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笑不出来了,谢昭宁笑得如同一朵明艳的花,目光在她发红的面上流连几番,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怕吗?”
来呀,谁怕谁,我孤单一人,怕什么。
“你去也得不去,不去也得去。”谢蕴拍开她的手,“陛下旨意,你敢抗旨。”
“好,我背,我今晚去找你,我知道怎么去你的院子。”谢昭宁不甘示弱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唇角浮现一抹浅笑,很快又压下,玩笑道:“谢相,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吃亏的。”
谢蕴被气个半死,脸色阴沉,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对上她的眸色,那张小脸素净无暇,眼睛像是被黑夜浸染般,望不见底。
她站起身,道:“换衣裳,随我进宫。”
宫里送来了衣裳,一袭樱草色的宫装,摆在了桌上,由不得谢昭宁反对。
谢昭宁无奈,抱着衣裳去里间换上。
十八岁恰花龄,樱草色衬得她的脸庞精致稚嫩,没有涂脂抹粉,美得天然干净,天然去雕饰。
谢蕴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一步路究竟有没有错呢?
她在思索着下一步,谢昭宁朝她走来,“走了。”
“等下。”谢蕴按住她的肩膀,随手打开桌旁的盒子,取出一只凤簪,谢昭宁吓了一跳,“你想害死我,这是凤簪。”
“你怕什么,陛下恩准。”谢蕴唇角勾了一抹苍白的笑容,伸手给她插.入乌发中,低声说一句:“记住了,你是废太女承桑茴的女儿,见到殿下后,别慌了。”
谢昭宁疑惑,想了想,“你们要做什么?”
“套出那个孩子的下落。”
“她会知道?”
谢蕴皱眉:“我也不知,或许会知道呢。”
谢昭宁心中发颤,“我感觉你们已走投无路了,不如将计就计,对外称孩子就在京城,抛砖引玉。天下人信了,假的也成真,真的也会成假。”
小时候她偷过一块印鉴,后来,二夫人重新印了一块,自己的这块就成假的了。
她又说:“我好奇,你们为要找出这个孩子?”
“事情复杂,说不清。”谢蕴摇首,“若真的在巴邑封地内,巴邑王做了那么多事,也好猜测出他的意图。”
西凉的想法,也昭然若揭。
这个孩子有我朝皇室血脉,不论在巴邑还是在巴邑封地内,于京城而言都是祸患。
谢昭宁问:“先帝当年应知晓如今的情况,当年就该想到了,当真就将孩子送出去?”
一朝天子,稳定朝堂,怎么会想不到如今的情景。
送孩子回西凉,无异于搬起凳子砸自己的脚,不像是一朝天子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让你去套话。”
谢蕴语重心长地开口,当今陛下也不信先帝将孩子送出去,西凉那位、巴邑封地里的那位,要么都是假的,要么一真一假,西凉内的绝对是假的。
只有找到真的,才可揭破西凉的阴谋。
谢昭宁无奈,跟着谢蕴入宫,路上背着词,一路背一路问。
“那个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记吗?”
“不清楚。”
“陛下什么都不知道?”
“先帝防着陛下。”
谢昭宁继续背词,面色沉沉,这样的局面,陛下陷于被动中了。她背了会词,又问:“当年废太女被废,究竟是什么原因?”
两人苟合?
谢蕴说道:“你问到重点了,二十年前,我还在江州城,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推我入火坑?”谢昭宁要被她给气死了,“不愿意说就算了。”
谢蕴直问她:“你自己没感觉吗?两回牙侩那里都有你的记录,你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世?”
“怀疑又如何?”谢昭宁不明白她的意思,玩笑一句:“废太女如何被废的,那桩情事是怎么样的,你就没查过吗?那个孩子回来了,陛下让她长命百岁吗?”
不能!
谢昭宁长于谢家,见过太多阴暗的事情,有两国血脉的孩子,无论在哪一国都注定了凄惨的命运。
谢蕴玩笑:“那就深入虎穴,陛下觉得你是假的,那你就是假的。”
“你玩的阴阳论呢。”谢昭宁嗤笑一句,“谢相,你放心,我会拉你一起入地狱的。”
话音落地,她拽住谢蕴的手腕,狠狠地攥住下颚,墨发如乌云般铺在肩膀上,她寻到谢蕴的耳朵:“谢相,你怕吗?”
少年人呼吸炙热,一息一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一阵阵颤栗。
谢蕴没敢动,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谢昭宁徐徐靠近,最后,唇角亲上她颈侧的肌肤,她玩笑道:“我好像记起那夜洞房的事情了。”
谢蕴透不过气来,眸子里映着她素净不染尘埃的脸庞,与那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车门被人推开,承桑梓弯腰走了进来。
一眼扫过,承桑梓心头一麻,“你们在做什么?”
马车本就狭小,又进来一人,显得车内逼仄,呼吸都喘不过来。
谢蕴脸色发红,迎向承桑梓的怒色,“殿下闯进我马车,是想做什么?”
“光天化日,你们在做什么?”承桑梓怒视着两人,恨不得将谢昭宁踢出去。
谢昭宁漫不经心地调整坐姿,朝着对方展颜笑了笑,“她脖子痒,我替她挠痒罢了,你凶什么?”
谢蕴缓过神来,面上红色不减而增,承桑梓气得转头想走,忍了忍,又坐了下来,道:“我同你们一道入宫。”
谢昭宁睨她一眼,五指虚抬,掌心似乎残留着谢蕴的体温。
下一息,谢蕴抬手,掌心覆盖在少女温软的手背上,看得承桑梓眼睫发跳,“谢相。”
谢蕴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她紧紧攥住谢昭宁的手腕,“我二人做什么,不需要给殿下禀报的。你想看,就让你看。”
她轻轻一笑,转身面向谢昭宁,抬起她的下颚,直接吻上柔软的唇角。
谢昭宁:“……”
承桑梓跳下马车,气冲冲的走了。
车上两人分开,谢昭宁松了口气,“你拿我做挡箭牌?”
“有吗?”谢蕴故作自若,低眸不敢去看谢昭宁。
谢昭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提醒道:“你耳朵发烫了。”
谢蕴慌张地抚上自己的耳朵,轻扫她一眼:“得意忘形。”
究竟是谁得意啊。
马车停在冷宫外,谢昭宁随着谢蕴下马车,谢蕴主动牵起她的手,无视一旁的承桑梓。
谢蕴嘱咐谢昭宁:“照着背就好了,别害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谢昭宁点点头,迈过门槛,谢蕴停了下来,“进去吧。”
冷宫虽说是冷宫,殿内摆设尚可,桌角都用布包了起来,地上则是厚厚的地毯。
谢昭宁踩在地毯上,心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目去观望。
她还没看清楚殿内摆设,里面蹿出来一人,对方衣料干净,长发披散,眼神犀利。
谢昭宁顿住,对方看着她,围着她走了一圈,“咦,哪里来的?”
“回殿下,京城人士。”谢昭宁提了一口气,大胆望着对方。
许是没有烦恼,对方面上没什么皱纹,一眼看过去,很难想象是一个疯子。
“京城的啊,你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承桑茴直勾勾看着着,忽而伸手,拽走了她头上的发髻,“你怎么有我的簪子,是个小贼。”
承桑茴哼了一声,谢昭宁不知所措了。
“赶紧滚。”
谢昭宁被赶了出来,面如死灰,道:“你也听到了,我一句话还没说呢。”
承桑茴疯了不假,可不是傻子,哪里有那么好糊弄。
谢蕴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事先想好的词一句都没用上。
“无妨,我去试试。”谢蕴要自己进去,嘱咐谢昭宁:“等我出来,不可以乱走。”
谢昭宁答应下来。
谢蕴推开殿门,自己一人进去了。
承桑梓见二人像看不见自己一般,气得一头火气。谢蕴走后,她就上前质问谢昭宁:“你明明是女子,为何扮作男儿?”
“我奉陛下旨意,扮作女娘去见殿下。”谢昭宁低眸,她不想与皇女刚上,于她而言,毫无好处。
听她这么说,承桑梓黑沉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阴狠,“你喜欢她?”
“你喜欢她?”谢昭宁不答反问承桑梓,而后,她轻轻一笑,说道:“我看出来,殿下喜欢谢相。”
承桑梓望着她:“你回答孤的问题。”
谢昭宁无奈回答:“谢相说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要死要活的那张。”
承桑梓一噎,什么叫谢相说,自己没脑子吗?
“孤问的是你的想法,与谢相何干?”
“我失忆了,谢相说我喜欢她,那就是喜欢她。”谢昭宁笑吟吟地,十分欠打。
果然,承桑梓被气得险些跳脚,低低怒骂一声:“无耻,你与她和离,孤可以让你父亲官升三阶。”
“巧了,谢相说我娶她,她可以让我父亲官升三阶。”
少女心平气和地答话,身形虽瘦弱,长身玉立,眉眼如画,一张小脸十分精致。
承桑梓咬牙,认真心头的怒意,“你既然为了父亲升官,就该知晓孤是太女,将来问鼎,孤才会是天下的主人。”
“谢相还说,我和她和离,她就打断我的腿。”谢昭宁故意叹气,“我很惜命,不如你去劝谢相?”
承桑梓对谢蕴,势在必得。半路杀出个谢昭宁,打得承桑梓措手不及。
偏偏此人没有把柄,让承桑梓无法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