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出去一趟,把鸡尾巴都给拔秃了。
“怎么回事?”常威把耳机撸下来挂在脖子上,转头看他。
贺春景犹犹豫豫开口,和常威委婉地说了自己要辞职的事儿。
他在等米线的功夫里,给自己编了个学习成绩下滑,老师不让他再旷晚课的借口。
说罢,还满脸真诚地跟常威通风报信:“哥,刚才陈老师说了,上次月考有一些追星的同学没考好,他们家长正商量着期末的时候找工商局来查咱们音像店呢。要不咱们先把盗版都撤了,等期末考过去了再说。”
常威还没从小家伙要辞职的打击中缓过来,听到后头的话,皱着眉头张着嘴点点头:“知道了。”
贺春景自知理亏,这两个月来常威对他多有关照,不计较他三天两头请假告病、还偶尔请他吃点零食加餐什么的。现在自己一拍屁股跑了,还挺伤人家感情的。
“那个,威哥,对不起啊,我这事说得确实是比较突然。”贺春景低着头,满脸歉疚,“平时我还总请假什么的,也感觉自己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个月你就不用给我工钱了。等元旦结束开学了,我还可以在学校里帮你问问有没有想找兼职的同学,而且晚自习大课间我可以来帮忙!”
“那倒是不用,其实咱们这店不算大,刚好这阵子我也歇过来了,自己顶到春节没问题,节后看情况再招吧。”常威眉头稍微松开了些,朝贺春景抬抬下巴,“那你勤工俭学怎么办啊?”
“其实……陈老师说的确实对,我既然得到一个上学的机会,就还是应该以学习为重。而且考试成绩好的话,学校会给发奖学金的,我只要保持好成绩就能拿到。”
除此之外,还可以去找一些日结的活计,比如发传单、搬桶装水之类的。这些兼职就没有被陈玉辉告发的风险了,贺春景暗自盘算。
“也是,那行吧!”常威这人性情直爽,有什么事儿喜欢当场就说开,说开之后也再不纠结。
他打开米线袋子,抓起搁在桌上的方便筷子搓了搓毛刺,往贺春景眼前一递:“来两口?”
“不用了,一会儿回家吃,家里人做好了。”
贺春景想起给陈藩打电话的时候,他在那头手忙脚乱做酱汁的声音,禁不住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哟哟哟陈藩家里给做什么好吃的了,美成这样!”陈藩是音像店的常客,常威知道贺春景在他家蹭住,也没往多了想,顺口打趣道。
“没啥,他在家炸厨房呢。”贺春景咧嘴笑了,转念问道,“威哥,你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吗?今天跨年,要不咱们一起?”
“不了,你回去吧,我晚上约了朋友喝酒。”常威唏哩呼噜往嘴里扒拉鱼豆腐,塞了满嘴鼓鼓囊囊,话都说不清了,“这个点儿也没人逛街,都回家跨年去了,过会儿我就关店门,你也快走吧。”
贺春景想到自己可怜巴巴倚在车棚里的掉链子小车,点点头:“嗯,那威哥,祝你新年快乐!”
常威朝他摆摆手:“去吧,新年快乐,以后常来。”
贺春景离开音像店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虽然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经过这家店,但心里还是感觉酸酸涨涨的。
这个常威是个不打来福的好人。
贺春景幽幽叹了一声,重新回到车棚,把掉了链子的小红车挪腾出来,连扛带拽朝陈藩指的修车点挪过去。
幸好那修车的胡大爷还在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没提早收摊,贺春景赶在他老人家回家之前把车链子给重新搭上了。
“新年快乐,谢谢大爷!”
贺春景把五块钱塞进胡大爷手里,也没要对方找零,跨上车迎着冬夜的风往前蹬。
今天他把这一番话跟陈玉辉说开了,感觉如释重负,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和陈藩说乳品厂爆炸的事了。
他绕过前面那栋居民楼,西北风呼呼往他衣领和袖口里钻,冷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捏紧刹车停在路边,贺春景把小棉袄的领子立起来护着脖子,又低头整理了一番袖口。十几岁的男孩子发育旺盛,这件棉袄穿了得有五年多,即便贺春景发育有点迟缓,还是让袖口短了一截,没办法,只能任他往里灌风。
现在大街上行人少,从二中到陈藩家大概要骑上二三十分钟。贺春景打算骑得再快点,在手指完全冻僵之前骑回陈藩家去。
贺春景满心满脑子盘算的都是怎么跟陈藩开口说吕忠的事,脚上加劲儿往前骑。结果在即将从居民区拐到大路上的那个岔口处,一个正打电话的女人忽然从路口跑过来,正是准备从贺春景面前横穿过去。
贺春景猛地捏下刹车,可还是躲闪不及,被那女人的红色羽绒服边角带歪了车把。
他右腿倒腾着点了几下地,险些摔在路边,好不容易才站住了。
那女人惊呼着踉跄了几步,稳住脚,回头看向夹着自行车单腿蹦了好几下的贺春景。
两人朝彼此这么一望,双双都愣住了。
“贺春景?”
“郑可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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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是偶像派,是演技派
这朵阔别已久的霸王桃花骤然出现在眼前,贺春景一时间脑子里全是那句“姐们儿跟你试试”。
他倒吸一口冷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虚弱了下去,软绵绵从车上下来,踢开支架把车停好€€€€还踢了两次才踢开,跑过去问:“你没事吧?”
郑可乔被他扶老奶奶似的扶到人行道上,噗嗤笑开了,给他一杵子:“还装什么呢,刚才骑车不是挺来劲的吗,我都不惦记你了,你还惦记我呢?”
贺春景这点演技被人毫不留情地识破,怪不好意思的往回找补:“没,没有,我这是手脚冻得有点麻了,没装。”
说完,还把胸膛往起挺了挺,原地蹦€€了两下。
蹦完了想起来刚才差点把人撞了,抿抿嘴:“刚才对不住啊,差点撞了你了。”
“没事,也是我着急回去,没看车就跑出来了。得亏是个自行车,要是个大车我还回不去了呢,你也算是提醒我注意安全了。”
郑可乔咯咯笑了几声,上下打量了一番贺春景:“你现在在哪儿呢?乳品厂出事之后我们一整条线都不干了,后来都各自找的出路。你小子,我们都说你命好,厂子出事的时候你不在,躲过一劫。”
贺春景心脏在肚子里咕噜翻了个个儿,怎么偏就这么巧,今天就跟这事儿过不去了。
“我……就换个地方打工呗,认识了个朋友,住朋友家。”贺春景要是把近况说出来,俩人一准又扯远了,于是把话说一半咽一半。
“哟!”郑可乔忽然挂上了个特八卦的表情,“都住到一起去了,小女朋友吧?”
贺春景面皮一热,赶快解释了:“没有没有,男的。”
“那你这么火急火燎往回跑,这跨年夜俩男的凑一起有什么意思。”郑可乔一脸的嫌弃,“要不你跟我走,正好我叫了几个朋友€€€€”
“不用了不用了,他在家饭都做好了。”贺春景忙道。
“……真不是女朋友?”郑可乔狐疑的目光投过来。
“……男的他也吃饭,吃饭就得做饭啊,没有你想的那样!真的!”贺春景不知怎么就脸红得要命,“对了,我后来都没回厂里看过,大家伤得严重吗?”
“还行吧,多亏是下班那阵子,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炸的,没听说有谁缺胳膊少腿,应该都是小伤。”郑可乔回忆了一下,忽然又嘬了下牙花子,“要我说,把周虎那个傻逼炸死纯是活该。”
“……什么?!”
贺春景有小半年没听过这个名字,现在再提起来,都有些恍若隔世。
“你不知道吗?他骚扰人家喷粉车间老李的女朋友,叫老李找人圈踢了。他气不过,趁大家下工吃饭的时候使坏去调喷粉机,把机器调出差错直接炸了!给他自己也炸死了。”郑可乔忿忿地骂道。
“死的人是周虎?!”
一辆轿车从路口驶过,开了远光的车灯闪得贺春景眼前一片发白。
他定定神,又问了一次:“车间爆炸是机器爆炸?不是有人在寝室放火,一路烧过去的吗?”
先前陈玉辉说男生宿舍都烧毁了,他的现金存款和证件都没了,还带他特地去派出所挂失,重新补办的证件。
郑可乔用很惊诧的眼神看着他:“从哪儿听的谣言啊,你没回去看过吗,宿舍都好好的。”
“没有,没有人放火?!”贺春景激动之下,伸出双手一把揪紧了郑可乔的羽绒服袖子。
“干啥!”郑可乔吓了一跳,差点就回手抽贺春景一巴掌。
贺春景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松开手。
郑可乔往后退了一步,理了理被捏皱的袖子:“你不看新闻不看报的吗,这事儿在都市晚报上连着登了半个月呢,还带照片的!”
当时因为心绪波动太大,贺春景连着做了好久的噩梦,始终不敢关注这方面的信息。他的所有信息来源渠道都是陈玉辉转述的。
现在想来,陈玉辉从那时候起,就在谋划将扭曲的事实转嫁到贺春景身上,成为一条套牢他的锁链,让他心生愧疚,对外面的世界望而却步,甘心蜷缩在“陈老师”为他制造出的避风港里。
陈玉辉还有多少事情是骗他的?
贺春景吞了吞口水,冷空气呛进胸腹内的感觉像是烈酒在烧,他为自己的懦弱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假若他没有回避这件事,早就知道真相,那天是否就不会被陈玉辉捏住把柄,失去逃脱的机会?
可太晚了,他的勇气来得太晚了。
贺春景自嘲的笑笑。
不过郑可乔的出现仍然算得上是一桩好事,她把真相带给了贺春景,让他往后不必再活在这桩事故的阴影里,不再因此受陈玉辉的拿捏。
想到陈藩,贺春景更是松了口气。
他的颧骨被冷风刮得生疼,但还是朝郑可乔递过去一个真心实意感激的笑。郑可乔今晚的出现,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得到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谢谢你啊!可乔!”
贺春景在郑可乔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里,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他张开手臂,完全出于纯粹感激的拥抱了郑可乔一下,而后飞快松开。
郑可乔这回可是真吓着了,哎哎哎叫了好几声,往后撤了一步:“你这怎么,怎么,我告诉你现在我看不上你!我现在追别人呢,一米八,特壮实!”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贺春景话到嘴边生生憋回去了,他也不能因为这事儿说自己太高兴了,毕竟也是个安全事故,还有其他人受伤呢,“总之就是谢谢你,新年快乐,也祝你早点追上喜欢的人。”
贺春景掏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掏出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在棉袄口袋里摸出一条常威昨天给他的脆脆鲨,一把塞给郑可乔。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比西北风还冷的声音,隐隐含着一股怒气与不敢置信:“贺春景?!”
贺春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地顺着郑可乔的目光往后一看,只见陈藩站在马路边,把手里出租车门哐当一摔,跟个斗鸡似的就过来了。
他背着双肩书包,两手插在口袋里,气势汹汹踱过来,末了用两根手指头捏起贺春景肩头的衣料,把他拽得离郑可乔远远的,自己挤进俩人中间杵着。
横眉冷目地看看郑可乔,又看看贺春景,陈藩脸上的冰壳子忽然化开了,变成一汪泛着柔波的泉眼。
他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嗔怪朝贺春景开口:“怎么也不接电话?”
“你,你怎么来了?”贺春景半张着嘴,凉风灌进嘴里冰得牙疼。
他被陈藩的目光给腻住了,直觉这是个不大好的前兆,这人可能又要变成狗了。
“还我怎么来了,我这不是担心你车子坏了,回不去家,特地来接你的吗。”陈藩的语气听上去怪会心疼人的,关切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今天出门你又没戴围巾,晚上降温,怕给你冻着了。”
说着,陈藩把肩上的书包卸下来,从里头掏出一条又厚又长的羊毛围巾,不顾贺春景的阻拦,缠木乃伊似的给贺春景兜头盖脸裹了两圈
“不是,你等会……陈藩!唔!”
贺春景的解释说辞被厚实围巾堵回嘴里,他努力扒开嘴边的围巾想再说些什么,只见陈藩又朝郑可乔绽开一个和气中不失羞涩的笑:“你是?”
“我是他以前的同事……贺春景,这你朋友?”郑可乔张着嘴巴看愣了,指着陈藩问贺春景。
“啊,对,他就是我之前说的一起住的那个朋友。”贺春景笑着打了个圆场。
没想到陈藩立刻褪去了笑意,换上一脸的失落:“是,我就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