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 第110章

两人立刻进屋,客厅里,地上全部都是泥水,楼梯上也在汩汩的往下淌着山泥雨水,是从靠后山的院子那里冲进来的。

阿宏家似乎早有准备,把电器全部都从地上抬到了桌子上。

阿宏声音都在颤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伸手拽住方栖的衣袖,话都说不清楚,急匆匆地说,“去、去二楼,方老师,我们去二楼,徐老师!”

徐楚宁和方栖手脚利落地把他的轮椅抬着,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楼。

二楼原本是他家用来晾玉米棒子的,如今突发暴雨,全家人都从一楼搬到了二楼,在二楼打地铺。

本来待在二楼比较安全,但阿宏知道他们今天要来,非要在一楼等着。

两个人身上都是雨水,阿宏的奶奶看了,心疼极了,颤颤歪歪的拿出衣服和毛巾,给他们擦脸擦头发。

方栖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我从昨天半夜就开始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吓死我了。”

阿宏指了一下后山的院子,说:“昨天半夜的小山洪太厉害了,把信号布线冲坏了,但后来徐老师叫来的人已经把它修好了,就是还有点不稳定,可能是基站的原因。”

一直在旁边擦头发的徐楚宁,猛的抬起头,“什么?”

“今天凌晨有几个工人过来修信号,说是学校来的,”阿宏解释,“不是徐老师安排吗,他们留的是徐老师号码。”

“……那他们人呢?”

“修完我们家的他们又上了山上,可能去了别家。”

徐楚宁额角突突的跳,攥紧了毛巾,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神经”。

方栖也觉得有点奇怪了,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派的人?”

徐楚宁脸色阴沉,声音冷淡,“没。”

方栖也想起来上次义卖的事儿,联想了一下,“你上次那枚胸针……”

徐楚宁满心烦躁,敲着手机,心里窝火,“嗯”了一声。

方栖犹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说?”

徐楚宁叹气,“我自己的事,你别担心。”

“得罪人了?”

“算是吧。”

方栖见他不愿多说,也没问,仔细过问了阿宏家里老人的情况。

二楼有个阳台,关着门,外面的雨幕很厚,泛着雾,看不清山景。

一个不经意的瞥眼,方栖看见山腰的稻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靠!”

徐楚宁抬头,“怎么了?”

方栖指着玻璃,随口说,“那里居然还有人停车,不要命了。”

徐楚宁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步往阳台走,皱着眉往下面看,果然看见雨幕里一辆白车,亮着双闪。

拳头一把攥紧,徐楚宁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摸出手机,用力攥紧,然后松开,抖着手指给一个号码发消息。

他记得这个号码,记了很多年,他闭着眼都能打出来。

徐楚宁扔掉了自己的手机号,让任何人都无法找到他,可他还是低估了那男人的自恋程度。

他都拿到自己的手机号了,还是漫不经心地按兵不动,引诱着徐楚宁先联系。

盯着那串号码,徐楚宁心里火烧火燎的,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

他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像个傻子。

正要把手机收起来,陌生的短信就弹进来了。

徐楚宁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他差点以为车上那人是在实时监控他。

但信号有延迟,所以短信其实是四个小时前发出的,只是他刚刚才收到。

四个小时前,也就是六点钟。

信息很简短,只有一行字。

【这次让你失望了。葬花留着,下次再用。】

莫名其妙。

徐楚宁很讨厌这样语焉不详的东西,偏偏那男人就是喜欢逗狗一样戏弄他。

他有些生气了,攥着拳,突然砸在墙上,低低骂了句,“该死的杂种!”

方栖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脏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没说什么,垂眸拧干衣服上的雨水。

第119章 “我想割开你的嘴角。”

过了半午,雨开始慢慢变小,屋外哗啦啦的水声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雨水,混着泥土,黄黄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排干净。

山下那辆车一直都没走,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好像丝毫不惧怕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山洪。

徐楚宁跟方栖待在阿宏家里,帮着几个老人上下打点,同时也联系了学校询问最近的情况。

山里的信号塔有一些受损了,政府立刻组织了维修工修好,以便与山里的人联系,排洪系统的疏通和维护也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自从信号稳定之后,徐楚宁的电话就没停过,响个不停。

马不停蹄地处理了校长那边的事情,给他汇报了这一块区域学生的情况,徐楚宁才有了一点闲暇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奶奶泡了茶端给两位老师喝,是他们家自己种,自己采摘,自己炒的绿茶。

“大队上年年都收茶叶,奶奶闲不住,体力还好就会去茶园采茶叶拿去卖,也能赚点补贴家用。”阿宏说,笑了笑,“余下来的就会包起来,送给亲戚,或者干脆自己炒来喝。”

徐楚宁喝了一口,绿茶清爽,带着浓浓的木质香味,还有一点夏季露水的味道,喝在口中沁人心脾。

徐楚宁慢慢静了下来,站在阳台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辆车。

原本是白色的车,此时已经被泥水弄成了斑点状,稻场很大,所以积水并不多,但山上的排洪系统一旦全部疏通,在空旷的地方也会暗藏危险。

镇上已经下了警报,除了应急人员 呼吁其他的居民居家避险。

徐楚宁拿出手机,翻到之前的那条信息,看了许久,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握着手机,拇指在上面点了几下,发出去几个字。

【现在用吗。】

然后把手机收起来,转身离开了阳台。

昏暗的车厢里,手机静静躺在前操作台上,寂静如死。

男人靠在座椅上,椅背微微后调,阖目小憩,眉目间只有平静阴冷,带着几分病态和大病初愈的憔悴。

唯独没有恐慌。

似乎窗外并不是随时会爆发的山洪,仅仅只是一场初春的雨。

他一抬头就能隔着车窗看见山腰上的那户人家。

雨实在是太大了,又泛着雾气,重峦叠嶂,植被茂密,哪怕是冬末的枯枝,也足以遮挡视线,更何况是仰望,没有俯视那么视野广阔。

他也看不太真切,但他可以感受到,在一扇玻璃窗边,有人的视线正在遥遥地落下这里,这就足够了。

他们仍在对视。郁风€€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注视过宁宁的眼睛,不知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如同一汪清泉,自己往中投一颗石子,就能泛起阵阵波澜。

耳边是雨水打在车顶的声音,黑漆漆的车厢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叮叮」一声,弹入一条消息。

特别的提示音,暗暗期待许久的声音。

男人猛地睁眼,眼角还有熬了好几天夜的血丝,视线扫过前操作台,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显得格外诡异。

伸手将手机拿起,撇了一眼,顿住。

隔了六个小时的对白,他发出去的话好歹是有了回应。

这六个小时间,他坐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这几个字而已。

【这次让你失望了,葬花留着,下次再用。】

【现在用吗?】

冷冰冰的四个字,有些阴阳怪气的,郁风€€搭在膝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然后又缓缓松开,心口有点堵得慌。

他跟宁宁分别已经太久了,久到当他没有参与宁宁的成长过程时,似乎就对这个人失去了掌控。

不知道他认识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应该长大了,男人心想,长大也就意味着,不好骗了。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情饮水饱,也不会在对自己言听计从,更不会再为着自己的一句话横跨半个城市,只为见他一面。

郁风€€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好友讥笑他的话或许是对的€€€€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只是爱着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被捧着的感觉,被在乎的感觉。

而人往往就是缺什么就找什么。

他在享受宁宁不计回报的付出时,也正是印证了,他自认为不配得到毫无回报的爱。

否则也不至于遇到上一个徐楚宁,就跟他纠缠至死。

这样大的落差,让他有一种被看破的难堪,和恼怒。

他承认他有点恼羞成怒了,他觉得他的宁宁过界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尤其是离开自己这件事。

他想要惩罚他,带给他痛苦,只有疼痛才能让人害怕,让人长记性,无论如何都想证明自己是上位的那个。

可他低估了宁宁的韧性,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真的到了选择的时候,身体却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决定,以命换命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只会觉得嗤之以鼻,但坠崖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些庆幸。

「还好掉下来的不是宁宁,」郁风€€心想,「否则他该会多疼啊。」

他曾经两次仰望这个人,而以此同时,徐楚宁低头看他。

一次是悬崖上,他往下坠的时候,宁宁的身影骤然缩小,他往后落去,整个人被甩进洪流里,他甚至都不敢伸手抓€€€€怕不小心抓到宁宁的衣服,把他也带下来。

再次,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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