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第121章

第163章

云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禁不住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后定睛一瞧,才认出来者正是春华楼的掌柜。

“孙掌柜?”他惊讶出声。

“小云掌柜,还请留步。”孙全微躬着身子,笑眯眯地将其拦下,“孙某有事,想同小云掌柜商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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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云胡顿足,探究的眸光轻轻地瞄了一眼。他同眼前的这位孙掌柜,不过有几面之缘,勉强说是认识,连相熟都不算,这般贸贸然碰面,他还这真一时半会儿猜不出这人,要跟自己商谈什么事儿。

但甘盈斋既然开门迎客,就没有把客人堵在门口不让进这一说,他索性招手将孙全引进了后院,顺道嘱咐周时雁帮忙沏壶热茶送来。

“小云掌柜,莫要操劳…”孙全客气道,临着入座前,他还虚虚地拱手做了个礼。

毕竟这位小云掌柜,说到底,还是知府大人的夫人,早听闻二人是少年伉俪,情深缘长,他这该行的礼数,可是不能怠慢了,这正打算谈正事儿之前,照常寒暄两句时。

云胡骤然开口,“孙掌柜亲自跑这一趟,所为何事?”他着急回家寻从东云山归来的谢见君,一刻也坐不住,好不容易等到周时雁奉茶,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孙全的来意。

孙全闻声一怔,肚子里打好的用作问候的腹稿,半句都没道出声就被噎了回去,他讷讷地张了张口,反应过来忙不迭接话道:“小云掌柜,孙某此次过门来,是想问问您,甘盈斋的糖水罐头能否成批出售?”

“诶?”这下轮到云胡发愣了,他无意识地吞咽了下,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怔忪道:“成批出售?”

“对对,您也知道,孙某是做酒肆生意的,这客人们来店里吃饭,酒足饭饱之后,都愿意点上一记点心,来解解口中的荤腻…”孙掌柜作为经商多年的老油子,向来话说一半,留一半。

但云胡并非愚笨之人,哪里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他眼角微微扬起,顺着话茬说道:“孙掌柜此话,是想从我这买了罐头,回头放在春华楼里做点心是吧?”

孙全颔首,脸上的笑意更甚,“就是不知道您这成批出售的价钱,可还跟市价一样吗?”

“那必定是不同的……”云胡想也没想地出声否认,“您去找巷子口的阿么家买豆腐,素日买得多了,他老人家尚且还给你添碗豆渣呢,更何况是我这边,您说是吧?”

“有小云掌柜这句话,孙某可就放心了…”孙全装模作样地抚了抚胸口,他不过是瞧着甘盈斋开张数日,生意好得实在让人眼馋,才动了心思,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然他话音刚落,云胡便紧跟着接上,“孙掌柜能来此,恐怕早已摸清了甘盈斋的市价,我也不同您逗闷子,铺子里的苹果罐头,分为小罐和大罐两种,小罐就是您瞧见的这些,向外售卖一律为十二文一罐…”,他指了指院子里刚用黄泥封好口的巴掌大的小陶罐,随后又唤东哥儿从库房里搬出了个大陶罐,

“这一份大罐,是一百二十文,一罐约摸着能倒出来十二份小罐,孙掌柜若是能一次要五十大罐以上,价钱就可以按照一百文一罐来…”

孙全迟疑,面露难色道,“小云掌柜,五十罐,我这春华楼可有些承不住呐…” 说承不住是假,怕赔钱才是真话,万一大伙儿只是稀罕个新鲜劲儿,过几天卖不出去,可都要砸到自己手里了。

云胡一时没搭腔,他斟满八分茶,推到孙全面前,片刻,才不疾不缓地笑道:“孙掌柜莫要为难,我也并非要您一定买五十罐,只是甘盈斋做的是小本生意,也得考虑到投入的本钱,一百文一罐,我们已经让利许多,况且……”

孙全连连点头,见云胡仍有话要说,便作洗耳恭听状。

云胡搁起茶盏也不喝,捏着茶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面上的浮叶,“孙掌柜,这甘州,夏初有桃子,秋末有山楂,冬上还有新鲜苹果,都是能用来作糖水罐头的东西…我听走南闯北的小商贩说,岭南盛产荔枝,颗颗晶莹饱满,寻常百姓怵其售价极贵,尚且买不起一斤半斤,但要做成罐头,大抵亦是有人家愿意咬咬牙买上一小罐尝尝的…”

“更何况,我们甘盈斋买的这糖水罐头,只要密封得当,能搁置一年之久,图的就是让大家伙儿在旁个时节,也能吃上不当季的果子。”

“您说的这话没错,越是不当季的东西,就越招人稀罕……”这点生意经,孙全心里门儿清,甘州再穷困,也有的是豪绅富商愿意花这钱。就连春华楼,时常还搞些稀奇的野味来,那价钱,贵得连他自个儿都直瞪眼,但也照常挡不住那些富贵老爷们,有时,尚且要争抢上一会儿呢。

但话说归说,真要让他真金白银地掏出来,他亦是舍不得。

云胡也不催促,耐着性子给足了孙全琢磨的时间,他一盏热茶慢悠悠地喝完,才见着孙全拍案,似是下定了决心,“小云掌柜,咱们就这么定了!”

这话一撂出来,孙全就肉疼得直抽抽,可要让他就此歇了心思,他还真馋这点小利,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先来个五十罐,若是在春华楼里卖得好,还望小云掌柜看在咱都在城中做小买卖,谁也不容易的份上,再忍痛割割爱。”

“那是自然。”云胡应声,猛地想起些谢见君的嘱托,他赶忙添补道:“孙掌柜,这做买卖讲究的是个诚心,咱们把话先撩在前面,您放在春华楼的售价,不得低于甘盈斋。”

“是是是……”孙全重重地点了点头,“孙某今日前来,就是带着十二分的诚心过来的,这点浅显的道理,孙某明白,小云掌柜只管放心便是。”

孙全说完,抬袖蹭了蹭汗意,心道云胡就算是不提此事儿,他也不能干断人财路的腌€€事儿,更何况,甘盈斋的背后,可是有知府大人给撑着呢,谁敢得罪?怕不是自己个儿活腻歪了!

“那就好。”

买卖促成,二人立下字据,又约定了送货的时间,孙全临走前,还付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结结实实的银子窝在手里面,云胡倏地松下了一口气,只感觉没在云端里的脚,稳当当地踩在了地上,掌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洇满了汗,往裤脚上抓了一把,就抓出了两个潮湿的手印。

“云胡呐,云胡,你可太丢人了……”,他暗暗自嘲了一声,立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忍了许久的笑意,才缓缓地从唇边溢出。

“云胡,你自个儿偷摸笑什么呢?”

眼前蓦然撞进来满崽略有些英气的脸庞,他打了个激灵,漂游在外面的神思一下子被扯了回来,他顿了顿声,“方才春华楼的掌柜过来,从咱们这儿要了五十大罐的苹果罐头呢。”

说着,他将手心中的银子展给满崽瞧。

满崽目光往白花花的银子上扫了一眼,登时惊诧地蹦起来,“云胡 ,你太厉害了!”,他止不住地称赞,“若是让阿兄知道了,肯定会替你高兴的!”

云胡抿嘴,心里悄默声地自喜,这是他头一回,单独同人谈这么大笔的生意呢!竟然还给谈成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谢见君,自己可再也不是那个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结巴了!

“满崽,你去跟铺子里的人说一声,你阿兄回来了,咱们甘盈斋放半日假!”

“掌柜的,你说真的吗?”打跟前路过的东哥儿,耳尖儿地凑上来问道。

“这还能有假?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关铺子了。”云胡嘴角抑不住地上扬,几乎要将欢喜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甘盈斋的伙计干起活来雷厉风行,放假动作也极快,一刻钟的功夫,告示都贴了出去。

“哎呦,小伙子,今个儿咋早早地闭门了?”前来买罐头的婆子眯缝着眼,瞧了瞧新鲜出炉的告示,一个字一个字费劲地念着,“家中有喜事,特此休沐半日?”

东哥儿乐得嘴角上翘,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津津,“大娘,是掌柜的心善,体恤我们一连忙活了数日,让我们今个儿回家都早些歇歇哩!”

“这可好这可好!”婆子利落地将陶罐揣进自个儿怀里,“你们家掌柜的可真舍得,这么好的买卖都闭门不做,我瞧着,这一整条长沿街,就数甘盈斋生意兴隆呢。”

“都是仰仗大娘您们常来捧场呢!”东哥儿脑袋机灵,又会来事儿,三句两句哄得婆子笑开了花,临走前还拍拍他的手背说明早要再来买。

送走最后一茬客人,云胡大手一挥,将伙计们都相继遣散了去。

转而,他带着满崽坐上马车,急急慌慌地往家里赶,快到家门口时,冷不丁想起谢见君最爱苏春斋的闲笋蒸鹅,又绕路跑了一趟。

这来来回回地一通折腾,到家已是日落西沉。

比他先一步进门的谢见君,正带着谢瑭,满院子地捉迷藏。

他像模像样地从一数到十,一面数数,一面试探小家伙的位置。

“大福藏好了没?”

“阿爹要开始找大福了哦?”

……

奈何几次被自家阿爹骗下来,三岁多的大福已经吸取了满满的教训,无论听着什么动静,他都缩在自己的一亩四方地儿不搭腔。

谢见君逗弄不成,便沿着廊下,四处寻找小家伙的身影。

灌木中没有……

石头后面没有……

树底下也没有……

正当他纳闷这“小泥鳅”钻哪出犄角旮旯里藏着时,回眸见云胡和满崽一前一后地进门来。

“嘘……”他从石头后面爬起身,蹭掉衣前沾染的泥土,先是冲二人摆摆手,做了个默声的手势,接着从袖口掏出一油纸包,用力地晃动了两下。

“沙沙沙”的声音,瞬时传遍了后院的每一处角落。

躲在假山后面的大福“腾”得冒出半个脑袋,“阿爹,我要吃糖!”

第164章

谢见君瞧着朝自己小跑过来的大福,眉眼含笑地逗趣道: “说是要捉迷藏,如何还自己跑出来了?”

“阿爹!”大福抻长了胳膊举得高高的,嘴里不住地咿咿呀呀,“要吃糖!要吃糖!”

“什么糖 ?阿爹身上哪来的糖?”谢见君长臂一捞,将崽子搂进怀中,眨巴着眼睛,故作无辜道。

大福不死心,环着他的脖颈四处张望,奈何装着饴糖的油纸包,早就被谢见君悄没声地塞给了云胡,任他扒拉,也只能是扑了个空,“分明就是有的呀……”

谢见君听着自家好大儿茫茫然的嘟囔,闷闷地笑出声。

“给阿爹看看,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地揭过话茬,将大福的心思拉扯到旁处。

云胡探面瞥了一眼,开口解释道:“是满崽从长沿街小贩那儿买的金鱼纸鸢,先前俩人在院子里玩,这纸鸢挂在树上,扯断了线,我还当是已经丢了呢,不知又被这小家伙从哪里找出来了……”

大福以为爹爹是在问自己,便指着庭院中的假山,乖乖巧巧地说道:“在大石头后面找到的!”

谢见君揉了把他的发髻,以示表扬,又顺手接过来他手中的纸鸢,见着这纸鸢前半截都已经耷拉了下来。

他将其翻到背面,仔细打量了一眼,好在只是支撑用的十字竹骨折断了,用麻绳捆一捆,还能接着再玩一阵子,“晚些阿爹给你补一补,明日带你放纸鸢可好?”

大福用力地点了点头,环着谢见君“吧唧”啄了下他的脸颊,兴冲冲道:“大福喜欢跟阿爹一起玩!阿爹快补纸鸢!”

既是应了这话,入夜,月影如钩。

谢见君掌灯坐在桌前,扯着毛糙糙的细麻绳,一圈一圈,打着转地往纸鸢背面固定,握住竹骨的手指微微用力,现出浅浅的青色筋骨。

云胡一打眼就瞧他指腹间和掌心里,遍布着未痊愈的细小口子和水泡戳破后留下的伤痕,趁其不备,悄没声从柜子里摸出跌打损伤的药膏,硬生生地憋到谢见君给大福补完纸鸢,才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床边上。

“给我看看你的伤……”他剪去烧得焦黑的烛芯,致使屋中更加明亮了几分。

“哪来什么伤……”谢见君干笑两声,双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

云胡哪里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当即冷着脸将药膏重重地搁放案桌上,动静之大,若是今夜大福歇在屋中,指定能被吵醒。

谢见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妨事,都是些小伤,没什么要紧的。”

“你这个人呐!”云胡头也没抬地嗔怪道,他挖出一指腹的药膏,动作极轻地抹在谢见君掌心的伤口处,“出门前,分明答应得好好的,到头来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成日里一个劲儿地叮嘱让旁人爱惜身子,自个儿却不当回事儿,不晓得有人心疼?”

谢见君歪头侧目,瞥见小夫郎眼圈都红了,霎时惊慌失措起来,他笼袖拂去他眼底的潮意,结结巴巴道:“都、都怨我、许久不用镰刀锄头,有些生疏,让你在家担心了。”

云胡绷着脸颊,抿嘴不搭茬,手里的动作却愈发轻柔,直至抹完了药,还不放心地俯身吹了吹伤口。

“疼吗?”他紧蹙着眉头,出声关切道。

谢见君掌心被撩动得有点痒,见小夫郎语气温软了几分,便试探着扯扯他的衣袖,黏黏糊糊地撒起娇来,“疼嘛……再给吹吹”

云胡不买账,将面前的药膏收拾起来,作势起身要走。

谢见君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沉甸甸的脑袋抵在小夫郎的颈窝里,继续厚着脸皮哼唧,“云胡,你不心疼我了吗?我可是险些被镰刀划伤腿呢,若不是那刀刃钝了,没准我现下就成铁拐李了……”

云胡连忙捂住他的嘴,用力地往地上剁了两脚,“快别说这丧气话!让我瞧瞧伤在何处了,这好好的镰刀,如何朝着腿上去了?”

“骗你的。”谢见君讨巧地笑了笑,握住他慌乱摸索过来的手,揣进自己怀中,借由小动作掩住了腿上的青紫,“我没干什么农活,就是下种时,人手不够,去帮了点忙而已,平日里,可都我给他们分配差事儿呢,弄得人家还以为我就是个光知道耍嘴皮的花架子。”

云胡本就心里酸酸涩涩得不是个滋味,听了这话,愈发难受得紧,“他们如何知晓你那几年在福水村里干农活时吃过的苦?竟还在背后编排你!”

“不气不气,你瞧,我这不遵照着您的嘱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谢见君拍拍他的手背,温声宽慰道。

“咱们不提这个,同我说说,这甘盈斋开张数日,生意还好?铺子里能照应得过来吗?”

被三言两语岔开话题,云胡睨了他一眼,登时就从柜子里掏出账本,丢进谢见君怀中。

谢见君接过账本,但丝毫没有要打开来看的意思,他将其搁放在案桌上,正色道:“这是你的铺子,不须得给我看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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