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柬没理会这样的挑衅,粗略扫了一眼,不过四五个人,还没有到最差的局面。“我会报警。”
刺头呲笑一声,对安于柬天真的回答表示不屑,“报警?报警能有什么用。”
“你们这是犯罪,非法闯入,故意破坏他人财物。”敏敏仍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因为害怕而发抖,可看到安于柬出现在公司,又壮着胆子喊出声。
“你闭嘴,有你什么事?”刺头作势抬起棍子,后面的小弟立马上前死死按住地上两人的脑袋。
“安老板,不是我们和你有仇。”刺头握住钢棍的一头,另一端敲打墙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欠钱不还,总不是办法。我在电话里是怎么和你说的?啊?你把我的警告不当回事,那好,老子也不把你当回事,砸东西这还只是开胃小菜,按道上的规矩,下一次你就该担心担心自己了。”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值得你这么忠诚卖命?”安于柬直视对方,径直走向敏敏二人,“叫你的人松开,否则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刺头扣了扣脑袋,一时语塞,向后挥了挥手让小弟松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老土的剧情,想要英雄救美就不要在这里做缩头乌龟一直装死,把钱还上,这两人啥事没有,你也安全。”
安于柬将二人搀扶起来,方圆看起来还算镇定,安于柬检查了一下,没有受伤,倒是敏敏,连续两次遭人恐吓,何况那一下力气不小,头发凌乱散开也没有遮住颈后的红印,仍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安于柬握住敏敏的手臂,侧身挡在两人面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我欠的钱,我会还,不是我的债,我没有义务背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刺头扯了扯脖子上的金链, “我管你是冤大头还是替罪羊,我告诉你,我收了人的钱,人指明了你的名字,那这债我就要定了。我劝你不要好赖话不听,你要是真有种,今天就把钱还上,你要再在这里给老子扯淡,那我今天就先那你开刀,我先断你一根手指。”说完,从腰侧抽出一把开了刃的尖刀,冲向安于柬。
还没来得及反应,刀光掠过的瞬间,安于柬被强硬地推开,一切发生的太快,向前扑时,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去接住刀刃,但还是慢了,只听一声痛苦的尖叫,安于柬猛地回头,刀直直地刺向敏敏的手臂,鲜血几乎在瞬间喷了出来,其余从刀头涌出汇聚成流顺着胳膊淌下,皮肉绽开,安于柬甚至能看到一部分皮下组织,刺头显然没想过这一幕,真见到如此惨象,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刀跟着落地。
安于柬立马冲了过去,跪在地上,用力按压伤口,可血根本止不住,眼见着敏敏唇色一点点变白,体温逐渐流失,手边没有任何急救工具,安于柬顾不得其他,朝刺头吼去,“你他妈的愣着干嘛,还不打120。”
刺头愣在原地,看着敏敏痛苦地皱着眉头,整个人像休克了一样瘫软在地,“是她,是她冲过来,我没想…”又指着安于柬,“你他妈的躲什么”
“你给我闭嘴。”安于柬吼道,又朝方圆呼救,“快打120 ,有没有什么能堵住伤口的。”
“公司有急救箱,我现在去打120。”方圆冲了出去。
“这是你害的,不关我的事。”刺头不断向门后退,见敏敏完全失去意识,哆嗦着问,“她是不是死了。”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小弟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跑过来堵在门口,“上面只叫催债,这要真死人了…”
“艹,我他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人死了,钱没要到,我怎么交差。”刺头抱住头。
“找到绷带了。”方圆喊了一声,可人被堵在门口进不来。
“有什么冲我来,你能找到公司,不知道我住哪吗?”安于柬朝几人吼去,“给我滚,我警告你们,再晚一点人出了问题,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红灯亮起,安于柬坐在手术门室门口的长椅上等待,长裤上满是骇人的暗红,血迹干涸,在衬衫留下难以去除的痕迹,十指交叉,安于柬抵在骨节处,闭上眼,脑海里满是抱敏敏上救护车时,从指缝中渗进来粘腻的血,即使里面报过平安,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正在进行缝合手术,安于柬的心仍然悬在空中,他甚至想扇自己一巴掌,明知道处于弱势,为什么还要激怒对方。
他愧对于敏敏,他不值得她这样去保护。
那么瘦弱的一个女生,却能有如此大的力量将他推开。
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他实在没有脸面去面对敏敏还有因他受伤的夏以宗。明明他才是禾园的老板,公司的掌舵者,可偏偏到了最后,还要员工挡在他面前,替他躲过风浪。
他想起车上方圆对他说的话,“敏敏姐从来没有离开过公司,我也是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想过来帮忙,没想到…”只剩下哭泣的声音。
像被人猛击一拳,安于柬才醒悟过来,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公司,对敏敏她们而言居然有如此重大的意义,为了禾园甚至能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他无法言说,愧对于禾园的每一个人。
他无法过心里的那一关,好像每一次,深陷漩涡的是他,但周身的暗涌却总是把无辜地牵扯进来,不管是李文泉、夏以宗,还是敏敏,他没有能力保住自己,更连累其他。这一次已是如此惨痛,他无法想像下一次,又有谁会替他受伤。
他终于还是拨通了祝别的电话,即使无话可说。
“喂。”沉默几秒,祝别先开口。
“我签字。”安于柬深吸一口气呼出,“明天上午九点,禾园办公楼。”没有多余的话。
“好。”
“我不想看见你。让其他人过来,这是我的条件。”
沉默两秒,祝别做出让步,“好。”
“祝别,你真挺让我恶心的。”安于柬望着天花板,“敏敏还在抢救,你的人拿着刀,不是她替我挡下了,我也没有手给你签字。”
“我很抱歉。”
“不要说这些了,你有一点点良心吗,她快订婚了,你知道吗,你让她怎么面对?”安于柬吼出声,“你让我恶心,祝别。”
“我…”
“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也不想再参与你和祝青霄的斗争,死了也与我无关,不用通知我,从明天以后我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们。”安于柬无法原谅祝别,“我只最后告诉你一句话,你怎么得到的,也会怎么失去。”电话被掐断。
安排好护工,去警察局报警完成笔录,回到家已是晚上六点。
安于柬走到床边,抬眼看到阳台上,正对着自己的吊灯,红色的光微弱地闪着,无处遮挡,透明的玻璃门后,一览无余,安于柬暴露在视野内,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叉腰凝视片刻,安于柬原路折返,拉开铁门,从满墙的开锁小广告里找到一家安装窗帘的师傅,他开了高出三倍的价格,对方才答应上门安装。
他只有一个要求,要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的那种。
免打孔的安装很快,钱给够了,师傅也很热情,等把人送出去,天也才将将拉上黑幕。安于柬躺在床上,面朝着漆黑一片的窗帘,没有繁琐的花纹,只是一片黑。困意升起,安于柬闭上眼,进入梦乡。
又一次陷入鬼打墙的陷阱,每一次当他摸到了可能存在的边界,往里走,却发现无路可走,可当他原路返回,那道唯一指引他方向的墙又再次凭空消失,一切又回到起点。在这样的困顿中,安于柬临近绝望的边缘,他无法感知空间的大小,无形的力量在一点点缩小可活动的范围,不断向下施展的压力也逐渐剥夺可供呼吸的氧气,他被困死在一处,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安于柬几乎动弹不得,仿佛被一块巨型的腌菜石压了一整夜,难以喘息。
躺着缓了几分钟,安于柬起身,穿鞋,一切如常,却突然愣住,本该合上的窗帘,被完全拉开,柔和的晨光透过玻璃门洒进室内。
无语哽住。不等他起身,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他走至阳台,与昨日不同,至少来了两辆车的人将楼下围住,安于柬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墙上的钟。
没有闹钟,已经错过了签字的时间。
安于柬自嘲地笑了笑,没有理会楼下的挑衅和谩骂,踩着拖鞋走进浴室完成洗漱。
等收拾好,安于柬甚至懒得换下睡衣,穿着拖鞋下楼,不少看戏的邻居探出头,安于柬逐个道歉,一脸淡然地走下楼去,堵住他的仍是昨天那个刺头,见安于柬穿着睡衣就下来了,挡住去路。
“你敢耍老子。”
风凉,安于柬穿得单薄,大病出愈,又经历良多,他忍不住扶着楼梯咳嗽出声,等咳完,不想被围观,把人推至楼梯外,才慢慢开口,“不好意思,睡过了。”
“你…”
不等刺头说完。
巷口突然闯进来几辆黑车,安于柬闻声看去,一眼便认出。
车停稳,祝青霄穿着一身黑走下来,看起来比眼前的刺头更像混黑道的,安于柬忍不住吐槽出声,“好老土的出场方式。”
刺头的人被团团围住,祝青霄走到安于柬面前,脱下风衣将人裹住。
刺头见局面逆转,“你他妈谁啊!”
安于柬预见性地偏过头去。
祝青霄冷眼扫过,只是一眼,下一秒,一拳砸中刺头的鼻梁。
安于柬下意识地闭上眼,听声音,估计是断了。
鼻血喷涌而出,刺头瘫坐在地上,耳鸣目眩,“你,你他妈敢打老子。”
祝青霄什么话也没说,冷眼看着刺头,宛如在看垃圾。
“算了。”安于柬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没对我动手。”
祝青霄转过身去,替安于柬系好扣子,只系好一颗,便被推开,安于柬没有被人围观看猴戏的癖好,绕过祝青霄走到车旁,身着西装的保镖替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安于柬说了声谢谢,又想起什么,扭头对着一脸恐惧的刺头,“今天是我睡过了,签字的事改天再说。”
说完,安于柬坐上车,不等他拉上门,感到阻力,抬眼,对上了祝青霄冰冷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鸡蛋:谁大早上穿风衣啊,我不说~周六好啊大家!先和大家说声抱歉,最近颈椎有点问题,周末打算去医院或者找个中医瞧瞧,本周应该没有加更,下周争取挤出时间加更,然后,本文预计下星期入V(入V当天更新60字)具体时间还没有和编辑沟通,确定好后会在评论区置顶通知,感谢大家一路支持,鸡蛋在此鞠躬!再和大家说一下进度,正文预计还有7万字左右完结,完结后应该会有两三个番外,目前可以确定一个是大祝视角,一个是小祝视角,不会很长。
第43章 定格
松开把手,安于柬躲开投射下来的目光,朝旁边挪了挪位置。
祝青霄俯身坐进来,关好车门。
一路无言,安于柬始终保持侧身的姿势,和右侧的祝青霄间隔了一条看不见的楚河,能凭空塞进两个隐形的人,掠过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象,安于柬伸手抵在玻璃窗上一点,可惜,匆匆闪过,目光只能不断向后追逐,他从不擅长这样的游戏,也难自娱自乐,难忍低空气压,安于柬将车窗降下,渴望外面清新干净的空气能够带走裹在身上的烦与闷,可他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脆弱的身体经不住冷风灌入,只是一声闷在喉咙里的咳嗽,便被剥夺按键的使用权。
车窗缓缓上升,安于柬恍过神来,才发现这不是去豫园的路。
平稳驶入祝家老宅,安于柬自行解锁,打开车门,抬眼仰望建筑的最高处,只觉得恍若隔世,一切好像还发生在昨天,那时的他还不清楚遗嘱里10%的股份会带给他怎样的伤痛。
兄弟反目,恋人背叛,又好像是既定的结局。
被赶出祝家后,除祝老爷子过世,安于柬再未踏入过老宅。
踏上台阶,记忆被定格有些模糊但又清晰起来的瞬间,年轻模样的安嘉荷牵着他的小手,引他走进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而他的前半人生又在躲在安嘉荷身后,偷瞄二楼冷漠异常的祝青霄那一刻定格。
吴叔候在前厅,看见安于柬时,又惊又喜,替人脱下堪堪披在身上的风衣时,才发现睡衣下只剩单薄的一片,眼里满是对小辈的心疼,“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吃过早饭没有?”
安于柬摇摇头,又点头,他实在没有胃口,又不想驳了吴叔的好意。
“给他煮碗粥。”祝青霄走到两人中间,低头看了眼风吹就倒的安于柬,“送到房间去。”
“不用了。”安于柬出声,双手抱臂呈现保护姿态,“我想先休息一下。”
“把我的卧室收拾一下。”祝青霄吩咐下去。安于柬选择性地过滤掉无用的信息,自顾自地走向一楼的卧室,他曾经住过的房间。
打开门,屋内几乎被搬空,陌生到安于柬无法用肉眼寻觅到从前生活过的痕迹,更像是价格低廉却友好、适合仓促过度一夜的青年旅馆。
好在还有张单人床。
安于柬躺了上去,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沉沉睡去。
梦里他像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异维空间,他从一处被撕裂开的洞口处被抛下,睁眼却是无尽的黑暗,下一秒又再次落入黑洞之中,他没有幻形的能力,也无法抓住一根纤细的稻草,只能不断在无法感知的空间里穿梭,任凭引力摆布下坠。
直到耳边传来声响,才从梦中剥离开来。
安于柬坐起身,眼睛有些肿胀,肌肉也很酸痛,无需触碰额头的温度便知道在低烧。
房间有了并不欢迎的客人,但安于柬不算主人,自然也不能礼貌请人离开。闻到香味,安于柬转身看过去,床头柜子上是一碗刚煮好的粥,还冒着热气。
“起来吃点东西。放了有段时间了。”祝青霄从椅子上站起,如此“殷切”,反常到安于柬心生错觉,以为他要亲手照顾。
太过虚弱的身体需要营养,安于柬端起粥,舀起一勺,却看见藏在葱花下粉嫩的几片,停下动作,“你是知道肝不好的人不能吃高胆固醇的东西,才放了那么多猪肝吗?”
话音刚落,安于柬才意识到,这不是得了肝癌,无药可愈的上辈子,混乱的记忆欺骗了他,无意露馅,他有些心虚地看向站在一旁、因他的无端指责而面色阴沉的祝青霄,再次沉默地低下头去,当着人的面,故意舀起一勺掺有猪肝的粥送入口中,咀嚼下咽。
而他不知道的是,并非祝青霄的安排,而是吴叔看到毫无血色的安于柬,才想起熬这样一锅补气养血的猪肝粥。
并不难吃,舀起第二勺,却被人强硬地攥住手腕。
“别吃了。”祝青霄作势要拿走瓷碗,安于柬没有松手的打算,奈何没有力气,手一软,不等两人反应,整碗打翻在床上,粥液四处飞溅,内容物撒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几片猪肝挂在了睡衣上,一片狼藉,有一瞬的大脑空白,安于柬僵在原地,还在为平白浪费了一碗好粥而感到可惜。
刚捡起一片落在腹部的猪肝,身下一空,整个人被抱起,安于柬由惊转怒,“放我下来。”
祝青霄借用那套幼稚的把戏,装作听不见,无视胡乱扑腾的手,也没有出声让人老实,那天见到藏在草灰绿衬衫下若隐若现的窄腰,却没想到握在手里如此骨感。
反抗无效,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祝青霄脸上,力气不大,声音倒是引来屋内不少人的关注,安于柬只想扰乱视线,让祝青霄把他放下,不想被人围观,太过羞耻,只能一边暗骂祝青霄神经,一边用手遮住自己发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