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第115章

“跑得真快!”谢见君笑骂了一声,转而对赶车的宋岩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马车哒哒驶出城门,到东云山山脚下时已是晌午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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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见君被马车上的火炉烤得昏昏欲睡,得宋岩提醒,才将将回过神来。

因着众人不知他今日归来,这会儿屋舍外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洒扫婆子在忙活着他众人今个儿吃剩的午饭。

“大人,您且要先歇息一会儿吗?”宋岩拱手问道。

“你赶了一路的车,去歇着吧,这儿用不着你了”谢见君扯了扯糅乱的衣袂,提步往荒地那边走去。

赵田正盯着连云山等人犁地,见谢见君过来,忙不迭迎过来行礼。

“怎么样了?”

“回禀知府大人,头着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小雨,连云山趁着地里潮湿,将将又犁过一遍,只是有些杂草冒了出来,明日得先锄草。”赵田谨慎报告着这几日垦荒的进程。

“不用锄草,等着再耕上一个来回,把土搞得松快些……”谢见君踩了踩脚下的土地,继续道:“大土块能敲碎的敲碎,敲不碎的,就挨个挑拣出来,这伙人都是庄稼汉出身,该是知道怎么做。”

“是,卑职一直盯着他们呢,都安分得很,没有投机取巧之人。”赵田道。

“呐,看好连云山就行,这群人都听他的,有什么需要交涉的问题,只管去寻他。”

谢见君早就注意到了,远在朝河山时,诸多山匪便对连云山唯命是从,来了这儿,这人虽名义上不再是大当家,一行人却照旧很听他的话,连对自己阳奉阴违之人,只要知会过连云山后,立马就安分下来。

故而,他对垦荒的诸多要求,多数时候,都是通过连云山传达给底下人,这人不光组织能力超群,脑袋也灵光,要紧事儿说一遍便能反应过来,甚至有时还能帮着出出主意,也算是给帮了不少忙。

“赵田……”他招招手,将赵田唤到跟前来。

“之后若是我不在跟前,赶上这田地里有什么事儿,尽可以去问问连云山。”

“是是是……”赵田连连应声,茫然的眸光瞥向正赶着牛犁地的连云山,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那土匪头子得了知府大人的青眼,让人对他另眼相看了。

“去吧,方才嘱咐你的话,别忘了告知连云山。”谢见君挥了挥衣袖,见赵田还一动不动地看着田地,不知在琢磨什么,他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都听清了,卑职这就去照办!”赵田回过神来,挎紧腰上的佩刀,小跑着往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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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哥,您去跟那知府大人提一提呗?”地垄间,李四朝着谢见君待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低声道,“他人已经回来了,再不说,来不及了!”

“就是啊,连哥,咱们这些兄弟们,也就是您能跟知府大人说上两句话了。”同行的汉子附和道。

连云山紧蹙着眉头,对李四等人的话,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没听到。

“连哥,您行行好,俺想去看看俺娘,有日子没回去过了。”汉子不依不饶,对上连云山望过来的眼神,又禁不住瑟缩一下。

“这一来一回就得耽搁好几日,没听着赵府役说,知府大人着急下种吗?”连云山轻斥一声。

“咱们起早去,晚些归,您看还不行吗?”李四舔着脸凑近,“连哥,怎么说,那儿也有您的亲人,不是吗?”

连云山眸色暗了暗,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已不是自由身,哪里能像从前那般,说干啥就干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一对上大伙儿恳求的目光,他这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末了,从齿缝间艰难地憋出几个字,“我去试试!”

谢见君正搁小屋中合计区田,赵田带着连云山过来,说这人有事要禀告。

“让他进来吧。”谢见君搁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门口。

棉帘被掀开,连云山紧缩着肩膀,局促地跨进门坎儿,当即便屈膝,深深地行叩首礼。

“知府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应准。”

“哦?”谢见君眉梢微挑,私以为他对自己方才吩咐赵田做的事儿有疑问,饶有兴致问道,“什么不情之请,说来听听?”

连云山又是重重地磕了个头,“过两天是俺们村那些村民的忌日,当年走山,草民和兄弟们的亲人都被埋在了朝河山下,草民想带着他们去祭拜一下。”

第155章

乍一听连云山提出想带兄弟们去祭拜当年走山时罹难的村民,谢见君眼底闪过微微的诧色,想着这一行人原就是那场灾祸中艰难存活下来的幸者,有此心意,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没多作踌躇,当即就应下了。

“你们商量好回去的日子,同赵府役提前知会一声。”他如是嘱咐道。

做好了这位知府大人不会同意的心理准备,闻之,连云山也愣住了,祭拜一事,他和兄弟们抓耳挠腮了好几日,迟迟不敢开口,没成想今个儿三两句话,就得了应许,他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眸眯成一道儿细缝,喜得合不拢嘴,“谢……谢知府大人体恤,尔等定然早去早回,断断不会耽误垦荒的要紧事儿!”

“无妨。”谢见君挥挥手,“若没旁的事儿,且忙去吧,赶明儿本官让赵府役将祭拜用的香烛纸钱,素酒贡菜准备好,介时你们一并带上。”

“草民代兄弟们先行谢过知府大人。”连云山激动地抱拳行礼,躬身退下。

赵田正要跟着一道儿出门。

“等等……”谢见君将人唤住,提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几行字,复又盖上了知府的官印,把晾干墨的书信仔细交于他,“赵田,你去崇福寺跑趟腿,就说本官想请寺中的住持,择日去照河山做一场法事。”

“大人,您是打算给连云山的村里人超度?”赵田小心翼翼地接过书信,揣进怀中,诧异道。

谢见君轻叹一声,“都是些没得到妥善安置的可怜人,请和尚们去念念佛诵诵经,也算是安抚亡魂了。”

赵田颔首,恭维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仁善爱民!”

谢见君莞尔,一双生得雅致的眉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行了,别在这儿捡着好听的话说了,快些去崇福寺走一趟吧。”

“是,属下这就出发。”赵田谗着笑应声,将将掀开棉帘出来,就见着李四几人将连云山团团围住。

“怎么样?怎么样?连哥,知府大人应下咱们的事儿吗?”李四眼巴巴地凑到跟前问道。

“应了应了!”连云山喜不自胜,“我一提,那位大人就应下了,还说让赵府役帮着咱们置办祭拜的东西呢!”

“还能有这好事儿?!”同行汉子不可置信道。

“如何不信?知府大人待咱们这群人何曾有食言的时候!”连云山语气凛然,掷地有声。许是因为每日准时准点拿到手的十文工钱,亦或是见天儿熨熨帖帖的吃食,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居然会向着谢见君说话,这要放到以前,自己可最是憎恶那些个尸位素餐的官老爷了。

“听着了没?你们不信那位大人的话,也得信咱们连哥的话!”李四顺着连云山的话茬,呵斥那些质疑之人。

果不然,原本还抱有怀疑态度的汉子,纷纷倒戈,他们能有机会回村里祭拜亲人,都是仰仗连云山呢,这个要紧关头,怎么能起内讧。

“都听咱们连哥的,连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四带头挥了挥手中的锄头,一行人紧跟着附和。

连云山见状,欣慰道:“咱们这两日将手头上的活儿抓紧忙活忙活,我可是在知府大人跟前打了包票的,绝不会耽误垦荒耕地!”

话音刚落,赵田牵着马的缰绳过来,见他们还围在一起,手中的马鞭破空虚挥了两下,“都杵在这儿作甚?还不快些犁地去!”

“赵府役,您这是又要上街采买?需不需要我们几个人跟着帮忙?”李四当是以为赵田要去买他们祭拜的家伙什儿,热情道。

“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赵田蹙着眉头,不耐地轰赶道。谢见君可没应许他将找和尚来做法事儿的事情,提前透露给这伙人,他现下高低得闭好嘴,别走漏了风声才是呢。

“我等恭送赵府役慢走!”李四扯着众人,齐齐让开一条宽阔的道儿,正像模像样地端起“请”的姿势时,被连云山挨个一脚一脚地揣进了田地里,赶着做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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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日,正到了祭拜的时候。

起早,一伙人将自个儿都收整得利利索索,精神抖擞,还换上了最是干净的衣裳,由赵府役引着,挎着竹篮,背着竹篓往曲兰县去。

“怎么知府大人也跟着呢?”李四压低声音,冲身旁的连云山扬了扬下巴。

“你管这么多作甚?兹要是答应咱的事儿给兑现了,那位大人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连云山猛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训斥道。

李四还想说什么,余光中瞥见看守他们的府役的视线,频频朝着这边打量,他垂下眼眸,扎紧了身上的背篓,快走两步,追上前进的队伍。

约摸着走了一日,才到朝河山的山脚下,诸人依照着谢见君的吩咐就地扎营。

休憩一晚后,曲兰县知县冯之越方才得了消息,姗姗来迟。

“不知知府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呐!”

上次在朝河山闹得剿匪那一出,他可是被谢见君拔掉了一层皮,这会儿想起那些被迫散出去的银子,就钻心地肉疼,刚从下面人那儿得知谢见君又来了,他就忙不迭跑过来了,生怕又被揪住了什么小辫子。

“冯知县不必客气,本官此番前来,只是祭拜村民,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故而也没着人去特地知会你。”谢见君不紧不慢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

但冯之越哪里敢放松警惕,这可是连钱闵和陈源都时刻提防着的人呢!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知府大人,这等祭拜的小事儿,您只管差人过来递句话即可,您政务繁忙,何至于还亲自跑这一趟?”

谢见君垂首,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冯大人若是得空,不妨去前面盯着人设坛,本官请了崇福寺的住持过来,打算在这儿做一场法事。”

“是是是……”冯之越连连应声,心道,难怪自己这一路过来看见这么多秃驴,弄了半天,都是来朝河山做法事的,他领了命令,晓得自己道行浅,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躲得远远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挥着干活的府役们动作快些,别误了时辰。

这设坛,须得准备好招魂幡等各类旗帜,将其围成一圈,正中间设阴阳坛,阴坛原是要摆放亡人的牌位,但因着时辰仓促,来不及置办,便只放了三茶四酒,三荤四素,香宝蜡烛,米饭馒头,还有等会儿要烧的纸钱。

不多时,主持们登坛做净坛法事,而后才开始超度诵经。

在此期间,连云山等人跪坐在一旁,伴着袅袅的诵经声,一面往火盆里撂黄纸,一面嘴里还絮絮叨叨。

“娘,您且安心去吧,儿在这儿一切都好,虽说垦荒辛苦些,但也有钱拿,还吃得饱睡得暖……”李四收敛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正经磕了连几个响头。

四周围接连响起了呜咽声,连云山也红了眼眶,他的一双父母和兄弟都葬送在当年走山的那场灾祸中,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如今只剩了他自己,他抓紧面前的纸糊像,一窝蜂地都撂进火盆中,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话都嘴边又都咽了回去,末了跟着李四“咣咣咣”直往地上叩头。

谢见君虽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难免受其感染,加之心存敬畏,故而也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正当他忙着给罹难村民做法事时,这边云胡让满崽连写带画地做了好些策书。

铺子的修缮接近于尾声,下一步的宣传就得提上日程了。

满崽召集了城中的半大小子们,将批量画好的策书交于他们。

“书淮哥,这糖水罐头是啥东西?俺们都没见过呢!”一孩子指着策书上的画样,疑惑地问道。

“就是……就是……”满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又怕解释得多了,给云胡泄露了商机,支支吾吾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贴心的昌多接了话茬过去,“这糖水罐头是一记甜品,好吃得很,只是现下还不能说太多,只等着铺子开了张,你们前去瞧瞧就知道了。”

“甜品?”小汉子咂摸咂摸嘴,将手中的策书颠来倒去地瞧了好几遍,也没瞧出什么道道来,遂愈发对昌多所说的糖水罐头起了兴致,“书淮哥,您当真能请我们哥几个吃这玩意儿?该是€€贵€€贵吧?”

“那是自然!我哪里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满崽拍着胸脯保证道,他可是提前问过云胡,才敢夸下海口,“只要你们仔仔细细地干活,将来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这群孩子们都是满崽来甘州后,陆陆续续收来的小弟,有些甚至承过他的情分,这会儿更是对他的话唯命是从,不过就是沿街吆喝几声,分一分手中的策书给路人,不光能不花钱就吃到这传说中的糖水罐头,还有工钱拿到手,何乐而不为?

他们挨个接过满崽分配下来的策书,转身就朝着街市四散开来,接下来的几日,甘州城中的百姓们,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着这群孩子的稚语。

香香甜甜的苹果罐头,吊足了一众人等的好奇心,可就是等不到甘盈斋开张,大伙儿日日打跟前经过时,还总闻着那处紧闭着大门的小铺子里传出来的甜津津的滋味,这心里盼得抓耳挠腮。

然云胡偏偏沉得住气,一面让周时雁在铺子的后院练习怎么熬这糖水罐头,一面带上大福下了常德县。

第156章

马车在官道上行了大半日,晌午过后才抵达常德县。

李盛源扯紧缰绳,将马车停在如意客栈门口,“主夫,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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