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好景不长,奚琢很快发现身后人在看他,微微仰头对化妆师说了些什么,在化妆师点头后就闭上了眼。
“……”
戚寒洲那个委屈。
他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奚琢却没有睁眼的意思。
化妆间的门打开又合上,听到身后彻底安静下来,奚琢才睁开眼,透过镜子,果然看见身后的人已经走了。
他缓缓松了口气。
化妆师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道:“你们两个吵架啦?”
奚琢一愣,很快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化妆师还在看着他,“是吗?这两天戚老师老是盯着你看呢,但是你都不看他,”她捂着嘴笑了一下,“我们都以为你们是吵架了呢。”
听她说完,奚琢想要解释一下,一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总不能说被某个人强迫着穿着婚服拍了许多羞耻的照片后他因为羞耻过度所以无法面对本人吧。
要是就这样说出来,那得更羞耻了。
奚琢最后只是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和前辈吵架的。”
他说完后怔了一下,发觉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用过,现在再用倒是觉得奇怪,莫名地有种掩耳盗铃的意思。
“是哦。”化妆师笑笑,给他最后定了妆,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啦。”
【“这里是我常来的地方,”沈云集抱着头仰靠在树上,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殷羽在他身侧,视线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月色初上梢头,银色的光洒在水面上,星星点点聚在一起,恍若一条发光银带,向上是星月相拥,向下是春水初融,岸边生着春日初开的小花,黄的白的,聚集成小团小团的花簇,在月色里也镀了一层银光,花瓣莹润,嫩生生的漂亮。
他嗯了声,道:“很美。”
初春的夜里仍旧泛着寒意,只是眼前的一切太美,连带着觉得这寒意也消减不少。
沈云集轻巧地直起身,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阿羽,以前我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他靠的近,殷羽一转身便能将他的脸收入眼中,月光下沈云集懂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格外明显,他忍不住伸手按在上面,“冷的话就回去?”
沈云集把他的手拿开,佯装生气道:“你怎么这般不解风情?我刚才可是说了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你莫非是没有听懂?”
殷羽摇头,略着急道:“我懂,只是……”
“嘘€€€€”沈云集笑得眼睛都弯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刚才是逗你的。”
这人一向是更在意这些实在的东西,都相处了这样久,他可是摸得清楚了。
殷羽却是盯着他,道:“我以后会常陪你来这里的。”
沈云集愣了一下,挠挠他下巴,逗道:“只陪我来这里?”
殷羽眉头皱了下,立刻就道:“不是,哪里都可以。”
沈云集笑了,他张开手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那闪着粼粼波光的水岸边,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声音越过水流,落在对岸、远处,他转过身,笑着冲殷羽招手:“你也过来呀。”
殷羽于是缓缓走至他身边,不去看水和天,只是瞧着他。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样闷?”沈云集笑着打趣他,视线往下,落在他腰间的长剑上,玉白的剑鞘迎着月光,周边仿佛发着光一半。
他一恍然,才惊觉原来已是过了这样久,初见面时这剑还在他脖子上架起过,后来却是和它的主人一起,陪他走了许多的路。
“想不到最后竟就这样回来了,”沈云集嘟哝着,转而对殷羽一笑,道:“还好我当时逃了,不然肯定去不了那样多的地方,也就见不到你了。”
他半蹲下来,看着水里月亮的影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只一碰那水面,月影就散开来。没过多久便又重新聚在一起,沈云集便要直接去捞那水,还未碰到,手腕便被一把拉住。
殷羽不知何时也矮下身来,语气温柔,手上却是用了力的,“这水太冷了。”
话短,沈云集却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道:“这点儿水还不碍事的,我身上穿得厚呢,你别担心。”
话说着,他便要再伸长了手去碰水,殷羽却很执拗,手上一点儿力道也不松。
“……”
沈云集知道他是担心,自从自己身体里那玉石被取出来后,这人就就好像一直悬着心似的,对他的身体看的比先前更要紧了,总担心自己冷着动着。
“好吧,”他还是妥了协,收回了手,指尖缩回袖子里,扭头冲他一笑,“听你的。”
殷羽的眉头松开,眼睛弯了弯,“好。”
沈云集一看见他笑就喜欢的不得了,心里头软乎乎的,忍不住在人脸上捏了一下,“要是我们再认识的早一些就好了。”
这样加他一定要和殷羽说很多的话,带他来各种好玩的地方,喜欢的事都一起做一遍。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殷羽垂下眼看着他,“现在也不迟。”
沈云集凑过去盯着他,眼睛眨了眨,睫毛便跟着如同蝴蝶翅膀般抖抖,“嗯?”
殷羽耳根子发热发烫,却还是执着着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极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他顿了下,稍微移开些视线,才接着道:“我会一直跟着你。”
“此话当真?”沈云集笑着,故意逗他:“若只是说说可不行。”
殷羽立时皱了眉,道:“我不会同你说谎的。”
沈云集笑出了声,拍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头,装作一副老成样子:“嗯,嗯,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带着你。”
殷羽头被按着,想把头顶的手给取下来,一抬头看见沈云集笑得和月牙似的眼睛,就弃了这想法,乖乖任他摸,声音低下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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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迎春开了一茬,嫩黄色一团一团,瞧着喜人。
沈云清一大早起来,打算出门时天色还未全亮。
府上寂静无声,他走出院子,却意料之外的瞧见一个人,立时顿住了脚步,怀疑着叫他一声:“云集?”
沈云集听见这声,转过头来,一看见他,便笑起来,“兄长,你怎得起的这般早?”
沈云清看他今日似乎是格外高兴,笑道:“我有事要办,赶早不赶晚,倒是你,往常这个时候可是还在榻上的。”
“哪有!”沈云集被揭了短,立刻反驳,“我那是,那是偶尔嘛。”
沈云清只是笑:“嗯,没说不能睡,我倒是情愿你多睡些。”
两人一同往外走,沈云清奇怪,问他:“你这是也要出府?”
沈云集嘿嘿一笑,“对呀,所以才这时起来。”
沈云清只当是他又要带着那位去游玩,应了声知道了,便没再多想,只是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别太贪玩。”
彼时刚至门边,他正抬脚要走,沈云集却先一步跑到他前面,面上瞧着很有些歉意。
沈云清瞧他那神色,心里一沉,开口:“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沈云集吩咐小厮开了府门,外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则是一匹白马,缰绳垂下来,由殷羽牵着。看见沈云清,殷羽冲他微一点头。
马车是沈云清安排着提早备下的,那马€€€€
“兄长,”沈云集站在他眼前,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道:“这些日子我想了许久,还是想出去看看。”
沈云清霎时了然,他静默片刻,道:“这是非要走不可了?”
沈云集点头,“非走不可。”
沈云清叹口气,却是笑了,招招手:“过来。”
沈云集乖乖走过去,一把搂住他。
沈云清拍拍他的背,笑道:“这样舍不得,我看还是不走为好。”
沈云集立时跳起来,“这不行!”他吸吸鼻子,看着沈云清:“又不是不回来了。”
沈云清无奈摇头,故意逗他:“但愿如此。”
“兄长!”
“好了好了,”沈云清笑着看他,正色:“和爹说过了吗?”
沈云集立时变了脸色,正要说话,忽地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和我说什么?”
沈云清回头,看见沈毅缓缓踱步而来。
沈云集眼睛瞪大了,转身就跑,“阿羽,快,快,快上马!”
殷羽看看沈毅,犹豫一下,还是翻身上马,扯着缰绳,朝沈云集伸出了手。
沈云集两三步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借力上了马,冲沈云清道:“兄长,爹这里就靠你了!”
“哎€€€€”沈云清喊他一声,下意识往前一步。
沈毅瞧这样子,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抬脚追出去,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马儿嘶鸣一声,沈云集搂着殷羽的腰,坐在马背上挥挥手,笑得肆意:“再会!”
他的声音随马蹄声阵阵远去,消失在初起的天光里。
长街那么远,一直延展着,仿佛要到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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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全员杀青那天,下了一场小雪。
摄像机最后一次运作,将难得的雪景拍下来,剧组的大家都特别高兴,平时内敛些的人也好像放开不少,在雪里拍了不少照片,留下忘不掉的回忆。
李昀山是最高兴的,雪刚一飘起来,就拿着喇叭说这是瑞雪,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很多吉利的话,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
导演的喇叭释放压力的时候,奚琢刚从马上下来,白马高大,他下去的时候走神去了一旁响起的欢笑声中,踩脚踏的时候滑了一下,动作就不稳,还未落地,腰却被人先一步搂住了,那人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则托着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就让他整个人都稳稳的下了马站在实地上。
刚悬起来的心脏就这样又落回去,奚琢顺好了有些乱掉的呼吸,抬起了头。
戚寒洲还托着他的手,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因此两个人的动作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雪花还在缓缓落下,细小的纯白雪粒,粘在漆黑如墨的发间,很柔美。
奚琢下意识后退,低头时睫毛颤动,抖落了几片小小的雪。
那几片雪融入其他下落的雪花里,戚寒洲眼里,却好像与其他的不同。
他仍旧抓着奚琢的手不让人后退,自己也向前靠了一步,低头的时候,长发从一侧垂下,“奚琢。”
他轻声叫人的名字,本来是冷淡的声音,尾音垂下来时候却很勾人。
奚琢不动了,他没和这人说过自己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但偏偏每次对方都能拿出这一套来,犯规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