
“这点小病,算不得什么。”傅竞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要是一直持续发烧,人的大脑都会烧坏的。”江律想起了傅竞川曾经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傅竞川。
傅竞川掀开眼皮,“我心里有数。”
江律心里五味杂陈,傅竞川是因为他才会发烧的。
傅竞川心思缜密,纵使是在病中,也能准确地猜出江律心底的想法,“你在担心我吗?”
“我没有。”江律下意识就想要反驳。
山洞里阴冷、潮湿,岩壁上泛着水雾,发出了“滴答”的水声。深夜,风从外头吹进来,蜡烛变得摇摇欲坠,晃出一片昏黄的、瞑晦的影子,在傅竞川的脸上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条。傅竞川的眸色深沉、锐利,嘴角却毫无声息地翘起来了,“小律,别撒谎。”
江律不愿意承认,他偏过头,却被傅竞川搂得更紧了,像是要被傅竞川揉进骨血一样,但他挣扎了下,又停了下来,他怕傅竞川的病情加重,“你别胡闹了。”
“我没胡闹。”傅竞川身上的温度高,而男人身上的温度偏低,傅竞川抱着很舒服,像是一块温玉,能解他身上的燥热,“别乱动,这样抱着你,我感觉很舒服。”
听到傅竞川的话,江律没有再乱动了,身体僵硬得像雕塑一样,“我又不是退烧药。”
“你比退烧药还管用。”傅竞川说起情话来,那都是一套又套的。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空气中像是漂浮着彩色气泡。江律的脸又红了,他吸着鼻子,“你不睡觉吗?”声调都变了,显得很古怪。
“不睡了。”傅竞川的大脑很沉,但他还是能保持理智。
“那我们来聊天吧。”江律被尿憋醒,也睡不着了,他抬头看着山洞的嶙峋怪石,耳边听着从岩壁上漏下来的水声,“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傅竞川沉默了片刻,那双被高烧折磨得近乎崩溃的双眼,似乎是一片清明,“大概能猜到。”
“是谁?”江律好奇地问。
“跟杀死我哥的,应该是同一批人。”傅竞川的眼神暗了几分,像是淬着剧毒的匕首,在眨眼间就能要了人的性命,但他很快又将这种情绪遮掩起来了,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江律琢磨不出傅竞川心里在想什么,“你会报仇吗?”
傅竞川的指关节泛白,他回答得简短,“会。”他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江律的想法跟傅竞川不一样,“竞川,你首先是你,其次你才是你哥的弟弟,别因为报仇,失了性命,那样子就不值当了。”
傅竞川的心脏骤跳。
崔绾韫希望他能为傅停川报仇,因为傅停川是她最喜欢的儿子;傅老爷子希望他别去报仇,因为傅竞川是傅家的掌权人,要以傅家为重,在傅老爷子看来,傅家的一切,比亲情更为重要。
傅竞川微微垂下眼睫,眼底掀起的情绪都被他藏了起来,“小律。”
我好爱你。
◇ 第65章 听话
天际逐渐破晓。
粉褐色的松鸦振着翅膀,飞掠过一片蓊郁树林,停在树下,它低垂着脖颈,用灰黑色的啄,咬起掉在地上的浆果。大概是浆果还没有完全成熟,松鸦只吃了一口,就把浆果吐掉了,它又扇着翅膀,仰头发出了粗哑、短促的叫声,随后飞离了山巅,去往其他地方了。
江律收起视线,把注意力放在傅竞川身上。
他抬起手臂,试探性地摸着傅竞川的额头,好像已经退烧了,没有昨晚那么烫。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千钧重担。
他动作极轻地直起身,似乎是怕惊扰到刚睡下的傅竞川,刚下床,傅竞川就醒过来了。
傅竞川的睡眠很浅,只要有轻微的响动,他都会被吵醒。他睁开眼睛,像是疲倦,但眼底却透着冷静、沉稳,“你要去哪。”
江律有一瞬间,感觉像是被目光锐利的老鹰给盯上了,他喉咙一紧,“一直躺着,浑身难受,想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别走远,外面可能不安全。”傅竞川叮嘱他。
“知道了。” 江律也没想着走远,他就打算去附近转一圈。他拨开藤蔓,低着头,走出防空洞。周遭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常青树上的叶片,还挂着一溜的水珠,看起来很新鲜。虽说这山巅是冷了些,但空气却是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大自然特有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