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贱 第24章

重生后,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上辈子的记忆历历在目,只是贴近玻璃,身体都会隐隐作痛。他不愿回想起自己跳下去的那一刻,是多么的绝望。

而现在,安于柬点燃了烟,手覆上大理石围栏,向下看去,仍是不变的高度,十二楼的距离,求生和后悔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比预想的更难以接受,拿烟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安于柬猛吸一口,无法平静,他转身抱头蹲下,挤在狭小的角落,想让烟气裹满全身。

为什么那么多奇迹可以发生,可偏偏他就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人 用药后也不见缩瘤的病灶,被化疗折磨却不起作用,医生委婉地告诉他肺部有了转移的迹象,已经到了远处播种的阶段,最坏最坏就是骨转移。安于柬听过医院走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他知道的,最痛的就是骨癌,什么药都止不住疼,可笑的是,被祝别整垮的公司还需要他帮忙擦屁股,一夜破产,他连继续治疗的钱都拿不出手。

安于柬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如此待他?

背后突然有了湿意,安于柬扭头看去,雨毫无征兆地下落下,这样的季节,往往会是一夜的暴雨,安于柬站起身,望着乌青的天空一点点暗沉下来,雨由细丝转为雨珠,砸在安于柬的脸上,也浇湿了他手指间夹着的烟。

明明刚从医院出来,安于柬却怎么样也移不开脚。

好似那夜的雨还不够大,他还是没能从中走出。

他就站在阳台上,让雨将他的双臂打湿,也淋在他的袖口上,烟纸上那点可怜的火焰早已只剩下一缕青烟,安于柬咬着烟嘴,有什么堵在胸口。

什么都是潮湿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烦闷到了极点,安于柬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不就是一死,他突然站上台阶,撑起胳膊,身体只有一寸围栏抵挡,摇摇欲坠。

他不是真的想死,可就在他扶住栏杆的瞬间,黑夜里,一辆车突然打开了远光灯,刺眼到令安于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向那处光源看去,看不清车牌,但安于柬还是凭车身的形状认出了型号。

那不是他第一次见,那夜,他淋雨在街头,和他擦肩而过的也是这辆车。

安于柬转身回到房间,将房间所有的灯光熄灭,包括阳台,陷入黑暗。一步一步,安于柬缓慢地挪步到阳台,直到他发现了一处,藏在阳台吊灯顶上。

一颗不断闪烁的红点。

像被雷电击中,一瞬间的短路,电流顺着四肢通至心脏,带来强烈的快意,紧接着,知觉被强硬地夺走,只剩下颤栗。如梦初觉。

长久的对视后,安于柬转身离开,背对着窗外,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作者有话说】

鸡蛋:答应的早点更新,够早吧,哈哈哈哈哈~端午快乐,明天继续!

Ps:对,是双重生(只有安安和老祝重生),其实前文有挺多线索的,比如李文泉、卫雪榕...其实还有很多细节,大家可以挖挖看,祝青霄也是话里有话,你们不觉得他每次和安安的对上都有些奇怪吗?肯定会有人疑惑为什么老祝有脸藏这么深,看到安安被欺负也不站出来,俺只想说,米娜桑,一切事出有因,请看后文,此外,文案也写了,两个人都有病...可以保证的是,后面老祝会爱安安爱得很惨...

第41章 故意

“阮薇,把你的口红借我一下,我出门着急,忘了带。” 卢小芊一早来了公司,光顾着和人聊天去了,也不记得化妆,被人提醒才想起自己还是素颜,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草草画完,怎么也找不到她放在屉子里的唇釉。

“在我包里,你拿去用吧。”阮薇背对着她面朝金属板,借着大楼顶部投射下来的光整理领花。

涂上口红,有了气色,卢小芊站起身,刚把登记表放置在前台桌面,兴世大楼就来了第一位访客,对方身穿一件草灰绿的亚麻衬衫,上三颗扣子全部解开,露出干净的白色内搭,袖口收至臂节,配上不会出错的米色那不勒斯裤,整个人看上去干爽而又松弛,要说卢小芊在兴世呆了快两年时间,别说帅哥,形形色色的明星她也见了不少,但此刻,安于柬出现在她眼前却显得格外亮眼,更是被手中那一大捧绒布玫瑰吸引住视线。

安于柬摘下墨镜,别在领口,“早上好。你们祝总在吗?我想约他的时间。”

“祝总?”卢小芊重复了一遍,“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安。”

“不好意思,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您可能需要等一下,九点后我会帮您电话询问。”

“好。我不着急。”安于柬拿着半人高的捧花坐到了候客区的沙发上。

卢小芊抓住带着无线耳机的阮薇,低头小声询问,“薇薇,你见过那人吗?”

阮薇回过神,往远处一看,“好大一束花,给谁?”

“我怎么知道,说要见祝总。”

“嘶,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秦薇只觉得眼熟,似乎不久前才接待过这位访客,现下却想不起名字,“你先问问文秘,看祝总在不在公司。"九点一到,卢小芊拨通内部电话,“你好,这里是前台,文秘,有位访客想要约见祝总。”

“哪位?我这边显示,今天的schedule没有特别访问。”

“安先生。不知道具体名字,还抱了特别大一捧玫瑰花。”

电话那边有轻微叹气的声音,要不是大厅过分安静,卢小芊根本察觉不到。

“稍等。”文秘按下电话,一分钟后又再次接起,“小卢,你带安先生上楼,祝总有请。”

挂下电话,卢小芊走过去请人跟她一起上楼,“先生,需要我帮您吗?”

安于柬笑笑,谢绝了她的帮助,卢小芊想,出手这么大方,难道是祝总的追求者,可祝总不是有未婚妻了吗?这么想着,安于柬却在前台停下脚步,看着取下耳机的阮薇,将花放在大理石台中央,“送给你。”

阮薇受宠若惊,惊讶到话都说不清楚,“您…您这是?”

“不用多想。”安于柬重新戴上茶色墨镜,“上次我留了名片,但你好像对我没印象了,下次见到我,可以帮我刷一下卡吗?”……

电梯里,气氛有些尴尬,卢小芊偷看了眼倚在玻璃防护上的安于柬,刚才松弛随意的人低垂着头,额前碎发落下,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忧郁神情,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您是认识阮薇吗?”

“不认识。”安于柬低声否认,电梯很快到达32楼。

“我还以为那花…”话还没说完,安于柬走出电梯。

“你要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带。”安于柬笑着挥了挥手。

电梯门合上的一秒,卢小芊暗自吐槽,自己就不该多问,这人也太不正经了。

无视秘书引路,安于柬大步朝办公室走去,省去敲门这一步,推门便看见低头办公的人。祝青霄闻声抬眼看去,落在安于柬空荡荡的手上,又很快收回眼神,专注于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信息。俨然成为“常客”,安于柬随手从后面抽了把办公椅,拖在地毯上,闹出不小的动静,见祝青霄没有理睬他的意思,自顾自地坐下,姿态随意,就差当人面翘起二郎腿。

躲在茶色墨镜后,安于柬可以不用顾忌什么,大胆地注视祝青霄的一举一动。等最后一份文件签完,祝青霄搁下签字笔,缓缓抬头,“没人告诉你,进门前要先敲门吗?”

“我没敲吗?”安于柬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他演技很烂,没有祝青霄的万分之一。“可能是忘了吧。”

百叶窗被收起,晨光铺满室内三分之二的空间,温度也随着时间一点点上来,祝青霄脱下西装外套,抬手松了第一颗扣,“你来做什么?”

安于柬冷笑,只觉得祝家人都是表演的高手,一个比一个自然。祝别先一步亮出底牌,而祝青霄狡猾地选择了末位,等待安于柬弃牌或继续加注,这是一场博弈,直接挑明会失去很多乐趣,反复试探倒是能有不少噱头。

如果祝青霄愿意入场,他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我来是想和你聊聊我妈房子的事情。我接受你的建议,打算下个月就走。”

“有明确的目的地吗?”祝青霄向后一躺,十指相握,语气随意,疲倦地闭上眼,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自己的旧情人,而是社交场上不得不寒暄的路人甲。

“还没想好。不过。”安于柬狡黠一笑,“夏将影挺想去维也纳朝圣的,不过我不太喜欢太过复古的地方,带他去澳大利亚看看袋鼠和考拉倒是不错。”

祝青霄保持姿势不变,听完,微眯着眼审视着表情玩味的安于柬,“这就是你的决定?”

“不然呢”安于柬摸了下扶手,“是觉得我到了南半球,看不见人,放心不下是吗?”

“你想多了。”祝青霄坐起身,按下对讲机键,让文秘送两杯咖啡进来。

“我要双份的奶和糖。”安于柬大声嚷嚷道,只有一墙之隔的秘书无需通过内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要咖啡。”祝青霄重复一遍,松开按键,面向安于柬,“你去哪,都和我无关。”

“是吗?”安于柬撑住下巴,右手轻扣在胡桃木桌面上,“看来,你对我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感兴趣啊,那我说点你我都感兴趣的,祝别已经和我摊牌,我手里10%的股份,他势在必得,我还听说,除了我,祝家的那些世叔…”

“咚咚。”文秘送咖啡进来,安于柬也不避讳,当着外人的面继续说,“这么说,你现在的处境比我还要危险啊,这地方是不是要换人呢,哦,我忘了,你俩都姓祝,谁坐在这椅子上都无所谓。”

文秘没想到安于柬如此胆大,端咖啡的手不稳,差点撒到桌面上,一脸慌张地看向自家老板,祝青霄没什么表情,让人出去把门关好。

“你以为那些世叔都和你一样蠢?”

安于柬早已对这些话脱敏,抿了一口咖啡,太苦,眉头皱成一团,比起杯中乌漆嘛黑的液体,仿佛在是在罐里熬了三天三夜的中药,安于柬更喜欢背后酒柜开封的威士忌,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担心是否过了赏味期。

“糖和(咖啡)伴侣在咖啡机旁边的盒子里,想要自己去拿。”祝青霄有在办公室内放置一台小型的咖啡机,但操作繁琐,出来的油脂也不够,不常使用。

祝青霄抬眼,“你倒是想得开,是谁求我用股份来交换房子。”

安于柬来了兴趣,“是啊,我怎么求你都不舍得,我是不曾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妈留下来房子,你也知道,我一向大方,你这么钟意,那就让给你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祝青霄放下杯子。

“不过我忘了告诉你,这房子,其实是个凶宅。”

祝青霄蹙起眉头,握住杯子的右手僵住,没逃过安于柬的眼睛,他站起身,双手撑在布满锤纹的胡桃木桌面上,身子不断向前倾,又在离对方只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下,“你不知道吗?这里原来死过人。”

“你想说什么”祝青霄抬眸,装上安于柬的视线,有明显的怒意。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免得你日后突发奇想,想住在那换换口味,夜里做梦梦到被鬼缠身,你又要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安于柬做回椅子上,端起咖啡,闻到深烘独有的苦涩味,又再次放下。“当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对了。”安于柬向后张望,“你的那瓶威士忌呢,还在酒柜里吗?”

“不在。”

“这样啊,我就当你默许了。”安于柬起身走向酒柜,走到一半,又想起没有合适的杯子,重新折返回来,当着祝青霄的面将整杯咖啡倒进一旁的玻璃烟灰缸中,“帮你灭烟,哦,我忘了你不喜欢办公室有烟味。”

拿出瓶子,安于柬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挂在壁上呈现独有的光泽感,只剩不到五分之一,安于柬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给自己倒了半杯,不忘加上冰块,只是没有更具观赏美观的冰球,这样的好酒,难免有些可惜。“18年蓝钻,你对自己可真舍得。”

“喝完就可以走人了。”祝青霄下了逐客令。

“别着急啊,这样的东西我可舍不得喝得太快,虽然我一直流连于酒吧,但也只敢点些便宜的鸡尾酒喝喝,不像你这般奢侈。”

祝青霄站起身,朝安于柬走了过来,将桌上的空瓶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安于柬知道,气氛变得愈发微妙,先前的故意挑衅让他的处境也更加危险,但仅是浅闻,他都要醉倒在麦卡伦那股馥郁的橡木气息中,更别谈其以此出名的甜橙尾调,仿佛已在舌尖跳跃,有些恍惚,被笼罩在宽大的身影之下,安于柬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像在寻觅一股属于也不属于那人身上独有的苦涩香气。

“做什么?”安于柬笑出声,“去酒吧能做什么,喝酒,喝到烂醉,喝到呕吐,喝到昏迷,神志不清,在那我想要谁,就能带人回家。”他无法做到笑脸以待,只要对上这样一双对他没有温度的冰冷的眼,恨意永远快于虚无缥缈的其他。

“是吗?安于柬,你想怎么疯那是你的事。”祝青霄伸手扣住安于柬的手腕,不容安于柬反应抬起,缓慢扫过沿着腕骨一路延伸至肘€€出的青色血管,眼下,仿佛只有一层将近透明的皮肉挂在手骨上,“但,你的身体经得住如此折腾吗?”

“与你无关。”安于柬甩开手,被戳中痛点,也被轻易看穿,恼羞成怒,安于柬放下玻璃杯,酒液溅出,落在脆弱的皮肤上像点上了一朵茶色三角梅,“祝青霄,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 说完便夺门而出。

橡木辛香的久聚不散,祝青霄站在窗边,眼前浮现起走来时,沐浴着晨光,脆弱的如纸的安于柬,又被拉回到某一个只剩无尽黑暗的深夜,良久,他举起玻璃杯,不规则融化的冰块浮在琥珀色液体上,祝青霄低头,在若有若无的的肉桂香气中,感受到了敷在杯上的早就不在的体温。

没有收到玫瑰的妒意被酒精冲散,他想,也许应该将砂糖放在更醒目的地方。

走出兴世大门时,安于柬已无心看向前台那束精心包装的玫瑰花,他原以为他的手段还算高明,但对于祝青霄却不痛不痒。明明已经挑明了祝别的心思,他不信祝青霄如此坐的住,也不信他愿意违背祝家老爷子的意愿交出兴世。

被攥住的手腕微微发热,安于柬掐住一处皮肉,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刚刚差点就要质问出声,可最后还是强忍住冲动,他对自己的死,到底有多少愧意在里面,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可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还要给他这样的错觉。

回到车内,安于柬系好安全带,手机屏幕亮起,是条匿名短信。

“安老板,欠钱不还,这就是下场。”配图是被踩在脚底的禾园Logo,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来不及思考,安于柬驱车前往禾园。

【作者有话说】周六见喽~PS:老祝嘴硬持续中...安安:说不会送花,就不会送花,扔了也不给你。

第42章 老土

安于柬赶到公司。

禾园已是天翻地覆,一侧移动门被钢棍砸出几个大洞,玻碎了一地,几乎无从下脚,另一侧还能勉强支撑,细密的纹路如同巨大的蛛网从一点扩散开来,悬挂在公司正门口的金属色标牌被人践踏,随意丢弃在垃圾桶旁,一地狼藉。

损失惨重,安于柬按捺住有些失控的情绪走了进去。门向外敞开,安于柬一眼就看到了抱头蹲在角落的敏敏和另一位行政助理方圆,那天之后,安于柬几乎就是下了“半辞退”的信号,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人会留在公司。

“安老板,终于见面了。”顶着刺头的年轻人看见在门外伫立的安于柬,提起脚边的钢棍走了过来,“还满意我们的作品吗?”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