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忠 第28章

陆棠鸢的半张脸都埋在外袍的包裹里,不理解聪明的脑子和超强的战力为什么总是不能共存,要不是现在状态无能为力,他一定送王诚一个响亮的耳光,“你喊这么大声,是生怕追兵判断不了我们的准确方位吗?”

王诚立刻双手捂住嘴巴。

陆棠鸢白了他一眼,认命的缩进阿枭怀里,“你和落月挡住,如果能甩开士兵,我们在边疆青竹镇汇合。”

“阿枭,走。”

阿枭听令,挑了三匹中最强者的马儿,飞身上马。

通过这几天来回逃窜,他早已熟悉此处的路径,听声便能判断追兵在何处,又选了哪一条岔路,再决定他该带陆棠鸢逃往何处。

地图在他脑子里已经绘成了,比皇帝给的那幅更便捷,更周全,更能保陆棠鸢安然无恙。

北疆的一切都叫他熟悉,就连从追兵手里夺过来的战马都听话无比,兵刃相接的声音被他远远抛在耳后,一手牵拉着缰绳,一手护着陆棠鸢的腰臀,以最近的直线距离往青竹镇赶去。

一骑总是灵活的,以他目前的位置和速度,不到一天一夜便可冲出野林,正想跟陆棠鸢回禀,却感受到陆棠鸢在自己怀里发起了抖。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冷?”

哪里是冷,陆棠鸢感觉自己要热死了,药性未解,这么一会的空档,就又反扑回来,勉强克制双手,不在外袍里做些下作的事情。

可这药被禁终归是有他的道理,再厉害的人,也无法对抗药性,他已经忍耐到颤抖,却还是没能消减伸手去触碰阿枭的渴望,他像个婴儿一样被阿枭裹在外袍里,如同被襁褓束缚,胳膊动弹不得。

阿枭这个傻子心里只想着逃亡,“是不是阿枭裹得不舒服,殿下胳膊麻了?殿下这个时候不要娇气,慢一点会被追上的!”

娇气你八辈祖宗,陆棠鸢想对阿枭来一顿拳打脚踢,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求 欢,他靠在阿枭右肩被抱坐着,便用脸颊去蹭阿枭的侧颈。

或许是被当成了颠簸里的错觉,阿枭没什么反应,只一个劲竖着耳朵听追兵的动向,全神贯注地分辨前路的岔口。

陆棠鸢气极反笑,他哪是被贬为庶民,怕是被发配去做男 妓了,明明几天前他还是统帅万军的首领,是几乎一人之下的未来天子,现在却成了这副贱模样。

手下只有可用的零星三人,不得不依赖一个他从前最看不上眼的野兽、畜牲,还要随着畜牲的习性,在树洞里云雨,像畜牲发 春那般,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只会恶心地扭动着腰身,渴求浇灌。

“阿枭,我不能忍,发泄不出去我会被药效震断经脉的...”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岩浆,已经开始灼痛,他想一口咬在阿枭侧颈泄愤,可又怕咬破了,又接触到阿枭的血液,叫他雪上加霜。

“阿枭,你听我说话啊!”

阿枭却只是安抚地偏头,贴了贴他的前额,“不会的殿下,出了野林就没有毒了...”

陆棠鸢终于意识到自己同阿枭之间的隔阂。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因为神药,却忘了把这事告诉阿枭,阿枭只当他是中了野林里难以言喻的毒,喝了他的血,再快些冲出野林就好了。

而且,当初也只是他和落月知道那神药的副作用,阿枭只是糊里糊涂地同他痴缠,而后波折四起,没人会想着同阿枭去解释。

而且当初那情况,若是告诉阿枭,他给他吃了会死的药,又要闹好一通。

真是脑子烧坏了,他尽量直白地将当下的情况给阿枭讲清楚。

“阿枭,你带一具尸体出去没有任何意义...”陆棠鸢的嘴唇贴在阿枭的耳朵上,“这毒就要及时解,发泄不出去就会把我的身体占领,是真的会经脉震断,不是我昏头了说的疯话!”

想到这他就头疼,敢情阿枭把他的所有祈求,都当成了春季雌狼求爱的撒娇,不要脸地像没有人*就要去死一般,可他是真的会死啊!

“阿枭不要殿下死。”阿枭终于慌了,可他能听见后面追兵的动势,有一部分人在与落月王诚周旋,另一部分人已经破开遮挡循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骑马虽快,却会留下马蹄印记,可舍马往上逃窜,他们就又得去偷一匹马再做打算,如此循环往复地耽搁下去,还没逃出野林去,人先饿死了。

“怎么办,殿下,我们不能停...”阿枭垂着眉眼都要有哭腔了,停下马就要被追兵包围,即使他赌自己的实力真能一人抵万军,可如此难耐的殿下要怎么办?

让殿下这样暴露在外人的视线之内,于他的殿下而言,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殿下,阿枭听得见,我们慢一步都不行。”阿枭护着陆棠鸢的手越来越紧绷,整个身体都紧张到僵硬,他没有保护好殿下,没有保护好他心里默默认定的妻子,他是个无用的丈夫。

以狼群的规则,狼王会将这样无用的狼逐出族群,狼王领导下的每只狼,都应该有在妻子周围堆满财宝的能力。

啪嗒一滴泪落在陆棠鸢的眼皮,阿枭如此热泪落到他的皮肤上,都如同甘霖叫他觉得清凉。

死亡面前,自尊又成了被舍弃的选项,陆棠鸢探出舌尖舔舐阿枭“冰凉”的侧颈,“阿枭,你能保证不停下来,就能永远把他们甩在视线之外吗?”

“能。”阿枭的声音转着鼻音,“可现在又有什么用...”

“有用。”陆棠鸢给他肯定的眼神,“阿枭,解开外袍把我的双手放出来,你不用动,我自己来。”

阿枭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令他血冲头顶的画面,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殿下,什么意思..”

“不要让别人看到我的样子好吗?我现在只能信你了阿枭。”陆棠鸢心一横,“树洞里都来过了,马背上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外面,“你只管往前逃,我会抱紧你的。”

阿枭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回到了服下神药的那一夜,他挑开外袍裹成的“襁褓”,外袍散落在马背上,陆棠鸢搂住了他的脖颈,面对面环坐在他怀里...

第42章 害羞(一更)

骑马赶路总是颠簸异常,往常几次,陆棠鸢不舒服了还能叫阿枭收着些,虽然大多数时候阿枭会装听不懂,但好歹他说多了还是有用的。

现在...真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本就因为药效而筋骨疲软,勾住阿枭的肩背不让自己掉下去,就已经用了他全部的力气,实在是没有余力去躲和掌控局势。

阿枭也同样辛苦,左手紧握着缰绳指引陌生马匹疾驰,右手扣紧陆棠鸢的侧腰,比谁都怕陆棠鸢坐不稳坠马。

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又畅快得要死,吞口水的声音在马蹄杂乱中都是如此清晰。

他在心里骂自己这时候还有心快 活,可又觉得这种时候都不知道体会享受的话,才是真的傻子。

等到彻底逃出野林,骑入起初被焚烧过的野林灰烬,陆棠鸢才又重新被外袍包裹起来,面色也恢复如常。

被裹起来之前,他看了一眼酸痛腰侧,好像从里头出了血,紫了。

“殿下,天亮之前就能到青竹镇了。”阿枭怕满身是汗的陆棠鸢吹风头疼,连头一并裹起来,还真成了个襁褓婴孩。

说话时,他们谁也没看谁,陆棠鸢却无名火起。

连阿枭都觉得有辱斯文不敢对视的事情,竟然是他先求着做了,他想捏住阿枭的下巴把他的头转回来,又不能动了,平白攒了一肚子闷气,“那就快点赶路。”

远看来时路,野林上方又笼罩了一团乌云,薛仲元带的兵都早有御寒准备,夜雨无法置他们于死地,但困住他们争取时间是够用了。

只盼王诚和落月能凭着阿枭的血液,成功脱逃。

“不急了殿下,他们现在肯定在为夜雨做准备,不会再追了。”阿枭也回头看着天上压低的乌云,越过乌云远眺将北疆紧紧环护的石壁,停留片刻,还是回头把视线放在了陆棠鸢身上,“殿下疼不疼?阿枭慢点骑。”

“不需要。”陆棠鸢转回头,余光却瞥见阿枭耳后的银针冒出来了一大截,再晚一点看见,都要被彻底排出体外了。

回想方才,阿枭对天气以及地形的敏锐判断,真的是依靠野外生活的经历就能做到的吗?

陆棠鸢想抬手把银针摁进去,可被包着有心无力,只好先试探,“阿枭,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枭也回过头来,红晕立刻晕满了整张脸,眼睛偷看一眼陆棠鸢又迅速瞟向别处,诚实道:“很舒服。”

陆棠鸢:“......”

他为自己的担忧感到深深地多余。

“就是这里。”阿枭突然伸手摸到耳后,在陆棠鸢的注视下,把掉出来的银针第无数次按进去,“殿下,总是有东西掉出来。”

见他如此动作,陆棠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常人感觉到自己体内有异物,第一反应不该是拔出来吗?当真是个没有智力的傻子。

“虽然忘记为什么了,但是...”阿枭皱眉回忆着,不知怎的,他的记忆力愈发差,“阿枭记得殿下之前帮阿枭按回去过,殿下一定不会害阿枭的,所以每次都按回去了。”

“很疼,但是阿枭听话。”

陆棠鸢松了口气,随口赏了句夸奖,“很好,日后继续如此就好。”

“等回到皇宫,殿下再找太医给阿枭看看好不好,不要让它掉出来了,好疼的。”阿枭瘪着嘴揩走从耳后针孔里渗出的血液,或许是这几日的陆棠鸢对他依赖太过,又或许是把方才的“救命”错当作恋人亲密,竟让他此时有了错觉,以为自己的撒娇卖乖能得到垂怜。

陆棠鸢永远不会心疼工具,再趁手都不会,“这点疼都受不住,等我重新带兵攻打北疆,你是要坐在战场上哭吗?”

阿枭垂下眼去,疼痛没叫他流泪,希望落空后的空洞却叫他眼酸。

他不再言语,重新驾马回到路上,好想回到殿下中毒的时候,如果可以,他真想骑马回到野林之中,回到那个殿下只能依赖他的时候。

他只敢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想一想,耳后用全部的清醒时光反思责骂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

到达青竹镇时,陆棠鸢命令阿枭随意找户人家,狼牙弯刀一亮,青竹镇的百姓就都认得他是谁了。

在他年少时,北疆领土不止是野林护佑之内的一方天地,青竹镇一带三十二城,都被攻占成了北疆的领土。

当时的北疆颇有一统天下之势,可苍天有眼,不叫这残忍的种族成为天下之主。

北疆的王储走失了。

北疆是个极其注重血脉与信仰的种族,他们只认皇室一脉的嫡长子为王,北疆王储在战乱中走失,北疆人便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好战杀生的惩罚,于是归还了数百年来征战别国攻下的城池,退守野林与石壁之内,自此再不出世。

当时的陆棠鸢还在喜欢用狼牙刀耍威风的年纪,就负责了属于大崇的三十二城的重新建造,因此三十二城百姓都很崇敬他。

“草民拜见九殿下!”这是一户木匠家。

九殿下。才过了多久啊,这三个字已经让陆棠鸢感到陌生,他被阿枭搀扶着站在地上,庆幸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没被人发现他赤脚披单衣。

“宋大叔,我被歹人所害,如今已不是九殿下,你不必行此大礼。”

木匠还是结结实实给他磕了个头,“草民心中,您永远是九殿下。”

“可别说这掉脑袋的话。”他叹了口气,“起来吧,给我找身衣服,备些干粮,我要回都城去。”

木匠一根筋,“九殿下快进去吧,天要下雨了,这屋有新被褥,衣服和吃食我去给您找去。”

见木匠急匆匆去准备,陆棠鸢松了口气,狼狈地赤脚进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叫第三人看他这副蓬头垢面的窝囊相。

床头放着一只木雕的小狗,曾经木匠送过他一个一样的。

在争夺储位的局势没有出现之前,陆棠鸢也有过年少贪玩的时刻,当时驻守三十二城,木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强装成熟,偷偷给他送些木雕的小玩意儿。

如今他书房里搁毛笔的架子,还是木匠送的,值得他情深意重的人,都是少年相识,如今啊,没一个犯得着用情。

正出神,搭在床边的脚被人攥在了手里,阿枭正揪着自己衣服上干净的地方,给他擦方才赤脚沾上的尘土,擦干净后连同小腿一起塞进被子里。

“要下雨了,殿下暖好,不要腿疼。”

陆棠鸢有许多伤及骨头的重伤,后遗症是必然的,尤其阴雨时,钻心蚀骨的痛痒叫人无可奈何。

这伤可是神药都认定的无可医治,但凡还有医治的可能,药效就有了去处,不会叫他只是喝了几口血,就受了这么大折磨。

阿枭伸了手进来,替他按揉小腿,“殿下说了,这样不疼。”

是啊,他是这样说了,方才在马背上,马匹疾驰带出的风太凉,跟体内的药热冲击,叫他旧伤不适。

他那时哪还有心去思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直接成了阿枭一样的直脑筋,腿疼就说疼,不是弯折太过,是旧伤复发,温热的掌心揉一揉就不疼了。

回想那时,他都想抽自己一耳光。

他回缩小腿躲开阿枭的手,“不需要,现在还没下雨,我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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