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见说不过萧远桥,终于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都别吵了都别吵了,萧国舅,这位置本就是太子殿下的,您可曾想过,等太子殿下懂事了,会不会责怪萧国舅横插一脚?”
萧远桥发了会儿呆,明显是听了进去。
那人趁热打铁,又追加一句:“生在帝王家,双生子尚且要去一留一,萧国舅这样做只会埋下祸根啊!”
萧远桥不由地认真思忖起来,他知道陆寂不会做那残害手足的事,却不知陆凭以后会长成什么样。
万一陆凭长大后觉得陆寂抢了他的东西,岂不是又要争个你死我活?
“这位大人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敢问大人姓名?”
“下官礼部主客郎中,魏清明。”
“我知道了。”萧远桥略一琢磨,改了主意:“那便太子殿下继位,朝中设摄政王,由静王殿下代天子行政。”
他退了一步,可众臣却又往前逼近,“不可,不可。”
萧远桥:“这也不行?”
“萧国舅,静王殿下摄政,太子殿下岂不是十分……危险?”
魏清明冲他使了个眼色,一句话说得十分隐晦。
萧远桥明白,魏清明这意思是陆寂摄政后,为了稳固手中大权,会想方设法害死陆凭。
“魏大人多虑了。”他解释一句:“魏大人还不知道吧,我来长安那日,是静王带我找到太子殿下的,当时冷宫只有他们两个,若他想要太子性命,早早便能动手,何须等到现在?”
魏清明摇头摆脑:“话不能说得这么早啊萧国舅,静王殿下才八岁,尚不懂事,以后如何还未得知呢。”
萧远桥无法向所有人证明许多年后的事,他心里憋了一口气,吵饿了又挥挥手离开。
回昭德殿时,陆寂正坐在桌前等萧远桥吃饭。
萧远桥怒气冲冲走过去坐下,二话不说,先干了一大碗汤。
清汤败火,喝完汤他突然没那么气了,拿了个炸包子啃起来,心里还在思索如何说服那群老顽固。
陆寂静静坐在桌前,不动筷也不下手,萧远桥啃完包子才发现,他朝陆寂挑了挑眉,“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陆寂摇摇头。
哪里有不合胃口,这些菜色比他从前吃的好不知多少。
萧远桥催他:“那就赶紧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香了。”
陆寂点点头,双手捧起汤碗,神色几番犹豫,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让我继位?”
萧远桥看向黄毛小孩儿,反问:“你觉得是为何?”
陆寂十分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他昨夜没怎么睡,整夜都在想这件事,可在他看来,萧远桥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他同陆凭都是仰人鼻息的幼子,跟陆凭比起来,他唯一的优势便是会说话,懂点事,其他的无甚区别。
萧远桥突然站起来跑到陆凭榻前,先是嚎了一嗓子,又使劲拍了两巴掌,最后转头看向陆寂。
“你看他能干什么?整个朝政交到一个奶娃娃手里?闹玩呢?”
陆寂:“……”
榻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哼声,陆凭被萧远桥吵醒,扑腾着腿哇哇大哭起来。
萧远桥:“……”你大爷的。
【作者有话说】
后天(周一)更嗷~这两章都是回忆录
◇ 第33章 千叮咛管住腰带,万家乐百姓有福
陆凭这小子实在能哭,萧远桥和陆寂轮番上阵,哄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哄好。
“他是喇叭投胎吧?”萧远桥小声吐槽一句,蹑手蹑脚回到桌前,菜塞进嘴里时都凉了。
陆寂尝了一口,搁下筷子,“要重新热一下吗?”
“还热什么,将就吃吧,吃完睡觉去。”
陆寂重新拾起筷子,目光却频频往身边偷看。
萧远桥这人生了一副温文如玉的好模样,可行事却像戏里唱的那些英雄好汉一般,他高大魁梧,风流倜傥,又不拘小节,心里只有两件事不能辜负,吃饭和睡觉。
就连吵架吵到一半,也必须回来吃个午饭睡个午觉。
“多吃点儿。”正想着,萧远桥陆陆续续给他夹来豆腐、鸡肝,还有一块灰扑扑的芝麻糕,“你都八岁了,头发又黄又细,个子还这么矮,明显是营养不良,过几天我叫厨房里炖点大骨头汤,给你好好补补。”
陆寂连忙吃了。
跟其他人的刻意讨好不同,萧远桥对他的好太自然了,就像是家中长辈一般,句句都是殷切叮嘱。
“你头发黄啊,有可能是缺铁,每餐都得有鸡肝猪肝,还得吃点黑芝麻黑豆这些含黑色素的东西……”
萧远桥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说到什么,陆寂就去夹什么来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见陆寂毫不防备,萧远桥故意吓唬他:“这么听话,你就不怕我是假意对你好,实则背地里给你下毒?我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陆寂答非所问:“你给我挡箭时,并不知我身份。”
言下之意,若要他死,何必为他挡箭,而萧远桥敢为一个小太监挡箭,又怎会随便杀人。
萧远桥心里还挺得意,陆寂这小孩儿确实带劲儿,说话行事一板一眼,跟个小大人似的。
可转念一想陆寂这般早熟是自小没过什么好日子,萧远桥又笑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叮嘱今天最后一句。
“以后你一定要管好自己的裤腰带,是真的喜欢人家才能解开。”
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陆寂觉得萧远桥说什么都对,他板着小脸点点头:“知道了。”
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能解开裤腰带。
事情在第三天迎来转机,萧远桥睡不着,爬起来坐在床尾发呆。
陆寂睡觉警醒,也跟着爬了起来,“要起夜?”
萧远桥叹了口气:“白天睡多了。”
陆寂:“……”
“你先睡,我去瞅瞅那小喇叭饿了没。”萧远桥披上衣裳下床,先去隔壁看了眼陆凭,跟奶娘问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他没带人,在宫里瞎逛起来,才刚刚过完年,宫中本该一片喜气,可每走一步都是萧索凄凉之景,一眼望去,只剩几个没点亮的红灯笼孤零零挂在檐下。
萧远桥停下脚步,就这么倚在白玉墙上盯着雾蒙蒙的屋檐看。
突地,最远处的灯笼亮了起来。
萧远桥一怔,稍稍眯眼盯着那一点橘光。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所有灯笼都亮起,萧远桥才看清有个太监在点灯。
那太监也发现这边站了个人,他张望两眼,不确定道:“萧国舅?”
萧远桥应了一声,“公公在哪当值?怎么夜里不睡觉,来这儿点灯笼?”
那太监答:“奴才从前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方才从这儿过去,见灯笼没亮,便回去取了折子,把灯笼都点起来。”
萧远桥略一思索,才明白对方口中的“太子殿下”不是陆凭,而是那登基十七天就身首异处的陆凭他爹。
“宫里又没人看灯,点不点都无所谓了,这么冷的天,公公还是提早回去吧。”
萧远桥劝了一句,却见那太监突然掉下泪来。
“你……你哭什么啊?”他一时语塞,方才他没说什么刺激别人的话吧?
太监别哭边说:“萧国舅,这些灯笼是萧太子妃最爱看的,太子殿下怜惜太子妃,特意嘱托我们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烛,只为叫灯笼更亮一些,可如今只留下个小殿下……”
许是一时无法接受,也或许变动来的太过突然,他对先帝后的称呼还停留在太子和太子妃上。
“好了,别哭了。”萧远桥叹了口气,这太监嘴里的太子妃好歹是“萧远桥”亲妹,虽然他没见过,但仍旧唏嘘了几句。
太监擦去眼泪,安慰萧远桥:“都怪我,在萧国舅跟前提起太子妃,惹您伤心。”
萧远桥反过来安慰对方:“那什么……逝者已逝,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还得继续往前走嘛。”
一个普普通通的雪夜,两个无眠的人互相安慰,子时刚过,萧远桥起身告辞,“行了,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明日上朝,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他转身走出去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萧国舅可是为了静王殿下一事心烦?”
萧远桥顿住脚步,侧头看去,“你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主意?”
“算不上什么主意,萧国舅不如去找一个人。”
“谁?”
“前国子祭酒,西门伯言。”
萧远桥一点就透,他哈哈一笑,茅塞顿开,“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昨日在殿前同他跳脚对骂的人,得有一半出自西门伯言门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先把师傅拉拢过来,徒弟哪敢不听?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脸上终于露出些喜色,他转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万,太子殿下给奴才赐名有福,说希望万家百姓都有福。”
“万有福?”萧远桥走回去,拍拍万有福的肩膀,“明日€€€€哦不,今日就来昭德殿伺候,小殿下和静王殿下年幼,还得你来看顾。”
万有福喜极而泣:“是、是,太好了,奴才嘴笨不会说话,但奴才发誓,定会对小殿下和静王殿下忠心!”
萧远桥这人多的是心眼和算计,他前脚叫万有福来昭德殿伺候,后脚便找来人叮嘱一番:“务必盯住那个叫万有福的,若他有异心,就直接杀了。”
说罢趁着夜色正浓匆匆离开。
【作者有话说】
卤鸡(一脸严肃):记住了,遇到谢微星才能解开腰带。
◇ 第34章 长跪雪阶表诚意,话糙理直看天命
刚出朱雀门,天上便下起大雪,萧远桥撩起车帘瞅了眼,鹅毛大的雪花打着旋飘进来,马车里跟个冰窖似的。
雪越下越大,不过须臾便覆了厚厚一层积雪,好在去西门家不过几步路,终于赶在手脚僵住前进了西门家的大门。
西门伯言年事已高,去年便已辞官,正准备过完年就回乡下种田,可未曾想赶上田庚善打入城内,一家老小被困在宅子里没能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