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的桃花债 第132章

“朕生来便是皇女,享受荣华,先帝将朕当做储君培养,先生将朕视若珍宝,怎么会哭苦。你如今,苦吗?”承桑茴难得收起玩笑的心,“你有先生看顾,先生去后,得谢蕴看顾,你的一生,算是顺风顺水。”

“朕……”她顿了顿,笑了笑,一扫方才的迷茫,“若没有承桑珂,朕的一生也是平坦,先帝去后,朕有先生。朕立先生为后,过继宗室子。朕会在先生去后打理她的丧事,朕会将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国祚安宁,朕可以对得起先帝,乃至承桑一族的先祖。”

谢昭宁迷惘,只觉得陛下心中苦涩,生前无法相伴,死后无法给少傅正名。

承桑茴告诉她:“谢蕴与朕一般,承桑漾,你日后最好不要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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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失魂落魄地来到官衙,坐在了谢蕴的面前,像是被霜打的花儿一般。不用她明说,谢蕴也知晓她失败了。

谢蕴让人去沏茶,自己坐下来。

时间恍惚停了下来,慢慢悠悠,不急不躁。

茶水送来,谢蕴将水递给谢昭宁,直接开口:“顾少傅甘愿隐忍十八年,也不愿拉废帝下来,可见她的心中,百姓安危、江山安宁原就超过她的心中的恨意。陛下是少傅亲手教出来的,她怎么会为了自己的私念而毁了你、让江山陷入晃动中。”

顾漾明此人,确实让人敬佩,难怪秦思安当日拼了命也要护其尸骨。

谢昭宁仰首,不小心撞进谢蕴波澜宁静的眼眸里,她动了动嘴,想说话,又不知怎么说。

她很安静,没有像往日般吵吵闹闹,谢蕴继续说:“陛下决意,你劝说不了,不如随她去,让她高兴些。”

谢昭宁沉思,良久不语,谢蕴端起茶水,浅抿了一口,“在江山面前,个人生死已不重要,你该学学陛下。”

“学她委屈自己?”谢昭宁冷冷地嘲讽一句,抬起脑袋来,直视谢蕴,“谢相,你怨我不要你,在你心中,我与你的信念,谁更重要?”

我与你的江山、你的百姓,谁更重要呢?

谢蕴眸光一颤,未曾想到会问到自己,她瞥了对方一眼,“你以为你很重要?”

谢昭宁眼中的迷茫消散了大半,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了。

“我要走了,我要去户部……”

“你最好去礼部,商议如何迎少傅尸骸回顾家,只有你去办,才给了少傅体面。”谢蕴喊了她,“你放下手中的事情,将少傅的事情安排妥当了,通知顾家一道过去。”

谢昭宁回身,看着她,眼光幽怨,谢蕴皱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就看看你,不行吗?”谢昭宁哀怨极了,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走过去,牵住谢蕴的手,“我们和好,好不好?”

谢蕴不肯,拽回自己的手腕,谢昭宁又给她拽了回来,“人生苦短,你与我闹,时间错过了,日后的日子就少了。”

“你真会给自己找借口。”谢蕴笑了,心里微暖,依旧拂开她的手,“臣不过是为主上尽心罢了。”

“是吗?你将我当做你的主上了吗?我们成亲了,我们是一体。”谢昭宁咬咬牙,身上抱着她的腰。谢蕴伸手欲退,谢昭宁倾身靠过去,吻上她的唇角。

所有的话如同蒸腾的雾气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谢蕴停了下来,谢昭宁换了一重身份,霸道得很,掌心贴着她的后腰,恨不得贴在了一起。

唇齿间的相融,如同一阵风,将心里的不满都吹散了,谢蕴心里哀叹一声,渐渐地不再抗拒了。

她说得对,人生苦短,若一再磋磨时光,还剩下什么呢。

谢昭宁松开她,眼光明亮,谢蕴睨她一眼,转身走回案后,谢昭宁跟上,她不悦道:“这里是官衙,还不走吗?”

谢昭宁迟疑,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唇角,谢蕴望着她:“还不走?先去礼部,再去顾家,好好办你的差事,别整日里糊里糊涂,江山为重。”

“你怎么唠唠叨叨,像是学堂里的先生,絮絮叨叨,快成老妈子了。”

谢昭宁说完,朝她吐了个鬼脸,拔腿就跑了,“我先去礼部,找礼部尚书商议一二。”

人跑得快,最后的话都听不清楚,谢蕴气笑了,刚笑了笑,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谢蕴忙敛了笑容,“你怎么还不走啊。”

谢昭宁扒着门槛,“我今晚去相府,好不好?”

“不准。”谢蕴故意板着脸。

谢昭宁眨眨眼睛,眉眼扬起,五官灵动,“我就去,我告诉你,我从顾家出来就去。”

谢蕴拍桌,站起身,提醒她:“从顾家出来,去找陛下,知会陛下一声。”

“晓得了,从宫里出来,我去找你。”

谢昭宁这回真的走了,谢蕴走出去,看她的背影,随后将门关上,背靠着屋门,指尖不经意间抚上自己的唇角,略有些麻,可心里恍然开朗了。

如同从死巷子里走了出来,摸摸索索许久厚,乍见光明,如何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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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刚来,内廷司的人来宣旨,撤回追封顾漾明为后的旨意,封其太傅,恩葬帝陵。

礼部的人看着旨意,半晌没说话,变化太快了,他们都拟好祭词了,突然又变了。

礼部尚书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接到旨意后,愣住了,谢昭宁打发内廷司的人离开,自己上前与之说话:“陛下旨意已下,丧礼规制依照皇后规制去办,不必在意银钱。”

礼部尚书又是一愣,“太傅葬礼与皇后如何比较?”

“就照皇后礼制去办,另外,京城内各路设路祭,京城内七日不准宴饮不准歌舞。”谢昭宁态度冷硬,一改往日的温润,“她是陛下的先生,是太傅,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礼部尚书在朝多年,深谙规矩章程,公主一席话,让他沉默下来。

设路祭……唯有皇帝大丧后,各方设路祭,此举一出,外面会有多少骂声。

谢昭宁知他疑惑,不得不说道:“少傅屈死,陛下心里难受,你不想替君分忧吗?”

“陛下未下旨意。”

“我去宫里讨要旨意,你先去办,后面给你补上,我先去顾家,最晚明日给你旨意。不必在意银钱,户部不给,我给你拿钱去办。”谢昭宁摆摆手,面色凝重,“去办。”

从礼部出来,谢昭宁迅速打马去了顾国公府。

十八年来,顾国公府的爵位落在悬崖边上,几番要被除去,先顾国公几乎不问事,顾家人夹着尾巴做人。陛下登基后,顾家如同枯木逢春,顾国公开始上下跳动了。

谢昭宁让人踹开府门,门人惊得不行,她大步往里走,“去找你家国公爷回来,我有要事与他说。”

她气势汹汹,门人不知她是谁,浮清丢了快令牌,门人拿起来一看,是相府的令牌。

看着相府的令牌,门人不敢不禀报,让人去找国公爷回来。

谢昭宁走了两步,浮清提醒她:“少傅的母亲还活着。”

“还没死?”谢昭宁诧异,她顿了下来,问浮清,“对方性子如何,对少傅如何?”

浮清低头,无言以对。

谢昭宁骤然明白过来,道:“去找这位老国公夫人,去顾家祠堂。”

“你去顾家祠堂做什么?”

“我去找一找有没有少傅的灵位,若是没有,一把火给他们全烧干净了。”

浮清不信她的话,但真的该见一见老夫人。毕竟这么多年来,少傅也曾牵挂过母亲,但少傅死后,顾家不同意收其尸骨。

两人来到后院,门口的婆子见到陌生人,下意识就去屋里传话。谢昭宁拿着相府的令牌,如入无人之地。

“殿下,你没有令牌吗?”

“陛下还没给我封号,我拿什么令牌。”谢昭宁有些不满,“你说礼部的人办事怎么那么慢。”

浮清:“……”这就是你拿谢相的令牌招摇过街的原因?

“你怎么不用陛下的?”

“我倒想啊,她没给我啊。”

浮清想笑,门内走出来一群人,中间一老者,头发花白,由婢女搀扶着走出来。浮清面上的淡笑,乍然止住,她提醒谢昭宁:“这是老顾国公夫人。”

谢昭宁歪头打量老者,到底是少傅的母亲,生养少傅的人,她敛下怒气,上前说道:“老夫人,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朝廷不日将迎回少傅的尸骸,往顾家早做安排,我希望顾家众人去迎。”

“众人?”老夫人捉住最重要的两字,“你让顾家所有人都去?”

“有何使不得吗?”谢昭宁目光平静,嘴角噙了抹笑容,“今日您儿子四处走动,哪里来的底气,你比我更清楚。百年世家,你们之前不认,情有可原,不怪你们。但你们现在踩着少傅的尸骨去谋划前程,可真是脏啊。”

老夫人没有见过谢昭宁,上下打量她的容貌,隐隐猜出来,也只有那位敢这么挑衅顾家。

“好,我答应你,顾家的人都会去迎。”老夫人避其锋芒,不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谢昭宁莫名烦躁,心里不甘心,张嘴就问:“之前为何不答应?”

“之前是逆臣,如今陛下正名,我顾家自该迎回来。”老夫人言之凿凿。

谢昭宁觉得恶心,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一脚踢向门板,气得不轻。

浮清见状,也不好多说。

谢昭宁气冲冲回宫去了,恰逢谢蕴也在,两人对视一眼,谢昭宁张口就说:“我快气炸了。”

“那就是还没炸。”谢蕴淡淡一笑,“为老国公夫人生气?”

“你怎么知道?”谢昭宁巴巴地望着她。

“礼部刚刚来找我,他们说顾家早就将顾少傅从族谱除名了,最近又加上去了了。”

谢蕴语气悲悯,“你是不是更该生气了?”

谢昭宁不吭声,谢蕴又说:“那你将顾国公捉来打一顿,吊在宫门口,让各位臣工欣赏一二。”

谢昭宁闻言,心中狐疑,觉得这样的话不像是谢蕴可以说出口的,倒像是大殿内那位说的,她好奇:“是不是陛下吩咐你去做的?”

“陛下倒是没说,我是给你撒气的机会。你去打顾国公给少傅出气,陛下心里就会好受多了。”谢蕴负手而立,认认真真短裤看着谢昭宁,面带笑容,难得露出和煦的一面。

谢昭宁听进去,但她不傻,晓得是个坑,她问谢蕴:“殴打朝臣是什么罪名?”

“陛下说是什么罪名,就说是什么罪名。”谢蕴的神色认真得有些不像话,丝毫不在意谢昭宁探究的视线。

两人在殿门口僵持,皆压低声音说话,夕阳在后,将两人的身影拉至颀长。

谢昭宁琢磨一阵后,又问谢蕴:“我会不会挨板子?”

“会。殴打朝臣,自然是要挨板子的。”谢蕴抿唇,忍不住笑了,“你信我吗?”

谢昭宁不上当,我信你个鬼。

“我挨打,你高兴吗?”

谢蕴点点头:“我高兴。”

谢昭宁说:“那我晚上让你高兴高兴。”

谢蕴面色骤然变了,一抹红晕悄悄浮于面上,她狠狠睨了谢昭宁一眼,转身就走了。

谢昭宁哼哼一声,什么人啊,挖坑给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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