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寒意顺着脊椎直达大脑皮层,邱秋甚至有种被黏腻无脊椎动物盯上的反胃感。
他脸颊发白,身体下意识凑近裴斯礼。
依赖的,可怜的,是只被蒙在鼓里但期冀被食肉动物护在身下的柔弱小动物。
余光一直牢牢黏在他身上的怪物虹膜微微扩张,对于小社恐的亲昵和信任感到餍足。
于是,他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温声安慰:
“没关系秋秋。你可能只是睡着了。”
€€€€
邱秋洗漱好出来,就刚好碰到从走廊进门的裴斯礼。
男人手里拿着扫帚和铲子,铲子里是从走廊里打扫来的玻璃碎片。
邱秋蓦地懂了为什么刚刚会在走廊上看到裴斯礼,他守在那里,无非是为了打扫满走廊的碎玻璃,因为怕伤到其他人。
真是温柔呀。邱秋想。
“裴先生,你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啊?”他眨巴眨巴眼询问。
刚洗漱完毕的邱秋湿漉漉又柔软,脸颊粉红,呆毛翘翘,一打哈欠杏眼里就堆满了水雾。
俏生生的。
裴斯礼把碎玻璃渣倒进垃圾桶,又将垃圾袋拴好放到门口,防止不小心伤到邱秋:“待会打电话给垃圾回收中心看吧。”
毕竟是带有一定伤害性的物品,人类又脆弱至极。
邱秋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复,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一直认为裴斯礼虽然绅士温和,但骨子里仍带有一定的疏离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没想到自己错怪了对方,裴先生明明是个很温暖的人。
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社恐一个人在那里头脑风暴,根本没注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裴斯礼听到他的小声嘟囔,稍稍抬起头。
温暖?
他垂眸冷淡地看了眼脚边的垃圾袋。
€€才不是那种会发善心的家伙。
如果不是为了在邱秋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根本不会去管。
早餐是面包。
邱秋含着面包片盘腿坐在沙发上,裴斯礼洗完手从他身后路过。
冷白的皮-/肉组织上尤带着水珠,手指指节修长,骨骼感很是明显,指甲被修剪过,整齐又干净,就连手背上的每一根黛色血管都透着性张力。
纸巾从指缝和掌心停留片刻,接着就被主人扔进垃圾桶。
裴斯礼在桌上拿了片面包,接着在邱秋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咬进嘴里后细细咀嚼,像是在品位什么了不得的大餐。
和腮帮子鼓鼓的仓鼠秋形成强烈对比。
邱秋半是心虚半是羞怯,低着脑袋咬面包,不敢抬头去看裴斯礼的脸,只能没话找话,试图缓解尴尬。
“裴先生,你昨晚睡得好吗?”
出乎意料的,裴斯礼没有立刻回应。
邱秋没忍住抬头偷偷瞥他。
€€€€裴斯礼在看他。
视线直勾勾的,露骨且情-/色。
有那么一瞬间,邱秋甚至觉得自己成了男人手中的那块软乎乎的面包,被撕咬进嘴里,残忍地被捕食者咀嚼和品味。
脑袋里警铃大作,邱秋慌乱低下头,只觉得心跳如鼓,腰眼发麻。
裴先生……真的很性感。
看到小蜗牛欲盖弥彰地躲回壳里,裴斯礼眯了眯眼,他吞咽掉粗糙又干巴的人类食物,低声回答邱秋的问题:“不好。”
“?”
“我等了秋秋一个晚上,但你没接电话。”
电……电话?!
邱秋手忙脚乱地从沙发另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后确实发现了十来通属于裴斯礼的未接电话。
拨打时间被间隔开来,最后一通甚至在今早上七点。
居然……真的等了自己一个晚上嘛?
邱秋说不出心里具体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尖上有些痒,想伸手挠一挠,还有些愧疚,愧疚自己让裴斯礼等了一晚上。
他垂下脑袋,红着脸道歉:“对不起……”
裴斯礼没说什么没关系,在他看来,这种承诺和歉意远不如邱秋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来得舒心。
话题一转,他问道:“或许,你是在躲我吗?秋秋。”
躲这个词性质太过特别,邱秋不想承认。
他抬起脑袋来,小声为自己辩驳:“没有……我只是不想打扰裴先生休息。”
“昨晚上和朋友去聚餐了,我换了新工作,然后回来时候太晚了,我怕裴先生已经睡了,就先回自己家睡一晚。”
当时心里或许有逃避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怕麻烦裴斯礼,也怕男人觉得自己事多,觉得自己烦。
他不想让裴先生讨厌自己。
一五一十交代自己行踪的小社恐像只被主人质疑的可怜小狗,委屈又愧疚,着急忙慌的,生怕被厌弃。
裴斯礼喉结微微一滚,头脑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兴奋:“秋秋换了工作吗?”
“嗯,以后不会去奶茶店上班了,田……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画室的工作,离公寓不远,待遇也挺好的,总之……”他耳垂发烫,“我每一天都会早点回家的!”
不会再让裴先生等!
“……”
终于得到想要的回答,裴斯礼心脏怦怦狂跳,肌肉和骨骼痉挛颤栗,差点维持不住人形。
邱秋对此一无所知,他因为愧疚不敢抬头,也就错过了自己那“心动对象兼好心邻居”脸上的,古怪又快慰的笑意。
家……
秋秋承认了这处巢穴是他们的家。
野兽进食的本能渴望让€€想不管不顾缠住属于自己的爱侣,舐遍他的全身,进行体-/液交换和标记。
€€€€如果不是怕邱秋害怕恐惧,他或许真的会撕掉自己身上这层人/皮,露出贪婪又恐怖的内里,把小社恐“吃”进肚子里。
但是不对,€€不想这么轻易被邱秋哄到,€€还是对昨晚上邱秋离开巢穴离开自己感到生气和不满。
“嗯,我相信秋秋。”
所以,不要再像昨晚上那样让€€一个人。
……
吃完早餐,裴斯礼坐在沙发上工作,邱秋喂了兔子,又打扫干净周围的卫生,这才又在沙发上坐下来。
黑色大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先是在裴斯礼身边坐了会,复又哼哼唧唧挪到邱秋身边。
它轻手轻脚跳上沙发,歪着脑袋不去蹭邱秋,黑色狗脸上似乎有些生气。
邱秋平时很喜欢抱着它,觉得狗狗软乎乎暖烘烘,看它生气就想哄它:“来财。”
大狗不为所动。
哼唧着,但就是不准备搭理他。
邱秋觉得可爱,想把气呼呼的狗狗抱进怀里摸摸,但伸出手被它轻巧避开,跑走的时候,甚至用尾巴抽了邱秋的手背。
用劲不小,啪一声清脆可闻。
第一次被狗狗打的邱秋傻呆呆忘了反应,直到手被裴斯礼拉住他才回过神。
男人放下手里的电脑,坐到邱秋身边,正俯身替他揉被来财尾巴抽到的手背。
邱秋不觉得疼,就是有些迷茫:“来财这是怎么了?”
裴斯礼手里动作稍稍一顿,他抬起头直直看了邱秋好一会,这才低声回答:
“或许是一整晚没有见到你,他有些难过。”
第40章 疯子
之后的几天,邱秋一直遵守着早回家的誓言,画室和家里两点一线,可惜的是,那天过后,裴斯礼就出差了。
五天,现在才过去三天。
三天内,邱秋已经在画室混了个眼熟,田甜的叔叔是个很好相处的老板,看过邱秋的画后,将工资和提成又往上拔了拔,对此,邱秋很是感激。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画室里的小朋友数量不多,也很好相处,会甜甜地喊他秋秋哥哥,需要什么也很有礼貌地请求。
总之,这个工作,邱秋很是满意。
他想着这个好工作能落到自己头上,全靠着田甜,于是又找时间请人吃了饭,红着耳尖给女生当了整整一天的拎包下属。
等闲暇的时候,邱秋会自己买菜做饭,然后窝到阳台画画和看书,等待着裴斯礼回来。
第四天,大雨。
邱秋和一个小朋友被留在画室里,等待对方的大人来接。
小家伙姓蒋,圆头圆脑,长相漂亮但话不多,只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绵延的雨。邱秋轻手轻脚收拾画室,尽量不去打扰他。
“秋秋哥哥,”原本安静的人突然问道,“雨多久会停呀?”
邱秋小心翼翼地放下画架,温声回答他:“可能还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