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破损”这个词林叙用得很微妙，事实上，“破损”在图上显示出的，是一艘船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在散货船失事这桩灾难上，日子国可谓一骑绝尘，占据了散货船失事数量的90%，眼下网络不发达，体现得不够明显，林叙费了不少劲才找到这个年代日子国散货船失事的报告。
事实证明，对日子国的事故，只要努力找，就一定会有。
放在几十年后，日子国最为轰动的事故当属“若潮”号货轮，船只内部出现裂痕，导致3000多吨燃油泄露入海，让毛里求斯的海洋生态环境遭到极大破坏，这是全球全年泄露总量的三倍。
除此之外，长崎造船厂制造的摩尔号货船也在运营五年后发生船体断裂事故，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全世界唯一一艘从中间断成两半的集装箱货轮。
事故之后，日子国船企承认，是船体结构设计时出了问题，虽然后来也有猜测，是因为这两艘货轮的船体的钢铁由神户钢铁所生产。
林叙道：“这是出于防范风险的考量。”
虽然南江厂绝对不会制造出会断裂的船体，即使是单舷侧结构，南江厂的出品依然很稳定，在林叙心目中，华国才拥有重工业生产的工匠精神。
“这当真是日子国生产的船？”
“咱们的小木船都只会掉底板，不会从中间裂啊。”
“确确实实。”林叙把资料收好，“我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但我觉得，咱们没必要迷信他们，也没必要贬低自己。”
眼下南江厂不少员工都对日子国的船有滤镜，海城最大的钢铁厂创建的时候，还和日子国的新日铁引进过技术。
谁也不知道，日后神户钢铁的“钢门”会让整个日子国钢铁市场完蛋，连带着生产船舶、飞机和军用设施的几大重工企业也被带进沟里，一时半会根本翻不了身。
第65章
钱的问题
第六十五章
双舷侧结构和单舷侧两份结构图都交到了施家望那里, 林叙个人认为双舷侧结构更好，但这一结构产生的容积损失和油耗损失也是现实存在的。
但双舷侧结构的确更安全, 相当于给船上了一层保险。
事实上，双舷侧结构所使用的钢材增加并不多，相反，因为涂料用量的减t€€少，钢材遭受的腐蚀反倒变少了。
施家望反而更关心林叙找来的日子国船只的事故资料：“这些资料确定真实？”
林叙点了点头。
“那咱们一定要把这艘散货船给造好了。”
“长城”号和“世沪”号的接连问世，让华国船舶业在全世界刚刚崭露头角，眼下，论实力和在船东那里的口碑，华国造船自然远远不如日子国造船。
口碑是需要慢慢积累的, 将一笔笔订单制作好，加上对手的衰落，华国的船舶市场必然能够进一步发展。
听施家望的意思, 对于这艘新船, 南江厂这边更偏向于双舷侧的设计。
港岛船东也将安全性放在了第一位, 毕竟一艘船的制造成本动辄上亿，贵的甚至达到了上亿美金，运送一趟的货物价值也有几千万，船如果出了问题, 损失不可计数。
陈辽虽说没有完全对林叙服气，可林叙拿出了说服他的理由€€€€在减少风险、抵挡波浪载荷和防撞击方面，双舷侧的设计确实更稳妥一些。
……
接下来，林叙和同事们开始对这艘散货船的单一结构进行针对性设计。
比如舱口盖的形式, 又比如对货舱数量的确定, 还有机舱的设计。
相对来说，散货船的设计并不算麻烦, 基本采用单甲板设计就足够了，如果是客船，以及客船中技术难度最高的豪华游轮，那基本上得有十几层甲板，针对每一层都要有独立的系统、独立的客舱设计，同时考虑到“头重脚轻”这一结构的安全性。
散货船只要把平衡性维护好，运货多，所以船体要足够结实，系统安装这些反倒是低难度的。
对林叙而言，这艘船的设计让他对巴拿马型散货船更加了解，而和PC公司交流的设计图也让他开了眼界。
和南江厂这边靠着一笔一画排除各种风险不同，PC公司已经引入了计算机系统，何种改动将引起何处性能的变化，计算机系统已经演示过一遍了。
南江厂是有计算机的，不过技术员们还是习惯了自己动手。
林叙他们在学校里也接触过信息化相关的知识，只是学得很少，他们船舶系基本没有电视机，信息化的操作还是看海外的视听资料才了解的。
和林叙同组的技术员们一开始对他有所怀疑，毕竟散货船项目需要一个技术面广、实践性强的主管来带头。
可在林叙提出双舷侧结构之后，技术员们慢慢发现，对散货船的各个方面，林叙好像比他们以为的更加精通。
谁去找他商议，他都能言之有物，设计图里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他也能准确无误地点出来。
自然地，林叙这个主管越当越稳了。
“林叙，听说你在荣光厂设计出了一艘导弹艇？”
“军船的系统应该要复杂得多吧？”
“咱们还是造货船客船的多，没什么造军船的经验。”
技术员们平时没什么事干，坐在一起就是讨论图纸和工艺，林叙属于学院派，查资料多，而经验丰富的技术员和工人，稍一上手就能测出某段长度，或者哪里该用什么，不用找理论，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积累。
一组人坐在一起研究了几个月，诸如陈辽这样的组员还是不太服气林叙，但好歹能老老实实听他指挥了。
对于PC公司那边传过来的图纸，渐渐也转变成林叙和组员们一起分析的模式。
南江厂毕竟是内地的造船厂，这些来自港岛的设计师们一开始都习惯性去否定南江厂这边的设计。
林叙这一组的技术员们自然都有些不爽。
他们不爽林叙这个主管，是因为林叙年轻，技术上也不能完全服众，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厂里人的内部矛盾，换成外人就不一样了。
大家彻底被点燃了热情，白天奋力研究图纸，搞突破，搞创新，晚上不止林叙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只要问题没解决，大家愿意多磨一会儿。
林叙这时候终于体会到自己作为主管的价值了€€€€要钱！要奖金！
他先去找顾大成要，顾大成双手一摊：“我又不管财务，我还得天天找他们要钱呢！”
不过作为技术科科长，顾大成好歹是有些福利的支配权的，林叙讨了不少洗头膏肥皂这些，一袋一袋往外分。
至于钱，林叙去找施家望要了。
施家望：“……”
“等项目完成了，自然有奖金。”
林叙等不到项目完成，他现在就要奖金：“实在不行您分两个能创汇的项目给我们，我们绝对能完成。”
“两个？”施家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知道现在厂里有多少创汇项目？”
南江厂唯一有突破的，就是散货船这一船型，至于客船、油船、工程船、集装箱船这些，那是远落后于其他国家。
可以说，厂里为数不多的创汇项目，林叙手头已经占了一个，算是厂领导对他的特别优待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叙眨眨眼：“领导，如果我们自己能搞出创汇项目呢？”
施家望举起一根手指：“成本在这个数以下，可以考虑。”
林叙以为是一百万，然而，施家望摇了摇头：“再少一个零。”
林叙：“……”
他选择要奖金。
在船厂上班久了，虽然林叙自己一个月就拿几十块工资，可十万的经费他还真觉得少，一艘船成本动辄上亿，就以“长城”、“世沪”两艘散货船为例，这两艘船一开始也没打算走自主设计的路线，而是找了日子国的设计公司，那边的报价是€€€€1100万，美金。
只是设计图纸加钢材和机电设备，这个报价堪称天价。
施家望终究耐不住林叙在这磨，同意给他们组发一笔加班费，不过他忍不住笑林叙：“你们组有人不服你的时候，你不来找我，争奖金的时候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林叙这么干当当然不是坏事，当领导就要有领导的气度，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到处告状，对搞技术的更是如此，技术不合格，技术不合格，谁来了都不管用。
林叙准备回去了，施家望把他喊住：“你真有赚外汇的法子？”
林叙点了点头。
“正当手段？和咱们厂的业务相关？”
林叙又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写个计划书，我看看厂里什么安排。”
成本如果不高的话，施家望会为林叙争一争。
眼下南江厂确实只有散货船这一条创外汇的路子，其他国家出口的船型厂里不是不羡慕，只是技术达不到，羡慕也没用。
施家望听林叙的意思，对方似乎是想设计一个低成本的小玩意儿，如果能在明年的热那亚航海展上展出，应该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
施家望一个电话把顾大成叫了过去：“你觉得林叙的话能信吗？”
顾大成点头。
“你这么相信他？”
顾大成皱眉道：“领导，你不也挺相信他吗？”
“我来你这儿之前接到了厂长的电话。”顾大成道，“他问起林叙了。”
“怎么了？”
“还是订单。”顾大成解释道，“海军那边想做一批扫雷艇，还计划研发一批驱逐舰，被找上的不止咱们厂，但是问到咱们厂的时候，人家领导点了林叙的名，说一定要有林叙参与。”
“我现在倒好奇林叙究竟给荣光厂造了艘什么样的舰艇了。”施家望笑道，“看来这小林还挺抢手。”
“厂长说，人家海军领导听说林叙最近在研发货船，嫌我们把他的才华都给浪费了，听说这艘船是创汇船才作罢。”
施家望闻言点了点头：“等这艘散货船的设计结束了，也可以叫林叙去跟一跟军船那边。”
施家望还惦记着林叙说的创外汇这事，如果真能成的话，南江厂进口的材料就可以自己出一部分，不用到船舶公司和海城相关部门讨钱了。
现在各个单位的外汇都比较紧张，南江厂争取来的外汇大多还是用的创汇船的名义，其他生产外汇很难批下来。
哪怕是南江厂这样的大厂，不少设备还是靠进口，国产的不是不能用，只是技术没有到位，不管是质量还是期限都不如国外厂家，国外厂家的保养费虽然高昂，但出了问题总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外汇难挣，花起来如流水一般。
厂领导其实不爱和国外厂家打交道，因为一问报价就容易高血压，像一些产品个头小，看着也不像有多高的技术含量，可只要听说南江厂想买，那些外国厂家会把技术吹得t€€天花乱坠，进而报出一个正常人根本接受不了的天文数字。
从某种程度上说，华国的厂家报价通常都比较谨慎，不贪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林叙觉得，自家产品出口的时候完全没必要太客气，这是国外厂家对国内的一贯态度，这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
林叙把争到奖金的消息告诉了小组的成员们，办公室里一片欢呼雀跃声：“太好了！”
在海城这片地界，南江厂的技术不行员绝对是高薪群体，可技术员里既有林叙这种毕业没多久的单身汉，也有要养家糊口的中年人，没有人嫌钱少。
至少林叙在努力为他们争取，这就足够了。
奖金虽然暂时还没有到账，可大家设计的劲头更足了，尤其这艘船设计到后来时还出现了一个问题€€€€设计图出炉之后，大家发现，以南江厂简陋的设施，这艘船居然没法在船台上制造，因为船台不够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