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苍白的解释并没有得到认可。
敬宇青收了笑,垂眸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朝事,没必要通过解释。”
怀才不遇的文人总是敏感,不小心触碰到伤处,总是会尖锐起来。
“我不是这意思,青哥,你知道的€€€€青哥等等我!”
越近傍晚,四周气氛越紧绷,蠢蠢欲动,也就各处官员们安安静静,寂凉无声。
但,真的安静么?
温阮散完步回到营帐,耳边似仍能听到冷风吹来的窃窃私语。
民间流言尚不好压,文官们声势一旦形成……将会是摧枯拉朽,无可制止。
“少爷,有人送了东西过来。”外面传来南星的声音。
温阮叫进来:“什么?”
南星心说这叫什么事,可也得硬着头皮送进来。
精致漂亮的布袋,粉天青的颜色,雅致的竹纹,解开难断绑带,里面更美,是一把琵琶,素锦天青,雅韵天成。
温阮不懂琵琶,却也能看出来,这么精致的做工,这种一眼看得到的好质地,加之他指抚其上,不符乐律也能动听的弦声,绝对是把好琵琶,许是世间难觅的珍品。
这个营帐里,谁懂琵琶呢?
巴巴送过来,显然不是送给他。
温阮垂眸:“人呢?”
“放下就走了……”南星指向窗外。
夜色虽已漫上,光线不佳,温阮还是透过窗子,看到了那个人。
身材颀长,从肩到腰的线条很好看,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难得的少年感未减,清清冷冷的,像冬夜的月光,皎皎无尘,很瘦,披着白色毛皮大氅也不显半点臃肿的那种瘦,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
“本不想放他走,总得问一问,可饭点未过,外面人来人往,他若扬声说话,更惹人注意……”
南星头皮说完,就转身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查查他,看是什么来历!”
温阮垂眸看着琵琶:“不止送了琵琶来吧,说吧,他还说了什么?”
南星:……
“说简王殿下……缺一把好琵琶,毕生都在找寻,他将这把献上,希望能令王爷满意。”
“有人这么惦记王爷啊,”温阮勾唇,“我很满意。”
南星:……
少爷您别这样笑了行么,我有点害怕。
温阮并没有再说什么,只叫南星下去,也不必查这个年轻男人。
待到夜间,邾晏回来,感觉气氛无比微妙,好像自己被王妃嫌弃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可他的阿阮看起来不像有脾气,看他时总是面带微笑,说话也很配合,甚至主动关心他的衣食……就像很多情深义重的夫妻那样。
邾晏面上不显,心里却提的比往常都紧€€€€
果然,他的枕头被扔了出来,阿阮不许他上床,说说好的契约婚姻,不好不遵守。
他们都一个床上睡多少回了,这点是不是已经默契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提?
必然是他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把人惹恼了!
不愧是简王殿下,心机深重,没把事情搞清楚前,没有妄动,寻了对方拒绝不了的话题,挑开床帐:“我有事同你商量。”
为防对方不答应,他还加了一句:“有关明日围猎,非常重要。”
温阮却不为所动,拉上被子,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明天进林子再商量吧。”
邾晏:……
然而进了林子,也没时间立刻商量,因为气氛更紧绷了。
“殿下是不是走错方向了?那个方向,碧鲁浑不久前才经过过。”
做为被温阮挑选的随行人员,按照规矩,邾晏不能携带弓箭等武器,但可以帮温阮寻找驱赶猎物,他很积极,奈何温阮不大满意,总有挑理的地方。
“……这么大的熊,殿下确定我能射中,一箭射死?您觉得它的皮毛厚,还是我的箭力道足?即便我能射中,您现在给扛回去么?”
“让我离这么远射麋鹿,殿下要求是不是高了点?什么,再走近点?它那么机灵,能不跑?”
温阮慢条斯理骑马逛林子,就是不干活,看狗的眼神比看夫君的眼神深情多了。
“汪!呜汪汪汪!”
细犬刀刀又追着一只野鸡跑了过来,野鸡被撵的脑子懵了,迷迷糊糊就往人群里扎,直直冲着温阮跑过来,温阮根本不用力气,也不会费力瞄准,箭搭弦上一松手€€€€
随随便便就射中了。
“好刀刀,真乖!”
“汪!汪汪!”
黑狗眼睛亮的不行,神采奕奕,感觉被主人夸了,更加表现欲十足,叫了两声就继续往林子里跑了,它要为主人追更多的鸡!
邾晏:……
他沉默的改变方向,尝试寻找小一点的猎物。
温阮:“去那边做什么?这都快中午了,不找个地方生堆火,把野鸡烧了吃?”
邾晏:……
温阮转向从一开始就陷入诡异沉默的三个人,方锐,南星和蓝田。
“你们也是,怎么还不动?”
三人:……
他们哪敢说话。
方锐胆子算大的,毕竟这是他好兄弟:“我说……你们两口子吵架,能不能别带上我?这都小半天了,你就猎了几只鸡,满打满算就今明两天时间,你怎么一点都不发愁,也不知道碧鲁浑那边猎了多少了,啊啊啊急死我了!”
他越说越快,越说声量越大,是真的替好兄弟愁死了。
温阮:“我努力猎,就能赢碧鲁浑?”
这……
方锐老实摇头:“怕是很难。”
温阮:“那我还努力什么?”
方锐:……
那也不能摆烂啊!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对,等等,昨天阿阮好像跟他说什么来着……山人自有妙计?
莫非这就是妙计?
第68章 我最讨厌琵琶了
山人自有妙计……
两口子吵架, 就能赢?
不能吧,顶多是削减碧鲁浑那边的戒心,总之打不到猎物, 必输, 打到了, 估计也是输, 他们再能帮忙, 主将不给力,也比不过碧鲁浑那狗东西啊!
温阮:“你太吵了, 走吧。”
方锐:……
他方才不由自主,把刚才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温阮等了片刻,略歪头:“怎么还不走?”
方锐眨眨眼:“你说真的?”
温阮:“不然?”
方锐难以置信:“你选了我帮你,现在就不要我了?”
“怎么能是不要呢,分明是方小侯才华惊世,武力奇高,智勇双全,能担起更重的责任,更重要的事, ”温阮驱马靠近,压低声音, 语重心长,“你要做的事才最紧要,万不可掉以轻心。”
方锐都被他说懵了:“我,我还有别的任务要做?”
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温阮示意他低头,再次靠近低声, 说了几句话。
方锐:……
他神情一言难尽,目光复杂的看向好兄弟:“阿阮你同我说实话, 真不是看我不顺眼,想把我推走?”
温阮一脸正气:“堂堂小侯爷,怎么能这般不自信?我这次能不能赢,可全靠你了!”
方锐抹了把脸:“行吧。”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阿阮生的好看,尤其笑起来,乖巧温善,像四月暖阳,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这家伙其实是个黑肚皮,心眼多着呢,那些他安排的,看起来完全不搭边的事,直到最后才发现是决胜负的妙手,现在想来应该也是。
虽然他看不懂,但听阿阮的准不错!
在这吃这对夫夫的狗粮,还不如离远点跑马,他最喜欢跑马了!大不了给霍二少点面子……这可没多久就要过年了,他那一车好酒啊!
“那我走了!南星蓝田,你们保护好少爷!”方锐意气风发就要往外冲。
“等等。”
温阮一把把他拽回来:“要悄悄的,和我们分开时,绕过使□□来的那三个监视的,不要让他们知道。”
方锐:……
你把习武之人当成什么了!怎么不早点提醒,他们这说了这么半天,没准都叫人听去了!
温阮却微笑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和简王殿下正在吵架不是么?”
吵架的时候,当然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越是故意,才越不可疑,最紧要的那句话,他可是贴着方锐耳朵小小声说的,连南星都不一定听的到,戳那么远的监督人怎么可能听的到?
方锐懂了,还得演戏是吧!
他瞬间摆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咬牙切齿:“故意把我支开,叫我一边凉快去,还不是不想我耽误你们二人世界!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干追鸡撵狗的活儿,还不能带弓箭,哼,小爷我自己玩还自在,想去哪儿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