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犬 第37章

这个点心是边亭喜欢的,靳以宁今晚喝了点酒,脑袋有点不清醒,看见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的第一反应,居然想让厨房打包一份带回去给边亭。

他招呼小姑娘过来,话都到了嘴边,又突然意识到,边亭最近都不在家。

“算了没事,你先出去吧。”靳以宁摆了摆手,讪讪作罢。

酒店经理在丽都干了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揣测上意,想老板所想,及老板所及,服务员刚出去没一会儿,他就带着一只打包盒进来了。

“靳总,特地提前给您打包好了,刚刚新鲜出炉的点心。”经理喜气洋洋地说着,目光在包间里扫了一圈,疑惑地问,“咦,小边今天没来啊?”

“他…”靳以宁不自然地停了停,然后对经理说,“他最近比较忙,你先把东西放下吧。”

这场“鸿门宴”,在十二点过后结束,散席之后,齐连山弹头几人送客,丁嘉文则负责送靳以宁回家。

深秋的夜晚逐渐开始寒凉,路上的行人也少了些,靳以宁独自坐在后排,闭着眼睛养神,腿上放着那只不知道带回去给谁的点心盒。

很难得的,靳以宁今晚喝醉了,不过他的酒品很好,醉酒后从不发酒疯,只会头疼折磨自己。

就在车子开出丽都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听见丁嘉文疑惑地“咦”了一声,放缓了车速。

“怎么了?”靳以宁睁开眼睛。

丁嘉文抽回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那边那个人,好像是阿亭的女朋友…”

靳以宁坐着身体,看向丁嘉文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康妮站在台阶下,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吻得难舍难分,然后手挽着手,进了丽都酒店。

丁嘉文不确定地问,“要不要告诉阿亭…”

“打个电话给弹头,让他带人跟上去。”靳以宁冷声吩咐丁嘉文,声音里已经听不出醉意,“你跟我来。”* *康妮前脚刚踏进金柜KTV,就看见经理等在大堂。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她不耐烦地将手包甩进收前台,开始发脾气,“丑话说在前面,今天我不加班。”

“哎呀祖宗哟,你可算回来了。”经理是个留着小胡子的瘦高男人,已经在大堂转了大半个小时,急得险些就要自己上隔壁拿人了。

见康妮回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殷情地说道,“有位大老板指名要你,快快快,跟我来。”

康妮拽回甩到半空的包,不明所以,“哪位老板?”

“你问那么多干嘛?有钱赚就行了。”经理攥起康妮的胳膊,推着她往包厢里赶,“走走走,去了就知道了。”

经理带着康妮穿过充斥着鬼哭狼嚎穿耳魔音的幽暗走廊,到了一间豪华包厢外,停了下来。

与这里的其他房间不同,里面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康妮侧耳听了听房里的动静,问,“到底是什么人啊?”

经理:“你知道四海…”

经理的话还没说完,包厢的门猝不及防地从里面打开,一名身高近一米九的壮硕男子打量了康妮一眼,侧身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康妮的目光,贴着男人发达的肱二头肌望了进去,那张可以坐得下小二十个人的沙发上,今天只坐了一个人,其余的十几名壮汉依次排开,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边。

这些人各个人高马大,长得是凶神恶煞,一看都不是什么善茬。

这个架势,让康妮意识到情况不妙,但她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心里素质非常人能比。她甩开经理的手,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心里回忆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些大哥,一边笑颜如花地走进包间,主动招呼道,“哟,这么多老板都来啦,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说着,她状似无意地,看向为首的那个人,结果意外地发现,居然是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人她在不久之前刚刚见过,这下康妮真的有些惊讶,“靳先生?怎么会是你?”

“你们都先出去。”靳以宁放下手里的一只档案袋,吩咐身边的人。

人群呼啦啦地往外涌,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些人的面相都不善,每个人路过她身边时,都要瞪她一眼。特别是那个常来金柜找乐子的丁嘉文,两只眼睛都快搓出了火星子,像是康妮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没等康妮细想,靳以宁的声音就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听说,康小姐是大陆S市L县人。”

靳以宁慢条斯理地说着,又顺道报了一串她家的详细地址,精确到单元门牌号。

“真没想到啊,靳总居然对我这么感兴趣。”

康妮这下确定,靳以宁今天来者不善。她独自出来闯荡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这点小场面吓不到她。

康妮并不害怕,也不和靳以宁客气,转身在靳以宁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这次她也不再管靳以宁介不介意,自顾自点起一支烟。

白色的烟雾腾腾升起,让原本就浑浊的空气更加刺鼻,靳以宁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从档案袋里抽出几页纸,一一铺在了茶几上。

“你在老家还有一对年迈的父母,和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妹妹。”靳以宁低垂着眼眸,认真看着纸上的内容,“妹妹今年才十六岁,现在在S市第一医院治病。”

康妮飞快地扫了一眼,档案袋里都是她的个人资料。她抬起头,对着虚空吐了口烟,嘲讽道,“靳先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么?”

“没有这个意思。”靳以宁正色道,“我很敬佩你。”

康妮嗤笑一声,只当靳以宁在说漂亮话。

“我还听说,康小姐是从小学舞蹈的,现在每个周末都会去歌舞剧院兼职。”靳以宁放下档案袋,双手交叉在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康妮,“大学毕业后,你得到了一份S市歌舞剧院的工作,终于如愿成为了一位舞蹈演员,也是在这个剧院里,你认识了你的第一个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不但以投资做生意,给妹妹赚医药费为名,骗走了康妮所有的积蓄,还让她四处借贷,背上了巨额债务。同年间,妹妹的病到了治疗的关键阶段,急需一大笔钱。

康妮被逼上了绝路,就此离开家乡来到了港城,在老乡的介绍下进了金柜KTV。

“靳总,您倒是把我的底细调查得挺仔细。”

康妮表面佯装镇定,心里打起了鼓,她冷笑着摇了摇头,撩开眼皮,挑了靳以宁一眼,“如果不是今晚这一出,我还真的以为您是什么善男信女了。”

“说吧,今晚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康妮单手夹着烟站起身,步履轻盈地如一道香风,飘到靳以宁面前。

她弯腰逼近靳以宁,双眸含情地凝视着他,目光像一双多情的手,暧昧地在靳以宁的身上流连。

“或者…”康妮用气音,暗示意味十足地说道,“您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只可惜,美人当前,靳以宁不为所动,他不闪不躲,直面康妮的挑衅。

“你是不是故意接近边亭。”既然话已说开,他也不再和她玩虚的,眸光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你和他在一起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话说到这里,康妮明白了,靳以宁今天来这一趟,还是为了边亭。

“你猜呢?”康妮站直了身体,旋身从靳以宁面前转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像我们这种人,遇到边亭这种有财有貌又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帅哥,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康妮表面上气定神闲地抽着烟,手已经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心里大骂边亭,给她惹来了个活阎王。

但她既然答应边亭帮他这个忙,就没有关键时刻把他卖了的道理,况且康妮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性格,靳以宁越是这样盛气凌人,她就偏是要刺激他,把他气得发狂才好。

“如果我说,我故意接近边亭,就是想利用他,玩弄他,骗他的钱骗他的心,最后再让他狠狠心碎,你又能怎么样呢?”说完,她轻扫了靳以宁一眼,笑道,“你是他什么人?你有立场说什么吗?”

康妮这句话果然精准地踩中了靳以宁的逆鳞,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包厢里的气压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很快就让人产生了呼吸困难的幻觉。

在这个瞬间,康妮有些后悔逞这个口舌之快。

靳以宁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再看向康妮时,眼中的森森寒意已经消散了,但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从港城到S市,开车只要四个小时,我的人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他抬起手,瞄了眼手腕上的表盘,“天不亮就能赶到。”

康妮慌了神,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攥紧拳头,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到底要做什么!”

靳以宁把刚刚康妮送给他的话还给了她,“你猜呢?”

“你想干嘛冲着我来!”康妮“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要碰我的家人!”

靳以宁转动轮椅,来到康妮近前,“不好意思康小姐,你说得对,我确实没立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的人到S市后,会把你妹妹的病例资料带回来,交给港城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团队。”他说着,从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摆在大理石茶几上,“这是我助手的名片,接下来你可以和他对接,无论你是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康妮看着桌面上的名片,切切实实地愣住了,她没料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完全猜不出靳以宁究竟想做些什么。

“你的过去和现在,我都不过问。”该办的事办完,靳以宁无心在此地多留,转动着轮椅,继续往门外走去,“但是,你以后不要辜负他的真心,更不要让他伤心,好好和他在一起。”

临出门前,靳以宁回头望了眼桌上那印着丽都酒店金色招牌的外带盒子,对康妮说,“还有,把这个带回去,就说是你买的。”

◇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立场

边亭光裸上身站在镜子前,检查着后背上的伤。

小的时候,他妈妈总是说他命贱,长大再看,贱也有贱的好处。这么长这么深的一条刀伤,没有去医院处理,十几天的时间,竟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也说不上是完全痊愈,至少现在回去,只要不脱衣服,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边亭这么想着,捞起搭在洗手池上的T恤,套回了身上。

蒋晟书房里的那支录音笔是拿不回来了,计划彻底失败,但是让边亭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靳以宁他们似乎并不知道那晚有人被丁嘉文捅伤的事。

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阿亭,过来搭把手。”边亭还没有琢磨透这其中的关窍,厨房里传来了康妮的声音。

“来了。”边亭把T恤从头上拉下来穿好,走出了浴室。

仔细算算,边亭也出来了不短的时间,今天他要告别康妮,回靳以宁那里去了。为此康妮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亲自出门上菜市场买菜,打算洗手给边亭做了顿午饭。

这还是边亭第一次见康妮进厨房,今天她没有化妆,乌黑的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了曲线优美的脖颈和雪白的面庞,打眼望去,像极了九十年代挂历上的影星。

边亭在心里暗暗感慨,女人的换头术果真厉害。

康妮正在水槽前处理一条鱼,看见边亭进来,交代他:“过来帮我把葱姜蒜给切了。”

说话间,康妮手起刀落,利索地把鱼开膛破肚,边亭看了她一眼,拿起刀,切起案台上的几瓣生姜。

客厅里当了多年摆设的电视机今天难得发挥了作用,兢兢业业地播放着整点新闻。厨房里哗哗水流声,咄咄切菜声,和新闻主播的播音腔,交织成了久违的平凡生活画卷。

不知这样的人生属不属于康妮,但并不属于边亭,吃完这顿饭,他就要回到他的江湖去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留恋,甚至还有一点归心似箭。

“没想到,你的动作还挺利索。”康妮把剥出来的内脏放到一边,将鱼肉放到清水下冲了冲,瞥了眼案板上大小均匀的生姜,“我还以为你在靳以宁身边当小少爷的,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确实是这样。”边亭用刀把生姜拨到一旁,开始动手剥洋葱,“这些事都是我小时候学会的。”

康妮的这几个形容词,精准地概括了边亭这些年在靳以宁身边的生活。边亭想,如果靳以宁有了孩子,肯定会把孩子宠得无法无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边亭被自己脑子里上演的小剧场逗乐了,但转念想到靳以宁很快就要结婚有孩子这件事,微微上扬的嘴角又彻底抿紧。

边亭的心理活动,康妮没有察觉,见他刀工不错,就放心地把刚杀完的鱼丢给他去料理,自己转身去照料炉子上煲了一上午的汤。

边亭专心把案板上滑溜溜的鱼肉切成片,随口问康妮,“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晚上出去上班?”

“有大金主苞养了我,我已经上岸从良了。”康妮掀开汤锅的盖子,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又将勺子伸进去搅了搅。

“真的?”边亭停下刀。

康妮笑着应道,“嗯。”

边亭转过头去,继续闷头切鱼,其中的内情他并不了解,没有随意发表评价。

“开玩笑的啦。”康妮见边亭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放下锅盖,“我已经从KTV辞职了,很快就要走了。”

“去哪儿?”边亭问,听说康妮忽然要走,他有些惊讶。

“我打算回老家去。”康妮往汤里加了点盐,舀起一勺,尝了尝咸淡:“我得到了一笔钱,再加上之前你给我的那些,已经够开一间舞蹈教室了。以后我可以教小朋友跳舞赚钱,把妹妹的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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