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头目见领头的受了伤,大笑天助我也,命人撞开大门,带着一群人狰狞地闯了进来。
人谁也想不到,一向所向披靡的北镇抚司就这么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一行二十几人尽数丢了性命。
困兽之斗迸发出来的战力也不容小觑,小头目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仰天大笑,笑完了又哭:“老天爷啊!我带了两百人出来,这他娘就给我干得只剩我一个!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吼完了之后,才想起富商的事情来,手忙脚乱地去翻地上校尉们的腰包。他已经不敢回山寨去了,这么回去就是个死,他还不如从这些人身上弄点银子直接跑路算了。
这些人身上质地那么好的衣裳,光一件就得几两银子了,他们身上肯定有更多值钱的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也上下摸索起来,直到抓住一块金灿灿的东西,顿时心中一喜,口中叫道:“金子€€€€”
然而等他看清上边的字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腰牌上面明晃晃四个字€€€€北镇抚司!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
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来,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那没有死透的校尉正扭动着手里的匕首,搅动着他的肠子。
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校尉,鲜血从嘴边流了下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很快整个人往后一栽便没了气息。
堆积如山的尸体中,一个装死的山贼见到这一幕,心中大骇,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同伙,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逃离这个血腥的屠宰场。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根棍子狠狠地敲向了他的脑袋。
“你这大胆的贼子,竟然连北镇抚司的上官都敢杀害,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罗荣一棍子将人打晕在地,随后迅速找来绳子,将这名山贼牢牢地捆绑了起来。
随即大声呼喊着村里的居民,村民们听到喊杀声渐渐平息,也壮着胆子冲了出来,却被眼前满地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
村正迅速反应过来,忙让各家各户统计伤亡情况,发现除了有几个村民被砍伤之外,竟然没有一人死亡。
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得知被杀的人里边有皇帝的人,村民瑟瑟发抖。罗荣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冲着村正道:“张叔,这看起来像是土匪和镇抚司之间的私怨,你带人把这些尸体按照穿着分类摆放好,我现在立即赶往衙门,让衙门立即派人来处理。”
村正有了主心骨,这才稳下心来,安排村民做事。
这时候也想起那来收购材料的那位富商少爷,赶忙和借宿的那家农户询问其下落,男主人回道:“土匪进村的时候那小公子吓得屁滚尿流,说定金不要了,货也不要了,说他娘的太可怕了,他不能为了几百两银子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丢在这里。”
他隐瞒了富商小公子实际上给他赏了十两银子的事。
村正一听,眉头紧皱,但好在他们拿了两成的定金,货也都还在,再寻找另外客商售卖就是了。
算起来没有什么损失,反倒挣了一笔不菲的定金。
于是便没把这事给放在心上,而是先把眼下这一关给过了再说。
第83章 蹊跷
晋阳县的夜, 静得只能听见县令张先的骂骂咧咧。
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他一脸不悦地从两名小妾怀里爬起。然而,当得知二十名镇抚司校尉及一名四品指挥佥事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害, 顿时两腿一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在师爷的搀扶下, 张先赶忙召集了县丞主簿等一干捕快,一行人连夜策马出城,朝着宝溪村的方向奔去。
看着眼前两百多具尸体, 几人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张先颤着声音,叫人搬来凳子, 总算勉强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环顾四周, 有气无力地问道:“罗荣在路上跟我说了, 说是土匪下山后就直奔他家而去,见到各位上差大人举刀便砍,可是这么回事?”
村正赶忙道:“正是,草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直奔着几位上差去的,我们猜想是不是他们两边有私怨来着。哦,对了, 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村民赶忙把绑住的那小€€€€给带了上来。
那小€€€€大约十六七岁, 也不太灵光的样子,看着一地的尸体,又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轻, 裤子早已湿了一片。
张先头疼不已,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山匪?”
小€€€€哭着回应:“回……回大人话, 是……是……白虎山庄下边的西坡寨子……”
张先听到是白虎山庄的人,眼神往李县丞方向瞟了一眼, 随即厉声道:“白虎山庄的土匪,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知道你们砍死的那二十几个人是谁吗?是镇抚司的上差,这些是皇上的人,连太爷我都见他们都得低头哈腰,你们竟把他们全都砍死了!”
小€€€€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带着哭腔摇头道:“大……大人,我是新来的,我什么都不懂啊。他们叫我们冲我们就冲,叫我们砍人我们就砍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啊……”
张先冲着一旁的捕头流云抬了抬下巴,流云会意,上前一步,左右开弓,连续扇了那小€€€€十几个巴掌。眼见那脸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小€€€€的哭声也更加凄厉了。
“大人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先心中烦躁不已,流云却及时住手道:“大人,这案涉及镇抚司,上头必定会另外派人下来察查。这人咱们还是不能动大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不好交代。”
张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道理,摆了摆手道:“把他押回去吧。”
又转头冲着李县丞道:“叔弼,现在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现在是二十一个镇抚司的上差啊,你说我要怎么办吧?”
李县丞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他和白虎山庄的人交好,在衙门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前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他都能随手压下来。可如今死的却是皇帝的人,而且一下子就是二十一个,其中还有一位四品指挥佥事。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了,就算他是知州知府也扛不住啊。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太……太爷,下官这就马上联络白虎山庄,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按理说他们不是没脑子的人,不可能直接对诸位上差大人动手。此事颇有蹊跷,定有内情。”
张先冷哼一声道:“蹊跷?上次他们强掳了夏相的孙女、镇南将军的遗孀,你说他们不知情。这次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也是不知情吗?这伙人这段时间以来频频骚扰我县北边的百姓村庄,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本官一直忙于安顿流民才没顾得上他们,本想你素来与山庄交好便让你看着点他们,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的?”
李县丞听出张先话中的甩锅之意,心中暗自叫苦。想到到时候镇抚司必定会再派其他人下来调查,那群人手段非同一般,自己一个人万万扛不住,只得咬牙道:“大人请放心,一切等下官见过白庄主之后再做定夺。”
着便赶忙退下翻身上马,朝着白虎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
幽暗无边的丛林中,一个黑影慌不择路地狂奔,仿佛有无数厉鬼在其身后紧追不舍。他无暇四顾,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下一瞬,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狠狠一绊,整个人如失控的木偶般朝前扑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当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时,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黑衣女子,吓得他魂飞魄散,整个人往后一仰,又摔了过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瑟瑟发抖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传来了一声嗤笑:“下有三岁小儿?你那未出世的孩子不就是被你亲手葬送的吗?哪里还有什么三岁小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向大郎如梦初醒,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少女,咬牙切齿道:“是你!你这个贱人!”
梨花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怎么?现在认出我来了?前几天在赌场的时候你可没这个眼力见儿。你不仅偷听了我的话,还火急火燎地跑回山寨去通风报信。现在好了吧,你的同伙全都见了阎王去了。”
向大郎听到这话,瞳孔一缩,嘶吼道:“那富少竟是你所扮?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梨花冷笑一声:“害你?我若要害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对于你这种人,一刀毙命就足够了。你在这里头,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不过我还真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通风报信,皇帝那二十多名镇抚司的上差可没那么轻易被杀死!”
向大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山寨两百多人全都死了,还杀了朝廷的人,这一切竟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如此自己回去哪里还有活路?
别说回去没活路,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都要被找回来。
想到这一切全拜眼前此人所赐,向大郎简直要疯了,他目眦欲裂,口中大喊道:“贱人€€€€我跟你拼了€€€€”
说着,便朝梨花扑了过来。
然而梨花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当人冲到离她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时,她手中的匕首轻轻一送就如同穿豆腐般插入了他的胸口。
向大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便仰头栽倒在地。
梨花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当日你试图调戏董姐姐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杀了你,倒是让你多活了几个月,多为非作歹了几个月。”
“你……这个贱人……”向大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道,便彻底断了气。
等处理完一切,梨花坐在山顶,看着山底下宝溪村的星火点点,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至少眼下这件事够两边的人忙活一阵的了,拖得越久,姐姐就能多安全一阵子。
先前不知道镇抚司那些人什么时候来,这几天她一直蹲守附近,原本和董姐姐说两个晚上就回,这一下就蹲了四天了,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想她。
带来的一小包丸子已经吃完,早知道应该带多一些。
姐姐现在在做什么,她已经睡着觉了吧。
芙宝今晚是跟姐姐睡还是和她奶睡,她虽然不是姐姐生的,可姐姐待她宛若亲生,自己还能和以前一样亲近她,真好。
想着那天晚上的一切,董芸那如绸缎一般丝滑的肌肤,那动情的轻吟声,紧致的包容感,梨花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感受着心底的一阵阵涟漪。
好想姐姐啊。
等回去见到她,一定要好好抱抱她,好好亲吻她。
让她不要担心,未来日子再难,有自己陪着;那些沉重的担子,自己也能跟她一起扛起来。
回想董芸推开自己的那段时间,梨花仍觉得心中酸楚不已,自己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只是姐姐明明心里有自己,却不得不压抑着克制着隐忍着,她心里得有多痛啊。
好在姐姐似乎已经想通了。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梨花突然一个激灵。
姐姐不是想通了!
那夜写她名字的时候,她明明还神情恍惚,魂不附体的模样。
可在那之后,她居然主动吻了自己,然后还……
梨花脑子里突然嗡嗡嗡地一阵响,姐姐不是想开了接受自己,姐姐是下了要离开自己的决心,才会百般顺从任由自己那般要她。
这个意识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在梨花的心头,她浑身颤抖无法自已,牙齿上下打着架,发出咯咯的刺耳的声音。
她再也没有心情继续蹲守等着衙门那几个官老爷过来,立即跃起朝山的另外一侧跑去,找到大黑马,身子腾空而起骑在鞍上,一阵风似的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
大柳树村这几日并不太平静,先是前天白日里来了一辆又大又豪华的绿帘子马车,询问之下,来人自称是董芸娘的亲戚,来此探亲。
站哨人瞥见马车内仅有一名男子和车外的一名马夫,便挥挥手放行了。
马车在傍晚时分悄然离去,谁也没在意。
直到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听到村尾的曾婆子那又尖又细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村子,说自家儿媳妇跟人跑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毕竟之前董芸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又多次强调不会再嫁,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就跟人跑了呢。
大家这才想起昨日的那个绿帘子马车,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劝曾婆子多等两日看看,说不定儿媳只是出去办点事就回来了。
有人则觉得事有蹊跷,毕竟她这次离开并未告知婆婆。
“可怜芙宝啊,她娘走的时候也没带上她,这么可爱的一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这可咋办啊!”
“董娘子也太狠心了,就算想走,也好好说一声,把孩子安顿好再走,寡妇再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这是做什么呀?”
“就怕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这才急急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