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并非是荒废之处,顾名思义是犯错后被罚来醒过之处。
承桑茴一来便是十八年,先帝大丧也未曾出来过。
女帝吩咐宫人停在外边,自己朝里面走去,冷宫内的宫人见到皇帝过来都不奇怪了,主动避开。
女帝推开厚重的殿门,咯吱声音惊动了里面人,她赤脚走了出来,披头散发,嘻嘻笑了出来,“你来了、你来了,我不跟你玩儿,上回你走的时候就没我去玩,这回,我也不跟你玩。”
“怎么又没穿鞋。”女帝目光凝在她一双露出的脚趾上,语气柔软下来,“穿鞋!”
“要穿你自己穿,我不会穿鞋的,你走开,出去……”女子撇撇嘴,转身就跑开了。
她一口气跑回床上,抱着床上的枕头,直勾勾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人。
女帝至榻前停下,“阿姐,别装疯了,你的孩子从西凉来了。”
“阿姐,别装疯了,你的孩子从西凉回来了。”女子学着女帝说话,说完后捂嘴偷笑起来,一头长发如同墨水染过一般,乖巧地垂散在肩上。
女帝深吸一口气,“不日即将来了,你可以不用装了。”
“你今日穿的衣裳不好看,没我的好看、哈哈哈哈……”女子仰天笑了一通,“你永远没我好看,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你穿黄色的裙子,我也穿黄色,你的还是没有我的好看、哈哈哈。”
“没我好看、没我好看,你怎么那么丑呢。”
女帝不厌其烦地继续开口:“你想走吗?”
“走去哪里?你上回说我去看梅花的,梅花好吃吗?可以做衣裳吗?不对,你不可以吃了,你要胖了,腰都圆了,哈哈哈……”
女帝听着疯言疯语,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你想装就继续装,我等你那么多年,不介意再等下去,等到将来我死了,你就去殉葬。”
说完这句狠话,女帝拂袖离开了。
床上的女子嘻嘻又笑了一通,“我死了、你就去殉葬。”
“我死了,你就去殉葬。”
“你去殉葬、殉葬。”
****
谢蕴从宫里回来,天色已黑,门口堆了许多拜帖,蓝颜拿给她过目。
“都烧了,看得我头疼,西凉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就来了。”谢蕴头疼欲裂,疲惫地坐了下来。
蓝颜说:“本该年前就有消息来的,没成想,路上病了,耽搁了些事情,来的时候,您已经离开了。陛下本一屋不是什么大事,前方斥候查出来是使臣是我朝废太女与质子苟合的孩子,西凉在信中也并未提及。”
“陛下没有拒绝吗?”谢蕴意外,按理来说,皇帝可以拒绝的,如此微妙的人物来京,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蓝颜摇首,“怪就怪在陛下没有拒绝,还让人去洽谈此事,您说陛下是什么心思。”
多年来冷宫里的那位,素来没人提起,这回,西凉的事情那么突然,皇帝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谢蕴说不上来,这些年来没人提及过废太女的事情,西凉打了个措手不及,皇帝恼恨,却露出几分端倪。
两人商议了阵,谢蕴去找谢昭宁了。
谢昭宁入睡了,灯火都熄灭了,谢蕴在门外站了一阵后就走了。
翌日,谢蕴上朝,谢昭宁睡到自然醒,婢女伺候她榻,洗漱更衣,吃过以后就在院子里晒太阳。
日子陡然清净下来,她有些不适应,呆呆地坐了半日。
黄昏时分,谢蕴归来,手中提着一壶酒。
谢蕴换了常服就来见她,将酒递过去,“西凉进贡的好酒,试一试。”
“你给我喝酒做甚,这点酒灌不醉我。”谢昭宁不想搭理她。
谢蕴走近,在她身侧坐下,“不高兴吗?”
“没有,无事可做罢了。”谢昭宁垂眸。
“有件差事可以去做,你想要钱还是要官?”谢蕴将酒放下,凝着她沉闷的脸色,“好好想想。”
谢昭宁被说动了心思,“要钱。”
再大的官能越过谢蕴?
还是钱要紧。
谢蕴颔首:“钱也可,我与陛下商议一二。你给人家装一回女儿,哄人家说些实话,事成后,陛下会赐你金银。”
“坑蒙拐骗啊。”谢昭宁一口气闷在心口,怎么都出不去。
谢蕴好歹也是百官之首,坑蒙拐骗,不折手段,无耻之尤。
谢蕴莫名委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那是陛下提议的,我不过是寻人罢了,你恰好合适,有钱我们分,如何?”
“不去,钱不要了。”谢昭宁惶恐地摆手,“你换个人,你府上的金镶玉就很合适。”
“年岁太大,不符。”
“落云呢?”
“没长脑子,不适合,你最合适。”
“不去。”谢昭宁再度拒绝了,扬首审视她的脸庞:“不去,我惜命,我的腿还疼呢。”
谢蕴俯身,抬起她的下颚,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角。
夕阳在旁,瑰丽色的光撒在二人身上,院子里的仆人悄然退了出去。
谢蕴红着脸,单手圈住谢昭宁的腰肢,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不让人后退。
谢昭宁惊愕,旋即反客为主,咬上她的唇角,攻城略地,舌尖探过唇角,惊扰满池芬芳。
她微笑一声,余光扫过满院跑了个干净的仆人,而后,加深这个吻。
她不动声色地贴着对方,是谢蕴主动送上来的,自己并没有强迫。
谢蕴心下一紧,半晌才醒悟过来,匆匆推开她:“你、你……”
“是你先亲我的。”谢昭宁厚着脸皮,舔了舔唇角,眼神明亮了不少,“对不对?”
谢蕴睨她一眼,说不出话了,起身就想走。
谢昭宁淡笑,抚摸自己的唇角,指尖上似乎沾染了一缕芳香。
她恍然想通了什么,问要走的人:“你今晚过来吗?”
谢蕴身形一颤。
摔伤
谢蕴落荒而逃。
谢昭宁笑得眯了眼睛。
谢蕴很忙, 得空来了一回后就打发落云过来,陪着她熟悉京城各处。谢昭宁手中有许多铺子,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首先是银庄。
银庄生意不是最好的, 收益也不差, 她打算先去银庄看看。
恰逢会试, 各地学子都来了京城, 随处可见学子们三两作伴沿街而走。
谢昭宁领着落云去银庄,掌柜不知她的身份, 只当是来取钱的,打发伙计招呼。
谢昭宁拿出自己的令, 递给掌柜,掌柜打量一眼后,就变了脸色, “东家来了。”
落云嘴角抽了抽,谢公子到底有没有失忆?
谢昭宁要看账簿,账面上多少钱, 心里也有数。
她刚拿过账簿, 铺子里来了客人, 她回头去看, 来人一袭士子服, 视线定在她的身上。
裴暇也愣住了,下意识同对方行礼。
两人见面, 十分尴尬, 谢昭宁又是女子,裴暇面色发红, 想起往事,还是出口打招呼:“谢兄。”
谢昭宁颔首, 抱着账簿进入内室。
裴暇微微松了口气,同掌柜开口要取钱,同时,他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这间银庄与谢昭宁有什么关系?
****
谢昭宁将自己的铺子都走了一遍,算好可以挪出来的钱,让落云去找一间合适的宅子。
落云疑惑:“相府那么大,您还觉得不够住吗?”
“我想要一间自己的宅子,不行吗?又没花你家主子的钱。”谢昭宁没好气道,管得可真多。
落云吃瘪,转头就告诉谢相。
谢昭宁不是安分的人,不会居于后宅享乐,她本就是商人,懂得利益最大化,她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甘心住在相府。
谢蕴闻言后,道:“随她去,随她怎么折腾。近日事情多,等我忙完再与她谈一谈。”
会试、巴邑王、西凉使臣,全都凑在了一起,回京后忙得焦头烂额。
谢蕴一忙,谢昭宁就闲了下来,领着落云在京城内四处游荡。
一连三日,她买了五间铺子,落云连喊败家子。谢昭宁却不理会她,回府商议着如何开铺子。
铺子还没想好,谢蕴给她一打写满字的纸,“背熟了,陛下说赏赐你一座宅子。”
“为何选我?”谢昭宁一百个不乐意,最近“儿子”装得太多了,又来装一回女儿,她要疯了。
谢蕴含笑望着她:“因为你长得好看,年岁符合,还有一点,你是自己人。”
“前面两点,我承认,后面一点,怎么就是自己人了。”
谢蕴优雅地端起茶,浅浅饮了口,茶香幽黯,轻轻化开,“因为我们成亲了。”
谢昭宁:“……”这个话题永远逃不过去了。
“我不想去。”
谢蕴微笑:“不去,那我们明日成亲!”
谢昭宁深吸一口气,谢蕴,你又发什么疯!
她也装了,“别明日,就今日,我们今日再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