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犬 第6章

“蒋夫人给我的红包。”

边亭如实答道,把糖果装进另一只口袋,然后掏出了红包。刚才他代表靳以宁给寿星送了礼,蒋夫人给他发了个红包。

看这红包的厚度,里面装的钱应该不小于五十张,边亭伸手就把红包递给靳以宁,蒋楚君看得直乐,调侃他像是上交压岁钱。

边亭怔了怔,有点窘迫,一只手伸也不是,收回也有点尴尬。

尽管他长大到这么大,从来没有拿过压岁钱,但他看丁嘉文交过。

蒋楚君笑得更开心了,“以宁,天赐真给你找了个宝贝。”

“给你你就拿着吧。”靳以宁也被他逗乐了,摆了摆手,“小孩子才能拿红包。”

边亭不服气地反驳,“我十…”话到嘴边,边亭拐了个弯,“二十了。”

靳以宁假装没听到边亭话里那个微妙的停顿,“哦?真的吗?”

边亭信誓旦旦,“当然,不信可以看我的身份证。”

靳以宁当然没有当场要他掏出身份证,毕竟他的来历背景,齐连山早就调查地清清楚楚。

他点了点头,说:“好,晚点再看。”说完,他又对蒋楚君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蒋楚君放下嗑到一半的瓜子,“这么早?”

“一会儿还有事。”靳以宁说,“边亭,我们走。”

靳以宁没有和姐姐解释,大晚上的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吩咐边亭推起轮椅,一起走出蒋家大宅。一路上都有人和靳以宁打招呼,有人问他怎么不多玩一会儿,这么快就走。有人则是热情地邀请他去参加下一摊活动,靳以宁一一婉拒。

边亭推着靳以宁,很快就来到了停车场。靳以宁没有叫司机过来,而是问边亭,“有驾照吧?”

边亭点头,虽然他不知道靳以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靳以宁掏出车钥匙,往他怀里一抛,“你来开车。”

边亭接过钥匙,先是协助靳以宁和轮椅上车,等他坐上驾驶座系紧安全带,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边亭启动车子,问:“去哪里?”

直觉告诉他,靳以宁此刻不想回家。

果不其然,靳以宁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窗外的路灯,懒洋洋地说,“随便开吧。”

就这样,边亭开车载着靳以宁,平稳地开上了路。靳以宁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边亭只得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大街上。

深夜的港城市中心,是一座灯火辉煌的空城,它不再似白天那般拥挤冷漠,等级森严。而是璀璨的,温柔的,多情的。

这是每天都要赶在末班车停运前回家的人,体会不到的另一面,也忽然让边亭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热爱着这座城市,就算熬干所有血肉,也要奋力扎下根。

当车子经过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时,沉默了一路的靳以宁忽然开口,让边亭把车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鞋店,谢了顶的老板正在准备关店门,店是小店,货架上陈列的鞋子也不多,但开在寸土寸金的内环,招牌上又全是看不懂的英文,价格自然是不菲。

靳以宁进到店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瞥了眼边亭,“挑一双。”

挑什么?边亭有些糊涂,不知道靳以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边亭面露犹豫,靳以宁终于多解释了一句,“怎么了,你的鞋不是不合脚么?”

边亭微微一怔,明白了靳以宁带他来这里的用意,没想到刚才靳以宁在宴会上推杯换盏应酬繁忙,居然会注意到这么小的事。

在这样的事情上,边亭也有着属于穷人的智慧,“不碍事,多穿两双袜子就好了。”

靳以宁并不理会,转着轮椅在展示柜前看了一圈,伸出手指一点,“就这双,穿起来试试。”

这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乍一看上去,和边亭现在脚上这双没什么两样,但价签后面的“0”,边亭一眼没能数过来有几个。

“先生的眼光真好,这是刚设计的款,皮料是意大利进口的,纯手工制作。”

大晚上来了个大单,老板很高兴,没等边亭再拒绝,就先一步把鞋取下来,给边亭换上,嘴里继续絮叨道,“样鞋只有这一双,咱先试试,如果不合适,可以量脚型定做。”

不知是不是巧合,靳以宁挑中的这双样鞋,边亭穿起来不大不小,正好合脚。

“小帅哥,是当模特的吧?”老板推着边亭来到镜子前,“这气质,这身段,再配上我们这双鞋,啧啧,一会儿让我拍张照片发IG…”

靳以宁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翻杂志,听老板这么说,屈尊降贵,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矜持地夸了一句,“不错,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边亭低头看了眼鞋面,就是这个价格,好像没什么必要。

“一双好鞋很重要。”靳以宁似是看穿了边亭的想法,合上杂志,对着他说:“先把路走好,才好做更多的事。”

挑好了鞋,靳以宁大方地刷卡付了钱,边亭提着大盒子,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小店。

车子还没开出路口,靳以宁就脑袋一歪,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临睡觉交待边亭,直接把车开回家。

原来靳以宁今晚出来一趟,是特地带他去买鞋的,但是这种事,他分明随便吩咐一声就会有人给他办好,用不着他亲自跑这一趟。

靳以宁的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车子开在上山的路上,无声无息,边亭看了眼身边熟睡的人,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第0008章 我很期待

午夜,码头,今夜晴转小雨,降水概率2%,风力五到七级。

凌晨的风冷得透骨,无情地抽在脸上,像一记记耳光。

边亭靠在车门上,侧身找了个背风的方向,拉上外套的拉链,只是目光始终盯着吊在装卸桥上的集装箱。

边亭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四海航运码头的集装箱装卸区,晚上10点左右,他跟着靳以宁从家里出来到了港口,之后就被留在了车上,一直等到现在。

他今晚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守在这里,不让闲杂人进去装卸区。

和边亭一起分配到看门任务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是集团下属物流公司的分拣员,边亭听见别人喊他八金。

八金见边亭的目光一直往天上看,暂时把手机上聊得正火热的妹妹抛到一边,好奇地凑到边亭跟前,问:“在看什么?”

边亭挑高视线,看向更远的一块桃红色的广告牌,问八金:“金哥,诺亚方舟夜总会好玩儿么?”

八金瞬间会过意来,用胳膊肘捅了捅边亭,暧昧地笑道,“好小子,想姑娘了?”

边亭抿嘴笑了起来,少年人的羞涩展露无遗。

“跟着靳总好好干。”金哥对这个新来的小老弟印象说不上好坏,但靳以宁对他的偏重,是底下的人有目共睹的,之前不但带他去参加了老爷子的寿宴,听说他现在脚上穿的这双鞋,都是靳总亲自给他买的 。

所以和这小子搞好关系总没坏处。

八金拍了拍边亭地肩膀,大方地说道:“等哥有钱了,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个承诺不可能兑现,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边亭还是笑着回了一句:“谢谢哥。”

如果八金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吸引边亭目光的不是什么香艳的诺亚方舟夜总会,而是起重机上的一个又一个集装箱。

这些集装箱高高地吊在半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如果仔细观察地话,就能看出箱体正随着风的方向来回晃动。

这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正在往货轮上装的这批箱子,里面全都是空的。

刚才和八金的聊天中,边亭已经知道这是一批从美国运往日本的货,在四海码头进行中转。

装满货物的集装箱从发货地发出来,在中转地变为一堆空箱子发往目的地。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转口走私€€€€走私犯罪中一个常用的伎俩,这批货物的最终目的地根本不是日本,从头到尾,都是四海航运码头。

至于这批走私货物是什么,边亭并没有头绪,毕竟四海集团几乎掌控了港城市所有的走私业务,小到香烟冻肉,大到文物军火,没有他们不敢碰的。

不管边亭长得多标志,到底是个男的,八金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马上回到手机里那一声声噬骨销魂的“哥哥”里去了。

时间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这批空集装箱全部装船完毕,靳以宁的身影出现在办公楼的玻璃门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

其中为首的是齐连山,边亭乖觉地打开后排车门,协助齐连山一起,扶靳以宁上车。

收起轮椅之后,边亭开门上了副驾,回去同来时一样,齐连山开车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三台黑色的MPV。

也许是重伤之后体力还没恢复,靳以宁一上车,就靠在后排闭目养神。边亭几次想找个话头,打探那批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无论从什么角度切入,总显得有些刻意。

眼看马上就要到家了,边亭瞥了眼后排已经睡着的靳以宁,小声问身边的齐连山:“山哥,今天装的是什么货啊,大半夜要靳总亲自出来一趟,让我们去不可以么?”

边亭这话说得很真诚,眼里满是担忧,似乎真的在关心靳以宁的身体。

齐连山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瞄了眼后视镜,边亭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靳以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靠在椅背上,透过镜面看着他。

察觉到靳以宁的视线,边亭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靠回到自己的椅背上。

看来现在不是好时机,想查清这件事,还得另寻机会。

不过边亭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揭晓。到家之后,齐连山先一步送靳以宁回房间,边亭落后一步。他刚锁好车门,就被从后面一台MPV上下来的八金叫住了。

金哥把边亭叫路灯下的一丛灌木旁,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偷偷摸摸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方形的小盒子,塞到了边亭的手里。

边亭低头看了眼八金塞给他的东西,那是一盒香烟,黑色的底蓝色的边,正面印着一连串英文字母。

这烟可不便宜,像这样全进口的版本,在外边一包得卖200多块钱。

当然,前提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口的。

“外国货,尝尝。”八金挤了挤眼,冲着边亭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油腻,“不要告诉山哥,更不要被靳总知道。”

那双泛着精光的小眼睛,此刻落在边亭的眼里,却是格外地顺眼,他把烟收进口袋,发自内心地对八金说了一句:“谢谢八金哥。”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边亭才把这盒烟从口袋里拿出来,点燃了一支。

青烟袅袅升起,边亭把烟夹在指间,推开玻璃来到阳台,翻身坐上围栏,对着盈满了月光的人工湖,浅浅抽了一口。

焦苦的皮革味充满口腔,边亭眯起眼,缓缓吐出了绵密的烟雾。

如果他猜测得没错的话,装在那批集装箱里运到码头的,就是这种烟。

凌晨两点,花园里的景观灯已经自动熄灭。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里,左上方的一盏窗户里亮起了灯,一片暖光骤然洒落在边亭的脚下。

边亭抬起头,看见靳以宁身影出现在窗户的玻璃后面。

是了,那是靳以宁的房间。

边亭可没有大半夜和老板一起欣赏夜景的意思,手里的烟刚抽了两口,他就毫不留恋地把它掐灭,跨下扶手,关门回到房间。

临睡前,他又找出了那张SIM卡,给那个未知号码发了短信。

【快递已到站。】* *尽管昨天晚上一群人折腾到天快亮,但第二天的班,还是要准时上的。

一大清早,边亭坐在厨房里,看着琴琴端着一份在他看来不能称之为“早餐”的东西上了楼。

一勺豆子几颗坚果三两棵菜叶,一杯叫不出名字的浓稠液体,这就是靳以宁的早餐,无端让边亭想起麻将馆老板的爱鸟,豆豆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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