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转移 第34章

饭后,疗愈师和陆闻川一同回民宿,路上又提起了恋爱的话题。他顾及陆闻川的面子,没有再直接问陆闻川有关恋爱对象的问题,却因为陆闻川的失意有感而发,主动聊了很多自己接过的咨询案例。

他对陆闻川讲述了自己最近这几年里接触到的比较棘手的案例,总结说这些主动进行咨询的人里,大部分的创伤来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家庭,一个是爱情。

他说,一个有过感情方面创伤的人通常很难再全心全意接受一份新的感情,哪怕他们能毫无芥蒂地放下过去,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因为生活中相似场景的偶然出现,陷入恐慌和焦虑。

在这一方面,陆闻川觉得自己还算挺有心得,他没有打断疗愈师,但也不是很想听下去,在通过信号灯之后,默默地加快了车速。

疗愈师继续道:“不过,这种还不是最棘手的,因为家庭施压而带来的爱情观念的扭曲才难以纠正。”

“就比如说,大概三四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参加民宿活动的时候碰见过一对同性情侣。活动结束后其中一位私下联系我,说自己的男朋友好像很不自信,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很悲观,他觉得很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做,问我怎么样才能改变对方对他的看法。”

疗愈师停顿了一下,回忆着当初的细节,说:“我跟他聊了很久,了解到他的那位男友跟家里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对方有一个很强势的母亲,和一个不怎么作为,时常冷暴力的父亲。这样的家庭组合对人格的影响是会很明显的,为人处世不那么乐观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却对我说,对方对他的依赖很重,他虽然很开心,但也明白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算不得是一件好事,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遇到不可调节的矛盾。”

疗愈师轻轻皱起眉,对陆闻川说了自己的看法:“说实话,虽然说他口中的男友可能的确比较敏感,但我觉得,在这段感情里,更没有自信心的人是他。他那么焦虑,一定是因为两人之间发生过比较危机的事情。”

“当时我觉得三言两语在电话里说不清,便建议他可以带男友亲自过来找我,他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但到最后也没有来。”

疗愈师叹了口气,解释说:“估计是怕对方对他产生误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吧。”

陆闻川觉得,这个故事莫名的耳熟。疗愈师每年这个时候只会跟槐序合作,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出来通话的那个人是谁了,但却不太敢细想。

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在分手后的某一天,在宋淮之的身上,产生这种类似于照镜子的感觉。

陆闻川带疗愈师回了民宿,下车后才看到孟识给他发的信息。

未读消息里,出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名字,让陆闻川进门看到前台拖着行李箱的人时,心脏如惯性一般,感觉到了久违的,猝不及防的停滞。

◇ 第43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昀清才刚到没五分钟,正在向大伯询问还有没有空房。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安地松握,全程不敢直视。

大伯还没回话,陆闻川便带着疗愈师出现了。

看到陆闻川的那一刻,江昀清觉得自己应该发誓,在今天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再出现在陆闻川面前,更没有想过再来打扰陆闻川的生活。

但今天不知怎么,兴许是宋母的话让他有了触动,他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做错事就应该挽救和补偿”的道理,忽然很想见见陆闻川。

但他很担心,也有些害怕,江昀清没有冒险的能力,在酒店楼下坐上车的时候,心里还在打鼓。

外面还下着小雨,并且有变大的趋势,陆闻川下车后没打伞,经过庭院走到檐廊下,发尾有些潮湿。

江昀清嗅到了清新又沉重的泥土的气息,拉着箱子不怎么明显地后退了半步,仓促之中瞥见了陆闻川看他的眼神。

“你来干什么?”陆闻川收起了自己意外的神情,态度变得冷淡。

尽管来时已经预想了数遍,但当真实情况来临的时候,江昀清还是丧失了语言表达的能力。他始终低着眼睛,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没出息的蜗牛,因为接收到了有害的信息,忐忑地缩起了脑袋和触角,视野里就只剩下了对方的裤脚和鞋。

江昀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徒劳地张了张嘴,听到柜台后面大伯平和的声音。

他对陆闻川说:“唉,今天在外面待了一天,我头都昏了,你来看看哪间房还空着,赶紧让昀清住下,他衣服都快湿透了。”

陆闻川没有动,仍旧注视着江昀清,疗愈师站在他旁边,跟坐在一旁的孟识面面相觑。

江昀清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柜台的边缘硌在他后腰修复贴的位置,让那块皮肤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

陆闻川的眼神让他又回想起了分手的那天,想起了纹身针刺入皮肤的感觉。

他说“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闻川却毫不同情:“你不是和赵赫安一起吗?你该和他一块回青城。”

江昀清辩驳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但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屋内静默了下来,大伯看出他们的不对,招呼疗愈师去隔壁的会客室就坐。

江昀清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他心里知道陆闻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踌躇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对方松动,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响动,江昀清拉着箱子准备离开。

门还大开着,冷风挟裹着寒意灌了进来,江昀清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幕,路过陆闻川时,余光注意到了陆闻川轻轻蜷起来的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以为陆闻川嫌弃自己慢吞吞的动作,要不耐烦地赶他了。但最终对方也没有这么做,只是在他经过时朝另一个方向侧了侧眼神,一副不愿意多看他的样子。

江昀清最不想惹陆闻川的厌烦,收回目光后,拖着箱子匆匆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跨出去的时候,孟识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她举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她和任远的聊天界面。

“那个,任远在果蔬基地附近重新租了一套房子陪我,民宿就不住了。”她观察着陆闻川的脸色,犹疑道,“我刚问过他了,他的那间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早就已经收拾干净了,反正他也用不着,说是……可以直接转给江哥住。”

“哥,你看,外面还下着雨呢。”

江昀清没有想到有人会帮自己,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陆闻川。

陆闻川一言不发,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几秒后,直接抬脚走去了旁边的会客室。

孟识松了口气,对江昀清露出微笑:“江哥,左转106号房,快去洗个澡,你身上都湿透了。”

那场雨在傍晚时分落幕。民宿在院子里安置好了幕布,按照原定计划,在春日活动的倒数第二天进行治愈系电影放送。

电影长达两小时,看完后会有疗愈师带领进行冥想放松。

陆闻川坐在远离人群的台阶上,慢吞吞地回复着微信里的消息。

周逾安向他汇报了酒吧最近的情况,问他民宿这边忙得怎么样了。

陆闻川回了句“还好”,周逾安便直接拨了视频过来。

看周逾安那边的背景应该是在酒吧的露台,对方坐在椅子里,端着酒杯笑陆闻川:“你怎么死气沉沉的,不就失个恋吗?还是你提的,至于这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陆闻川没说什么,只是道:“自己喝完的酒自己买单,回去后我会对账。”

“……真小气,这酒吧好歹也有我的一份吧。”

陆闻川没多说什么,电影还在放映中,为免打扰到别人,他走得稍微远了些,抬头跟正从外面迈进来的江昀清撞了个正着。

江昀清半个小时前就出去了,当时雨刚停,疗愈师对陆闻川说自己对江昀清有些印象,想去打个招呼,陆闻川当时正忙着安置幕布,没有管他,谁想疗愈师去了没五分钟就又回来了,说是106号房没人,江昀清应该是出去了。

陆闻川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束玫瑰花,花很新鲜,鲜红的颜色衬得江昀清皮肤苍白,比以往陆闻川买过的都要好很多。

江昀清不知道他在打电话,更没想到一进门就会碰见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下意识将花递了过去,唐突又尴尬地说:“这个送给你。”

陆闻川没有接,冷淡地看着被递到面前的花朵,鼻尖嗅到了花心的芬芳。

以往陆闻川也很热衷于给江昀清买花,第一次的白玫瑰印象不是很好,隔了很久他才敢再次踏入花店。但第二次的记忆仍旧不怎么样。

他想,这或许跟他的运气有关,他买花时总买不到新鲜的,这已经算是一个警示。他的花和宋淮之的戒指是一个道理,他们都不是可以陪江昀清走到最后的人,所以总是赶不上好的时机。

周逾安还在嘲笑陆闻川的第一次恋爱谈得太过拉胯,不仅内耗严重,还影响到了他。他对陆闻川埋怨自己的工作时长已经严重超标,在提出要陆闻川请他吃饭的时候,听到了江昀清微弱的声音。

他一下子噤了声,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陆闻川没有注意他,手机传出“嘟”的一声,视频挂断了。

陆闻川还是搞不懂江昀清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的他从不会跟江昀清较真,因为江昀清是他喜欢的人,跟喜欢的人计较最没意思。

他想起这半个多月来频频出现的噩梦,想起过往江昀清跟他在一起时难以释怀的样子,想起聊天框里对方祝他顺利的信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江昀清过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像他始终无法理解当初对方和他在一起的契机一样,感情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其中爱情尤其是,但江昀清显然并不把它们当回事。

他对江昀清说“不用了,我不需要”,转身要走时,听到江昀清跟在后面急切的声音:“那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做,你晚上都没来得及吃饭。”

“不用。”

“那画呢?我带了画给你,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吗?我€€€€”

江昀清的话没说完,陆闻川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耐烦地看向他。

江昀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逼退了半步,听到陆闻川再次对他说:“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江昀清,我们已经分手了。”

◇ 第44章 我是真的好想你

江昀清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僵滞在脸上,看向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带着被拒绝的惶恐和失落。

他似乎是想像第一次冷战时那样碰一碰陆闻川的手,但被陆闻川躲开了,并且对方明白了他的意图,更加气愤地盯着他。

江昀清没办法,垂下双眼,轻声说:“我知道,我没想干什么。”

陆闻川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说得还不够清楚。他不需要江昀清的补偿,更不需要江昀清的道歉,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够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实在不想再去回想那段并不怎么光彩的记忆,更不想承认他从那里面照见了自己所有因为不甘而产生的,卑劣又难堪的情绪。

远处电影的片尾曲响起,疗愈师挑选了一首比较舒缓的音乐,开始带领大家冥想打坐。

两人站在远离现场的地方,互相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情绪慢慢回落,陆闻川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他有些自嘲地说:“这段时间你自己难道就没有想过吗?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你只是想要一个能在你孤单的时候陪你的人。”

“说来也巧,暴雨的时候我刚好碰到你,你被宋淮之父母为难的时候我刚好碰到你,甚至你相亲,被对方泼咖啡,参加校庆的时候我也刚好碰到你。你所有狼狈的时刻我都见过,因为这个,我自作多情地给自己营造了可以被你依赖的错觉。”

“估计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陆闻川说,“觉得我还算是一个靠得住的人,能给你情绪上的支撑。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完全对,因为那些都只是巧合,遇见你的哪怕不是我也可以是别人。”

“江昀清,你不是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你对宋淮之难道也这样吗?”

江昀清觉得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之所以接受宋淮之,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当时父母施加给他的压力。

然而不管是因为冲动也好,逆反也罢,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喜欢宋淮之,因为宋淮之是真正带他走出困境的人,在那段有着特殊烦恼的记忆里,刚好就是宋淮之出现。

陆闻川当然也一样,人生的坐标上有无数个时间和地点,组成无数个组合,江昀清在那么多种可能里一次又一次精准地遇见他,而不是别人,江昀清觉得,陆闻川不能至少不该怀疑自己对他的爱。

但他并不怪陆闻川,只觉得遗憾和悔恨。

以往陆闻川总会在两人亲密之前问他爱不爱自己,那时候的江昀清总是逃避。

如今他想要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爱了,陆闻川却不会再问了。

江昀清沉默了许久,手里的花沉甸甸的,因为长时间缺水,已经有些颓败。陆闻川不想再留,靠近江昀清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宁愿江昀清真的像他以为的那样,轻松快乐地生活,那样他或许也能看开一点。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的声音,周逾安似乎是觉得他该忙完了,再次拨了语音过来。

陆闻川不想多留,抬脚绕过江昀清,朝室内走去。

他一边接起电话,将手机往耳边凑,擦肩而过时,听到了江昀清微弱低哑的声音。

他说:“可是陆闻川,我是真的好想你。”

陆闻川对面的202号房住进来一位新客人,在原来的房客离开的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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