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第119章

秦时刚想问问它跑去后面乱窜是不是因为饿了,闻到了什么吃食的味道,就听小黄豆说:“她们说药下在汤里就行。还说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天,已经便宜她了。与其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第157章 舞马

秦时听了小黄豆的话, 面色大变,忙对裴元理说:“后殿有两个老婆子,正在商议要给许昭容下毒!”

裴元理脸一沉, 冲着他们身后的暗巷里比划了一下, 秦时就见两个黑影如同蝙蝠一般,翻过墙头, 轻飘飘地没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钟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人可要看好了。”

裴元理的脸上浮起怒容, 看上去阴鸷之色更明显了,“这件事,圣上已经吩咐交给神策军来查,竟然还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弄鬼……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不知死活。哼。”

最后一个哼字说的杀气腾腾。

秦时就在小黄豆脑袋上亲了一口, 夸赞它,“真厉害, 明天带你去吃烤羊排。”

小黄豆挨了表扬, 小胸脯骄傲地挺了起来, 两只圆豆眼也亮晶晶的, “带狼哥。”

“带狼哥。”秦时摸摸狼王的后背,“狼哥也厉害。”

贺知年在他颈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你这莽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秦时嘿嘿一笑, 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怕他接着数落自己, 忙拿话来堵他的嘴,“你们方才说舞马, 舞马是什么?”

“舞马,也称蹀马, ”贺知年道:“它们大多是来自塞外的贡马,宫中挑选其中的精良者加以训练。但凡宫中举办宴会,都会给舞马披上锦绣,佩戴金铃,它们会随着鼓乐列队舞蹈,乃是一项佐酒助兴的表演活动。”

秦时,“……”

原来就是这个啊,后世也有类似的马术表演,他也见过的。

贺知年又说:“昨日许昭容唱的歌,也是前朝时候较为有名的舞马词。不过经过了安贼之乱,宫中驯养舞马的规模就大不如前了。如今宫中的舞马大约有百匹左右,从数量上也远远不及战乱之前。”

秦时听了半天,虽然闹明白了舞马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到底也没想明白许昭容一个后宫妃子,为什么要模仿舞马的动作,而且还玩的这么起劲儿。像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哪怕无人时候自娱自乐,也该是自己唱个小曲,跳一跳胡旋舞之类的吧?!

学着舞马的姿势……确实不大像样。难怪裴元理要说她是中邪了。

或者许昭容以前非常喜欢看舞马的表演,却因为出身或者家庭的要求等等原因一直压抑这种爱好,然后突然间因为受到刺激(比如她失去了孩子),这种强烈的刺激导致她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叛逆的情绪,于是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大爆发?

秦时想了想一位后宫女子因为压力大或者受了刺激,产生叛逆情绪的可能性有多大。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终究还是太浅了。

钟铉与裴元理说完了悄悄话,走过来和颜悦色的对秦时说:“这一次多亏了小秦,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或许以后还需要你们过来帮忙。”

秦时倒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得的事,反而因为有机会尝试了一下精神力的新用法而有些兴奋。

裴元理跟秦时说话的时候神情也十分和煦,虽然在他眼里秦时依然是一个粗鲁的外域小子,但有能耐的外域小子也当得起他的好脸色。

“等这一桩麻烦解决,”裴元理笑道:“我会在圣人面前细细分说诸位的功劳。”

秦时之前还吐槽人家,这会儿被人家一客气,他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到他们出了宫城,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他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忍不住就开始唾弃自己,这有什么可飘飘然的?人家跟你客气,是因为人家还需要继续利用你啊,傻子!

秦时有些郁闷的抱着两只毛茸茸跟钟铉道别,回到贺家,贺严已经准备好了热汤热水,他们几个吃饱喝足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贺知年本想好好问一问秦时和狼王之间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见他脸色发白,一副困顿不堪的模样,连忙放他回去休息。

反正人就住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么问题,还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

这一觉直睡到金乌西坠。

秦时还没睁开眼睛,就听狼王和小黄豆挤在一起聊天,一个说:“那人都来了两回了!”,另一个不屑的说:“他们想请你爹去帮忙……累着呢,你看你爹出去一趟,累成这个样子,睡都睡不醒。”

小黄豆仔细打量秦时的脸色,又问狼王,“那个跳舞的姨姨会被杀掉吗?”

“不知道。”狼王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许会的吧……他又来了,等我把他撵走!”

这一次,秦时也听到了门外的砖地上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是贺严。贺严大约之前就被狼王吓唬过,手指头刚在门扉上敲了两下,声音就哆嗦起来了,“秦小郎?醒了吗?”

狼王嗓子眼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贺严都快要哭出来了,“秦小郎,钟大人来了,在前厅呢……妈呀!”

接下来就是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贺严脚步凌乱地跑了。

秦时一睁眼,就见狼王不知何时摸下了地,这会儿正从门缝里把一张得意的毛脸收回来。一对上秦时的视线,它立刻换上了一副纯良的表情,还十分乖巧地晃了晃尾巴。

小黄豆狐假虎威地趴在狼王的脑袋上,见秦时醒了,连忙飞过来撒娇,“爸你舒服一点儿了吗?还累吗?”

秦时跟两个毛团子腻歪了一会儿,表示自己没事了,又记着钟铉也来贺宅,估计是有事要跟他们说,便利索地爬起来,穿衣洗漱,带着它们一起去了前厅。

钟铉和贺知年正盘着腿坐在靠窗的胡床上说话,见他进来,钟铉不由笑了起来,“这小狼还是很护着你的。贺严说,他还没喊你,小狼就跳出来撵他了。”

秦时行了礼,在贺知年身边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一旁的贺严说:“我替小狼给你道个歉……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你。”

贺严瞥见狼王仍心有余悸,听秦时这样说,连忙摆摆手,“这可使不得,小狼也不是当真要咬我。”

就是那么大的一张嘴,牙齿还尖尖的,看着比较吓人罢了。

贺知年在一旁笑道:“这小子最喜欢蹴鞠,你买一只新的鞠送给他吧。”

秦时听到蹴鞠,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好,我也喜欢,不过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回头我买了鞠,你教我啊。”

贺严见贺知年并不反对,便也乐呵呵的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贺严带着几个下人提着食盒把饭菜送了上来,包括厨房给小狼做的一盆炖肉。

钟铉看样子就对贺宅极熟,招呼起秦时来也是半个主人的架势,“多吃点儿,小贺家里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等这事儿忙完了,我请你们去春江楼看歌舞。”

秦时,“……”

秦时诚恳的拒绝了,“歌舞还是算了,也挺贵的。其实喝点儿酒,说说话就挺好。”

主要是再让歌舞姬跳下去,他家小黄豆又要累个好歹了。

钟铉也不知是否领会了秦时的意思,笑着说了句,“也好。”

贺知年替他们夹菜,一边将话题拉了回来,“钟大人过来是因为刚刚接到消息,说派去明空山的人没见到□□,下山的人是魏舟,这会儿已经进宫了。”

钟铉点点头,“皇后推荐了水月观的章平云章天师,他如今也在宫里。”

秦时想起许昭容疯疯癫癫的样子,忙问道:“是驱邪吗?”

作为一个受唯物理论教育长大的孩子来说,他其实不大相信“中邪”这种说法。邪是个啥?!感觉太笼统,太含糊了。他比较倾向于许昭容流产之后受了刺激,于是精神分裂了。因为精神太压抑,所以向往小马儿自由奔跑的生活……看,逻辑都对上了。

钟铉却摇了摇头说:“章天师说许昭容不像是中邪。魏舟也说不像。”

秦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章天师和魏舟……处得来吗?”

处得来是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秦时觉得魏舟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一声“神仙”,其他道观里的道士们会不会不服气?再说能被称为天师的人,肯定也有一定的能耐和名望,跟一个盛名在外的小年轻一起办事,他心里能乐意吗?

贺知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见过章天师。

“处不处得来有什么要紧?”钟铉语气冷傲,丝毫不将秦时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放在眼里,“端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敢误了圣上的大事。”

秦时心想,这就完全是站在领导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了。任务布置下去,能不能做得好就不是领导要操心的问题了。

在权势面前,所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小心思都不值一提。

几人吃过晚饭,钟铉带着他们从贺宅的后门离开了宣义坊,在城里绕来绕去地朝着宫城的方向前进。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他们顺着昨日的路线来到了宝林门。

甬道尽头的空地上,裴元理和魏舟已经等在那里了,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中年道士。

秦时猜他就是章平云章天师。

这人长着一脸的愁苦相,完全没有一般人想象中出家人该有的云淡风轻的神仙派头。

大约是几天没见,小黄豆见了魏舟还有些稀奇,飞到他肩膀上叽叽喳喳的问好。狼王也难得地凑到近处,十分矜持地用尾巴扫一下魏舟的腿。

魏舟有些遗憾,“李飞天被师父带走了,还没回来。我下山比较急,就没等它……下次让你们一起玩。”

小黄豆顿时失望,飞回了狼王背上寻找安慰去了。

等他们寒暄完了,裴元理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宫门旁边一间简陋的小屋里。小屋大约是看门值夜的卫兵休息的地方,房间不大,地上只有一只矮桌和几个草编的蒲团。一个小太监正在屋角煮茶,见裴元理领着人进来,诚惶诚恐地给他们送上茶水。

裴元理阴沉着脸招呼众人坐下,伸手握住了茶杯,好像在汲取杯子里的那一口热气,对钟铉说道:“我查了内苑的舞马。”

钟铉挑眉,“如何?”

裴元理道:“当今并不热衷马戏,内苑舞马只有一百二十匹。生病受伤的有一十六匹,都单独收在一起,有专人照料。这一百零四匹舞马,并没有哪一个出现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第158章 莽撞了

钟铉又问起许昭容的情况。

裴元理道:“之前但凡有人靠近后殿, 她就装死一般,躺着一动不动。等周围没人了,就又唱又跳的……所以我们才想知道她自己在屋里干什么。”

这是他找钟铉想办法的主要原因。至于她被圣上打发到寿元殿是为了什么, 圣上没说, 裴元理也没敢问,估计也跟她中邪有关系€€€€一个中了邪的妃子, 总不好留在圣人身边。毕竟没法子预料她会做什么。

“今日有人从附近经过,听见她在屋里唱曲子, 等走近一些又不见她唱了。”裴元理的眉头皱了起来,“昨晚抓住的那两个老婆子,没等我手下问出什么,就都吞药死了……不像是普通宫人,竟像是死士了。”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两人是不是死士不好说,背后有人是肯定的。

“这两个婆子最近都跟什么来往, 还在查。”裴元理现在已经相信许昭容是被人所害, 也怀疑到了巫蛊之类的事情上去。但巫蛊之事, 历朝历代, 但凡有所牵扯,必定是泼天的大案。他一点儿也不希望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哪怕有人牵着这整件事朝这个方向发展,他也要强硬地给它掰回来!

即便最后证实确实与巫蛊有关, 这件事也只能在暗地里查, 决不能让它曝光于人前。

“两位仙师有什么法子解了这局?”裴元理跟两个天师说话, 态度客气得很。一边说着,一边还瞄了秦时两眼, 这个外域小子如今在他这里也被归类为奇人异士一类了。

魏舟请章平云先说。毕竟人家的年龄资历都在那里摆着,又是奉了皇后的命令过来给裴元理帮忙的。

章平云也不客气, 直截了当的问裴元理,“许昭容此人,非留着不可吗?”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魏舟大约也没想到这位天师一张嘴就是这样狠辣的办法。但他是皇后推荐来的,魏舟不由得就想到了后宫争宠的方向上去了,暗想莫非皇后或者某一位得宠的妃嫔容不得许昭容活下去,想要趁机治死了她?

魏舟有些为难,不管什么事,一牵扯到宫闱阴私,就麻烦得很。

秦时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老头的说法,就好比病人找到大夫面前,求他救命,结果大夫说不好治,要不我直接送你上西天吧。

秦时转头去看贺知年,就见他眉头皱着,也是一脸的不赞同。反而钟铉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被这骇人听闻的话干扰了情绪。

章天师端着那张忧国忧民的愁苦相说道:“这是最便宜的法子。”

“不可。”魏舟回过神来,连忙制止,“倘若许氏死去,这法术又转移到了旁人身上呢?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章天师傲然道:“人一死,一把火烧干净,任它有什么法术,也都烧没了。”

秦时听得忍无可忍,“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这老头怎么半点儿慈心都没有?人家惹着你了?一张口就要送人去死……倘若这法术转移到了你身上,是不是你的弟子也要一把火烧死你?!”

章天师依然板着一张骄傲的面孔,不疾不徐的说道:“老道身正,不惧邪祟。”

秦时,“……”

妈的,还出来受害者有罪论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