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之是他们本家这一代最小的儿子,还是个老来子,自小被人含在嘴里捧在手里的养,纨绔能有的臭毛病在他身上合并汇总,无法无天。
此人在圈子里颇负盛名,主要因为年逾四十还不成器,上面三个哥一个姐都带不飞他。
既没有那当政客的天赋,也没有做买卖的头脑,可说是干啥啥不行。就连最基本的传宗接代这一块,别人家就连私生子都在外面有私生子了,他却仍未给家族延续香火,被人嚼舌根说年轻时玩虚了现在不能人道。
谣言没止于智者,止于的是警方通报。
嚼舌根造谣的那货没出三天就被写成了蓝底白字,署名:被害人某某。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陈藩思前想后,脑瓜子都快转冒烟了,也没转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徐来之,让他记仇记到这个份上。
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古玩拍卖会上,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结果整场拍卖会徐来之就跟发了疯似的紧咬着陈藩抬价,抬得陈藩差点下不来台。
那天陈藩回家琢磨了一宿到底怎么回事,林林总总都想了一遍,最后停在“徐来之是个gay,不巧看上自己了”这条上一把掐死,郁闷入睡。
该不会是真的看上自己了吧,不要啊,死老头子。
刚想到这,就见徐来之抬手咔嚓给他拍了张照片。
陈藩头皮都起刺了,拳头捏紧了又松,挂上嬉皮笑脸那副模样开口:“徐总这是……这怎么个说法?”
徐来之大手一挥:“就是告诉他们一声小陈总回来了呗,难得见一次,今晚攒个局吧,接风宴,我做东。”
“哈哈,今晚不大行,有会呢。”陈藩打了个哈哈。
“那明晚。”徐来之笑容不减。
“明天正巧有个项目要谈,不瞒你说,我回来就是为这事儿来的。”陈藩继续推脱。
徐来之眼里的戏谑神色淡了几分,呵呵笑了两声:“小陈总定日子,你几号有空,咱几号攒局。”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藩已经一脚踩进警戒线了。
他拍了拍司机位的头枕,叫孟南:“让他们准备一下,今晚的会半小时过完。”
孟南应了声好,陈藩这才回过头:“就今晚吧。我太久没回来了,有点生疏,时间地点你定了发我就行,咱不醉不归。”
“爽快!”徐来之一拍车门框,“我喜欢。”
不是,你先别喜欢。
陈藩笑得脸都僵了,目送姓徐的滚回巴斯光年里,轰鸣着激射出去。
他摇上车窗,狠狠把脑袋磕在头枕上,骂了句操。
“哥,咱走吗?”孟南转头看看他。
“走。”
陈藩摆摆手,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早知道他昨晚也不睡觉了,直接顶着那俩千层糕回来,说不定徐来之就对他没有这份闲心了。
不过他这个错误的猜想,很快就被铁一般的事实打碎。
原本陈藩还担心徐来之这种玩咖,可能会把饭局张罗在什么不正经的法外之地,结果信息发过来,是个五星级酒店的正规包厢。
孟南说跟他一起去,替他挡挡酒,被陈藩一口拒了。
这不是谈合作的商务宴,赴会的多是一些二代三代,保不齐哪些人起了玩心,就给孟南这种正儿八经的好女孩子下套欺负了。
到了酒店里,陈藩不禁庆幸自己没让孟南跟过来。
这哪是接风宴,徐来之这老王八不安好心,找来二十几个人,有一半以上陈藩都不认识。
一群人打着“认识认识”的旗号轮番灌酒,灌完了还把带过来的年轻小孩往陈藩怀里推,说是某某公司的新人,请陈总帮忙提携提携。
陈藩喝了两轮下来,他妈的衬衫扣子开了一半。手里黏腻腻的,低头一看,发现指尖抿得都是不知从谁身上蹭来的唇釉。
徐来之乐呵呵坐在主位,把一张黑色房卡塞进新人姑娘衣襟里,拍拍那人的屁股,做了个去的口型。
那姑娘颠颠哒哒就过来坐陈藩的大腿,把夹着卡的部位递到他嘴边,周围一群人哄笑起来,吹口哨的什么的都有。
原来选在五星级酒店是这么个意思,吃喝玩乐操一条龙,拿他当狗配。
陈藩这才相信徐来之是对自己真的没意思,就是单纯想要看自己出丑,祸害人呢。
那酒也不是什么正经酒,陈藩感觉到自己血液里窜着一股火,压根儿就不是酒精能达到的效果。
“怎么样小陈总,”徐来之揶揄道,“特地拿了家里珍藏的鹿鞭酒给你放松放松,好东西。”
陈藩想掀桌,但生生忍住了。
好巧不巧,徐来之这会儿接了个电话。
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就跟抽了真空似的静下来。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徐来之戏谑的神色一下变得极难看,周围的一圈人单是看他的脸色,就跟着噤若寒蝉。
这回轮到陈藩乐了,这不一屋子贱货么。
想着想着,他也就乐出声来了。
徐来之的目光沉沉压过来,压得陈藩打了个酒嗝。他本有七八分醉,眼下演出了十足的烂醉状态,朝徐来之摆摆手。
“徐总,我,得€€€€得去个,洗手间。”
徐来之朝他摆摆手,陈藩便推开大腿上的热【这有什么】乎屁【不行的啊】股,踉跄着往外走。未料到徐来之又指了旁边的一个男孩子,那男孩立刻贴上来扶着陈藩出门去了。
到了洗手间,陈藩刚掏出家【这不是】伙准备放水,就见那男生忽然蹲下去,张口就要【啥也】含【没干吗】住,吓得陈藩险些逆流。
“滚!”他一脚把人踹开,撑着墙开闸。
酒里面的东西作怪,陈藩硬邦邦支【多守男德啊】棱了好一会儿才清空内存。
陈藩又在心里把姓徐的八辈祖宗全部问候了一遍。
没想到解决完了,刚才的小孩又凑过来,怯生生喊了句陈总。
陈藩转头看他那样,十八九岁,有点圆头圆脑的,走清纯挂,短视频软件上一般会戴着兔耳朵搞女性向擦边的那种,在正规影视行业压根没戏。
“……有房卡没有?”陈藩问他。
那小孩眼睛都亮了,赶快从口袋里掏出张房卡递过来。
陈藩很有道德,先去洗了个手,接过来揣衬衫口袋里,朝他一仰头:“你走吧。”
男孩子愣住了:“啊?陈总不和我一起吗?”
陈藩看他眼泪汪汪那样,心中腾地生出一股烦闷,和着血管里奔流的燥热,忽然很想把这张脸捶烂。
“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陈藩嗤笑一声,“非要吃那不该吃的饭?”
那男孩被骂得脸上血色唰地褪去,陈藩不知怎么,看他难堪的样子,心里畅快不少。
“别人许你多少好处,给你多少钱,让你干这个?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给钱就干?不嫌自己贱得慌。”
那小孩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后很硬气的一跺脚:“谁不想贵?可人人都贵的起来么?!陈总过惯好日子了,看不上我这样的也很正常,陈总再见!”
说完就跑,还差点撞上推门进来的两个大爷。
陈藩撑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又用冷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些了。这才想到刚才自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小孩跑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徐来之告状,到时候那老阴比别再想出什么别的花样折腾自己。
但刚才那话确实是借着酒劲,想也没想就说出口的。
像是在心里反复酝酿了太多次,终于有了一个可供宣泄的出口,也不看对象是谁,顺嘴就秃噜出来了。
他舒了口气,今晚不能再喝了,他打算出门就溜,到时候徐来之要是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断片不记得了。
打定了主意,陈藩闪身出了洗手间,从消防通道下到一楼,往大堂走。
过程挺顺利,他甚至还抽空在软件上叫好了车,但在绕过大堂屏风时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贺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啊。”
一道醉意朦胧的声音划过大堂,金光璀璨的巨大吊灯巍然不动,每一颗水晶珠子都兢兢业业映射出此刻的场景,像昆虫的复眼,像秒针无穷无尽的兜圈循环。
陈藩忽然心跳如擂鼓,他的血液逆流,寒天雪地的风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直吹到了他的灵魂里。他的脚被冻在酒店纤尘不染的拼花地砖上,他的耳边汩汩流过一条冰冷的€€€€冰冷的河。
说话的是个面色酡红的中年男人,头发稀少,被同样面红耳赤的几个人扶着,声音洪亮地朝屏风这边招呼。
屏风前几米处,就是酒店大堂的休息区,有个穿着铁灰色风衣的男人歪倒在休息区沙发上。
这人一脑袋蓬松的短发,刘海稍长,毛茸茸伏在前额,身材算不得多高大,甚至往皮沙发里一窝,像被吞进垫子里了似的。
陈藩隔着镂空屏风,将目光死死钉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男人醉得不轻,勉强朝门口的几个中年人挥挥手,然后又重重靠回沙发里。他用手上下搓了搓脸,又在颧骨上拍打了几下,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而在他的右侧额角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粉色的旧疤。
【作者有话说】
感谢@青花鱼ng8tox02ffe @空台戏 @也休没有钱 @阿€€真乖 @全世界热恋uu们的投喂!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和陪伴~预警:小陈同学长大之后会说一些垃圾话捏,属于是无妻徒刑的一些副作用......后面慢慢会改的!
第112章 纯什么一?!
陈藩连呼吸都忘了。
镂空屏风的阴影将他的脸分割成许多细小的碎块,连带那脸上的表情,也呈现出一种破碎后重新粘合的模样。
他眼睛一眨不眨,静止在原地许久,仿佛怕自己只要一动弹,就会猝然从某个长梦里醒来,再一次坠入无尽失落中去一样。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有道暗灰色的影子盖在那人身上。
陈藩和沙发上的男人同时抬起眼睛,看向来人。
走到沙发前的,是个肩宽腿长,身形高大的男性。陈藩乍看之下甚至以为这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对方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介于青春与成熟之间的糅杂感。是个男孩子。
这男孩长得太高了,面对沙发上“贺老师”撒娇耍赖伸着胳膊求搂抱的姿势,他不得不倾身坐到扶手上迎合。
这下陈藩看得更清楚了。
少年人短发剃得很利索,眉弓高耸,眼窝很深,鼻梁却兀地拔起来,嘴唇呈现出微妙的肉感€€€€过分英俊出彩的长相。
陈藩皱起眉头,酒精不容许他的大脑再做出更多反应,下腹一直隐隐烧灼着的燥热更甚。他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大堂的一隅。
然后他被引爆了。
“贺老师”醉得厉害,本来意识就不大清醒,在年轻男孩到来之后身体更是松弛,整个人软趴趴挂在男孩怀里,任由对方如何拍打摇晃,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而那个男孩子在确认了这一点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明显的,克制的,鼓足勇气时才会出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