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藩认真思索了一下,如果让他把对待贺春景的这一套全部使在陈鲜的身上,或者再往深里想想,假若有一天他真的置血缘关系于不顾了,和陈鲜滚上了床……他居然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甚至有些惊悚,以及有一些想把自己抽死的羞愤欲绝。
他觉得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这究竟是因为陈鲜在自己的心中太珍贵而不可侵犯了,还是……这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喜欢?
可是转念再想贺春景,陈藩问自己,我又想对他做些什么呢?
他总是想要和他待在一起,想要逗弄他、欺负他,想要看他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而伤心落泪,再为自己的两个轻吻又变得阳光灿烂。
不,光是掌控他的心神还不够。
他还想把他变得脏兮兮黏糊糊的,想把他从半透明的发脆的壳子里剥出来,想让他发烫发红发热,想要对他做一切自己不敢对陈鲜做的事€€€€没错,在这里,陈鲜依然是一个丈量陈藩与他人距离的一个标杆。
陈藩无法避免地总是想起陈鲜,这是一种经年的旧习。
难道这就是喜欢了?
要不……明天编辑两条短信,发去测测跟他俩的幸福指数?
陈藩惊觉自己被一腔少男心事堵了嗓子眼,半夜里躺在床上噎得慌。
他索性爬起来,要去找点水喝冷静冷静,却在下床的时候听到身边传来贺春景的声音。
“怎么了?”贺春景显然是从浅眠中醒过来,说话黏糊糊的。
“没事,我去倒点水,渴了。”陈藩把动作尽量放轻,伸脚在地板上探索拖鞋的位置,探了半天没找到,直接光着脚去了。
他端着水杯回来,却发现贺春景开了夜灯靠在床头等他。
“你怎么也起来了?”陈藩问。
贺春景做了个短梦,一下把尴尬的事情给睡忘了,伸手跟陈藩要水杯:“你一说我也渴了,想喝水。”
陈藩不禁失笑,把杯子给他喝了水,又看着他把玻璃杯放好在床头柜上,遂关了灯重新入睡。
“陈藩。”
贺春景口齿不清地叫他。
陈藩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做回答,却听到他的下一句是:“你这个人,就挺烦人。”
“文盲……就要,好好认字。”贺春景抬起手,往他的方向拍了拍,“听到没有,别,别逃课……了。”
陈藩捉住那只乱拍一气的小爪子,给他重新送回热被窝里:“管的还挺宽。”
“那当然了,你管我,我也……管你。”贺春景说。
陈藩闭着眼睛笑,又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贺春景说完了话,呼吸很快变得平缓又绵长,沉入到下一个段睡眠中去了。陈藩揣着一肚子的糊涂账,也不愿独自留在这清醒人世瞎琢磨了,伴随着贺春景规律的呼吸声,很快也睡了过去。他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关于阅读障碍、心理障碍这一部分的治疗方案纯属结合网络材料瞎编,切勿当真呐€€€€
第36章 饺子醋
国庆放假前一天,新学期初次月考的成绩发下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贺春景算是又惊又喜的那个,他没想到自己空了一年没上学,捡起书来念了一个月,水准竟然没退步太多。
班级第五,年级三十一,贺春景对这个成绩相当满意,只是未料到刚公布完成绩,大中午吃着饭,就被YUKI给堵在课桌前了。
YUKI顶着一张黑透了的纯情小圆脸,以一种与外表十分不相符的大马金刀姿态,横跨在贺春景前桌的椅子上,二话不说开始跟他相面。
“有,有事吗?”贺春景见她明显是心情差极了,犹豫着问道。
“你考第五?”YUKI问他。
“……是?”贺春景不明所以。
考了全班倒第八的楼映雪小同学一把抓住贺春景来不及收回的手,哭丧着脸:“HARU酱!救救我吧!”
楼映雪在国内念高一的时候,精力大多集中在学语言上,后来去日本念了一年,本来在那边该升高二了,结果她决定从日本回来,又重新转学到二中读了高一。
人家高中三年从高一到高三,她高中三年,归来仍是高一。
而且这么一折腾,她对国内高中课程的衔接与掌握也没比新高一好到哪去。
贺春景三两口扒光了饭,收拾桌面扔掉餐盒,坐回来看她通篇红叉叉还夹杂着些许诡异繁体字的考试卷,小小的手,微微颤抖。
要不把音像店的兼职辞了,让陈藩和YUKI组个学习小班,自己给他们当家教算了。
贺春景心想,这一个文盲少爷,一个糊涂小姐,人傻钱又多,自己一节课还不赚个千八百的,说发财就发财。
“别的不说,下次记着别把简体繁体混在一块写,这样即使你写对了也会被扣分的。”贺春景叹了口气,先找出来最简单的语文卷子,俩人头挨着头研究起来。
“一时间忘记了嘛。”YUKI吐了吐舌头。
“语文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纯死记硬背的,我觉得你只要再巩固几遍课文,前面选择和填空一般都不会错的。问题应该还是出在阅读上,我看一下……”
贺春景翻了翻第一张卷子,诧异地发现YUKI的阅读其实还算不错:“阅读没错太多啊,那你怎么扣这么多分?作文没写?”
他翻到最后一面去看八百字的作文,然后看到了一篇措辞极为€€丽香艳,交织着血腥与暗黑色彩的限制级文学,得分零分,评语下次不准这么写。……
“啊这……这个吧……”贺春景赶紧把作文面朝下扣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下,“不大规范。”
“啊?为什么?我还觉得自己发挥得挺好的呢。”YUKI眉梢垂下来,眼里带了点委屈。
“考试的作文我们一般不写这么刺激的。”贺春景老实巴交地说,“结构也基本都是总分总那一套……”
“贺春景!”
贺春景正要好好跟YUKI分析一下应试作文的大致套路,冷不丁听到门口传来冷冷的一声,给他吓得打了个激灵。
他和YUKI同时抬头,两人凑得太近,还不小心互相撞了下脑袋。贺春景来不及呼痛,就见到陈藩站在班级后门口面色不善地看他。
“你怎么来了?”贺春景一下子变得无措起来,他想起之前陈藩因为YUKI跟他置气的事来,赶快站起来朝后门走过去。
“我怎么来了,我打扰您二位了?”陈藩从牙缝里往外挤字,贺春景都能听见每个字被挤出来的时候疼得嗷嗷叫。
陈藩冷笑一声,昨天在床上还拉着小手说管他的人,回头就跟别的女生凑到一堆去了。
他们在干什么?补课?
昨天说得好听,说什么要天天给我划重点陪我写作业的,今天就补课补到别人家门口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
“说啥呢!”贺春景看出他又不乐意了,用身子挡住YUKI的视线,轻轻往陈藩身上拍了一巴掌,“就是给她讲讲作文。”
“怎么,你们班语文老师教体育去了?”陈藩生气起来丝毫不影响美貌,带着冰碴子的笑也能招来一群人探头探脑地围观。
“你小点声!就,帮助同学啊!我昨天不是也帮助你吗!”贺春景急得把他往走廊里带,不想再让他杵在班级门口现眼。
陈藩一听嘿火气更大了,贺春景他还敢说!
陈藩拎着贺春景的前大襟反客为主,把人按到离门口稍有一段距离的走廊窗户前头,刚打算说些贺春景听了就浑身难受的骚话,YUKI居然追出来把他俩叫住了。
“等等,你俩干什么去?”YUKI带着一种十分奇异的表情看向他们。
“YUKI姐,”陈藩轻描淡写地在她名字后面加了个姐,假笑道,“有事?”
贺春景看着他们两人有来有往的,一时之间摸不清头脑了。
“当然有事!”YUKI维持着脸上那个奇异的表情走过来,忽然亲亲热热搂住了贺春景的胳膊,把他从陈藩手底下揪了出来,“你俩有什么话晚点再说,HARU酱得陪我去个地方!”
陈藩从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被女孩子撬过墙角,一时之间愣住了。
“去,去哪啊?”贺春景蒙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YUKI笑得让贺春景直发毛。
YUKI就这么拉着一脸茫然的贺春景穿过走廊,把陈藩甩在身后,扬长而去。
“这呢HANA!”
贺春景被YUKI拉到操场边的葡萄回廊里坐着,又喊了陈鲜过来。这会儿,YUKI正摆着手,叫陈鲜过来坐。
陈鲜刚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冒着寒气的红色塑料袋。
“怎么了,突然叫我过来。”她把塑料袋搁在木桌板上,坐到贺春景身边,与YUKI面对着面。
“鲜儿姐。”贺春景怯怯和她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爱你吃什么,给你带了瓶水。”陈鲜把一瓶冰凉凉的汽水掏出来,递给贺春景。贺春景受宠若惊,赶快接过来道了谢,很给面子地噗呲拧开散了散气。
“给你带了提子雪糕,放一放?”陈鲜的语气明显柔和下来,又把塑料袋往YUKI那里推了推。
“放一放!”YUKI语气欢快极了,腾不出多余的功夫再去管什么提子雪糕,她用手一指贺春景,迫不及待地将她的新发现分享给陈鲜,“HANA,陈藩看上他了!”
贺春景应声而动,把刚刚灌进嘴里的一口汽水如数喷出。
“咳咳咳……咳!!!!”
贺春景狼狈地抹嘴,手忙脚乱接过陈鲜递过来的纸巾,碳酸气泡呛进他鼻子里,辣得他面红耳赤眼泪汪汪。
陈鲜带着轻微责怪意味的眼神落在YUKI身上:“别吓他,再呛坏了又要住院。”
“那正好陈藩再去陪几天床!”YUKI丝毫不收敛,甚至扒拉了两把正低着头想找地缝钻进去的贺春景,“我看你也挺喜欢他的,是不是?”
“我先走了,还有练习册没做完呢。”贺春景脸更红了,起身就要走,没想到被陈鲜一把拽住了,不得不重新坐回长椅上。
“好了,”陈鲜又朝YUKI做了个“乖乖听话收声”的表情,“她不逗你了。”
贺春景鹌鹑似的缩在桌子角,两手撑着额头,手臂间夹着汽水瓶子,一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还有啥事吗。”汽水瓶后面传来别别扭扭的嘟囔。
“你们月考发成绩了?”陈鲜思量了一下,换了个能让他抬得起头的话题。
果然小孩从蚌壳里撬出一条缝,探出双眼睛来,嗯了一声。
风水轮流转,这下提起了YUKI不开的那一壶,YUKI一阵悲从中来,不吱声了。
“考得怎么样?”陈鲜颇为好笑地看了一眼蔫下去的YUKI,把提子雪糕拿出来搁在她面前,“放心吧不问你,我还不知道你么。”
YUKI拿起有些放软了的雪糕来回捏捏,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我考得还行,”嘴上说着还行,可贺春景抑制不住那种喜滋滋的骄傲情绪,“年级排了三十一。”
陈鲜动作顿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惊诧:“年级三十一,班级呢?”
“第五。”贺春景把脸彻底从汽水瓶子后头扬起来,“但我觉得下次还有进步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