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 第65章

有些时候,话说一半最是意味深长。

只是不知道什么?

张宽不得不凭着他的认知和经验去推断答案。

只是不知道……王府会不会承认?

只是不知道……王爷若是知道了张宽揪出了他的死士,会不会……?

张宽有些慌,他没想到吴蔚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说实在的,张宽其实并不太害怕朝廷的人,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只要自己无大错,在一层层递交天听的过程中,有些事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泰州不同,快马加鞭一夜就能从王府到清庐县衙……

况且,老燕王……

张宽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鬓发花白,面容和蔼,精神矍铄的老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张宽之所以能在这样一个过度地带当了十几年的知县,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明白朝廷和藩王之间微妙的关系,他知道有些窗户纸不能捅破。

他更见识过……老燕王当年的雷霆手段。

第98章 再陷囹圄

吴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冰冷的水中, 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吴蔚支着身体坐起来, 看到周围的景色愣住了, 此时吴蔚正置身于湖中央,湖面平静无波如一面铜镜。

吴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 灰色外套, 冲锋衣,脚上蹬着一双熟悉的登山鞋,吴蔚的呼吸一滞, 这不正是自己穿越之前穿的衣裳吗?

吴蔚慌张地扫视, 看到了被自己放在皮艇上的登山包, 相机,还有能量棒的包装纸……

“这是?我回来了?”吴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趴到皮划艇的边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湿漉漉的自己,然后……便是那个沉寂在湖底不知多少年的牌坊!

水面上倒影的那张脸是如此的慌张, 吴蔚竟有些认不出了,她伸手点了一下, 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人影散去,牌坊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绣娘……”吴蔚张了张嘴, 感觉喉咙里痛得不行,干涩到几乎要冒出火来。

“怎么会这样?我回来了……绣娘怎么办?”吴蔚按住了胸口, 死死抓着自己胸口的布料, 原本光滑的冲锋衣触感竟有些扎手。

吴蔚感觉到胸腔里一阵阵针扎似的疼,她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 真的回来了……为什么自己一点儿都不高兴呢?

“不!绣娘……”吴蔚的眼底一热,眼泪迅速汇聚,一想到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绣娘,吴蔚感觉自己仿佛不能呼吸。

吴蔚痛苦地跪在皮划艇上,抱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手中冲锋衣粗糙,潮湿的触感,痛感蔓延到全身,连呼吸都会痛。

“为什么?我想回来的时候回不来,我不想走了,却让我回来了?”

……

“啪嗒”“啪嗒”吴蔚有些迷茫,是……下雨了吗?为什么?

……

“蔚蔚,你醒醒,蔚蔚!”县衙牢房内,绣娘跪在地上,轻轻推动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吴蔚,几滴眼泪滴到了吴蔚的侧脸上。

绣娘起身,隔着胳膊粗的木栏对外面的狱卒央求道:“大哥,求求你,给我们一碗水吧,求你了。”

或许是绣娘的表情太过哀戚,亦或者绣娘给的那二两银子起了作用,狱卒竟真的去拿水了,取了一碗穿过木栏递给绣娘时还撒了一点儿。

绣娘连声道谢,捧着水碗重新跪到吴蔚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贴到吴蔚的唇边,颤抖着声音道:“蔚蔚,喝水……”

清水浸润了干涸的嘴唇,也浸润了唇角那个暗红色的结痂,但更多的是顺着吴蔚紧闭的嘴唇滑下,洒到潮湿发霉的稻草堆里。

“……蔚蔚。”

吴蔚的腰窝处,鲜血浸透了衣裳,稻草堆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充斥鼻腔,牢房里阴冷阴冷的,仿佛穿再多的衣裳也没用,吴蔚毫无知觉地趴在稻草堆上,十根手指插到稻草堆里,抓着。

绣娘见灌不进去,便将水碗放到一旁,看了看吴蔚的伤处,心一横将一条胳膊伸到吴蔚的胸口处用力托起,将吴蔚的上半身抬高,用另一只手端起一旁的水碗含了一口水到嘴里。

顶开吴蔚紧闭的嘴唇,把水慢慢地送进去……

一口,两口,三口,直到碗中的水全部喝完。

刀鞘敲击栏杆的声音响起,狱卒提醒道:“时辰差不多了啊。”

绣娘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默然起身,转身出了牢房。

铁链重新缠绕,落锁,狱卒把绣娘送出了牢房,行至幽暗处,绣娘又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重的银子,塞给了狱卒。

“差大哥,明日我还想过来一趟,您什么时辰当差?”

狱卒咧嘴一笑,欣然接受了绣娘的“孝敬”,一天的功夫就赚了三两银子,不高兴才怪。

“明日午后过来,午时交班,未时往后四个时辰我都当值,不过嘛……”狱卒拉长了声音,掂了掂银锭。

绣娘答道:“我明白的,差大哥放心,明日我想给蔚蔚两床被子来,您看行吗?”

狱卒想了想,送人来的时候上面并没有交代什么,那就按照普通的犯人对待……只要不是重犯和死囚,都是允许其家人送些必需品进来的。

“行,拿来吧。”

绣娘停下脚步,朝狱卒行了一礼:“那就多谢了。”

出了天牢,阳光刺痛的绣娘的眼睛,她抬手挡了一挡,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朝着家的方向一刻不停。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绣娘的鞋子也破了。

县衙路远,绣娘又从没给自己做过厚底儿耐磨的鞋子,一双薄底的绣花鞋,刺绣脏了,鞋底破了,脚底火辣辣的疼,绣娘却一刻也不曾停,连背上包着的给吴蔚准备的白面馒头和炒腊肉都想不起来吃一口,她天还未亮便背着包袱出门,一路疾行到县衙,打听到吴蔚被下了大狱,顾不得那地方自己该不该去,便奔了过去,之后又一路不停地从县城走回家。

还好,绣娘带了银子,本来就是给吴蔚准备的,怕她在县城里吃不好,睡不好,一共带了五两,打听消息用了二两,打通狱卒用了三两。

听到开门的声音,李大姐一家四口都来到了院里,借着所剩不多的余晖,李大姐看清了绣娘的脸,大叫一声奔上前去,一把抱住绣娘,心疼地说道:“妹子,你这是咋了?快进屋!”转头吩咐三个女儿道:“去往炉子里加点柴,把锅里的饭菜热一热,端到东屋。”

绣娘一言不发,几乎是瘫软到李大姐的怀里,任凭对方把自己抱回屋里,放到炕上,绣娘的身子一歪,靠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李大姐点燃炕桌上的油灯,彻底看清楚绣娘后,更是惊愕。

此时的绣娘简直就和鬼一样,发丝凌乱,头发,脸颊,睫毛,鼻子上都是土,脸颊上还有两道明显的泪痕,冲开尘土形成两条弯曲的道道,于嘴边和着尘土成了泥,干涸在那儿。

在李大姐的印象中,绣娘和吴蔚就像是一对儿年画中的人物,一位安静娴雅,一位活泼灵动。

绣娘和吴蔚身上的衣裳从来都是干净的,面颊红润,眸子里透出水灵灵的光泽,李大姐羡慕极了。

她哪里见过绣娘这般模样呢?

李大姐暗暗打量绣娘,见她虽然和丢了魂儿一样,但身上的衣服规规整整才放了心,只道是最近风大,一路吹着了。

“哎呀!”李大姐惊呼一声,她看到绣娘的一双鞋子竟然都磨破了,急忙帮绣娘脱下了鞋,捧着绣娘的脚检查了一番,埋怨又心疼地说道:“我的妹子哟,你的脚磨破了!”

绣娘无力地摇了摇头,答道:“我没事儿,李姐你别担心。”

“家里有药没有啊,你等等啊!”李大姐来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二丫,二丫!”

二丫应声跑到李大姐面前,听她吩咐道:“你快回家,把咱家自己做的那个药膏子拿过来,快去!”

“娘,天黑了,我能带上德芙它们吗?”

“成,快去快回!”

二丫叫上了德芙和大板跟着自己,一起奔出了院子。

李大姐回到屋里,见绣娘还是那个姿势,好像一下都没动过,叹了一声坐到绣娘身边,说道:“妹子,这么晚了不好去抓药了,我家有个土方子,用一种叫百福草的嫩叶子捣成泥,糊在伤处能止疼,消肿的,我一会儿给你上一些。”

“谢谢李姐。”

李大姐掏出帕子给绣娘揩脸,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蔚蔚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绣娘眼眶又是一红,强忍着不落泪,把事情和李大姐说了。

李大姐听了,半晌才道:“冲撞公堂?蔚蔚可不是那样的人,她机灵着呢,怎么会呢?”

绣娘吸了吸鼻子,答道:“……大姐不知道,蔚蔚和知县有些过节,他屡次害蔚蔚都没得逞,这次是发狠要报复的。”

李大姐不吭声了,她实在是想劝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对方是青天大老爷,她不敢。

“你这脚……还能去吗?”李大姐问道。

“要去。明日我先到回春堂去买一幅棒疮药,再请郎中开些丸药给蔚蔚送去,牢房里又脏又冷,我要给蔚蔚送被子过去。”绣娘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很坚定。

“可是你的脚……再走那么远的路要磨烂的呀!要不……我替你去?”

“谢谢姐姐的好意,不过那天牢不该是姐姐去的地方,万一蔚蔚醒了,我要在她身边的。”

李大姐有些急,说道:“哎呀,要是家里有个牛车就好了,赶车我会,你也能少遭点罪!”

绣娘沉默片刻,低声道:“蔚蔚一直想买头牛回来的,只是没遇到好的。”绣娘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一颗,无声溢出,划过脸庞,滴在身上,隐去不见。

“绣娘妹子,快别哭了,你看你的眼睛都肿了,要是哭坏了眼睛,可惜了你那一手好绣功!”

绣娘抬手擦去了眼泪:“我不哭了。”要是自己哭坏了眼睛,谁来照顾蔚蔚呢?

第99章 绣娘成长

李大姐见状愈发于心不忍, 她活了这小半辈子,嫁过良人,日子红火过, 死了男人, 日子艰难过,这一路走过来什么形形色色的人她没有见过?

却从未见过如吴蔚和绣娘这样好的人。

同是女子, 她们却断文识字, 对待她这个佃户一家子也是极好的,可以说是从未见过的,最好的东家了。

在李大姐看来:吴蔚和绣娘堪称是一双奇女子, 绣娘经历了许多却还能乐观生活, 而吴蔚呢?那可是有胆量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啊!

这样两个人, 半隐居在山间的一座小院里,相互敬爱, 相互扶持,自觉承担着自己擅长的事情,两个人活的和一个似的, 不见谁藏了半点私心,说句不恰当的……真像一对神仙眷侣啊。

“绣娘啊, 我知道你对蔚蔚的心,可你不是铁打的,又是市集又是县城的, 就是一般的男子如此折腾也未必吃得消,更何况你的脚还受了伤呢?要是落下什么脚底下的毛病, 那可是要做病一辈子的呀。”

听着李大姐的话, 绣娘的脑海中再度闪现出与吴蔚的往昔,自己月事痛的时候蔚蔚也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 自己的生活早就被蔚蔚给充满了。

“要不这样吧,你在家歇着,我替你到张家走一趟?帮你带个话去,我看张家的院子里停了一辆车,让水生拉着你呢?”

绣娘摇了摇头,答道:“二姐就快生了,她这个年纪才生头胎,肚子又比一般产妇要大一些,那辆牛车是随时去回春堂接郎中的,万万不能动。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告诉二姐他们,要是二姐因此动了胎气,于情于理,我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的。”

李大姐听了又是一叹,这深更半夜的要到哪里去借牛车呢?村里有牛车的也不过四五户,一般都是要提前几日打好招呼的,她们两个一个寡妇,一个才刚落户,哪能拉开这个脸?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李大姐起身道:“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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