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规定的杀人时间所剩无几,但警察却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我非常容易的判断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不用。”我简明扼要的回答道,开始上手开锁。
这个锁头有些复杂,并不是门所自带的,而是为了将宾客困在会场才额外安装的,是谁安装的自然不言而喻。
它在门上的位置并不突兀,很难发现它并非与门配套。
€€€€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按捺住自己焦躁的情绪,拿着掰好了的铁丝在锁孔中扭转了一会儿,却因为静不下心来不得章法没弄开。
最后恼羞成怒的我用工具钳加勃朗宁连门带锁的全拆废了。
动静大到吸引了不远处的人群,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他们的抽气声。
前社恐完全不想看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我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自顾自的把半报废的门踹开,结果外面的照明电路设备完善,灯光穿过门槛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救命!放过社恐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润走了。
信子默默的跟上我的脚步,什么也没多说。她真是,我愿称之为情商天花板。
我们就这样安静了一路,直到我带她在迷宫一样的大楼里东绕西绕,找到了想找的那部电梯并且按下了上行按钮,她才开口。
“真的要用电梯吗?它没法到达四十七层的吧?”她忍不住问道,“而且这种情况下,凶手很可能在电梯或者四十七层楼道放感应装置,可能我们一过去€€€€”
我没说话,信子小姐却自己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
“是想这样啊……”
从社死的状态脱出,我又可以自如的和他人交流了,于是轮到我开始发问。
“想清楚了?”我问道。
“一小部分吧,我的判断不一定准确。很多信息我都不知道。”信子小姐的语速有些缓慢,是同时在思考着的样子,“你可以为我解惑吗?”
电梯缓缓的接近三十二层,我似乎没什么拒绝回答的理由,也确实需要做些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避免自己一直这样焦躁下去。
于是我点点头,答应了信子的请求:
“你问吧。”
“炸弹其实已经被禾泽君提前拆掉了,对吧。”信子开始提问,就是说出来的内容有些直接,“最后一颗炸弹的拆卸时间过于短暂了,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拆掉€€€€”
她的声音顿住了,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失声。
“€€€€不止是最后一颗,既然有提前拆掉的可能,那么所有炸弹都应该该是已经提前拆掉的状态才对。你是想这么说吧?”我替信子说出了她想说的,微微偏头望了她一眼,“其实还可以猜的更大胆一点哦,比如‘禾泽释之助其实根本不会拆弹,从头至尾都只是在瞎剪线’这样。”
信子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瞪大了的眼睛显得特别圆。
“这点没在说谎哦。”电梯的门缓缓打开,我走进电梯,回答着信子的问题,“会拆弹的是我的同事,他是真正闭着眼睛都可以把炸弹大卸八块的高手。我们从一开始就发现会场被安装了炸弹,所以我们分工合作,他将负责炸弹拆掉,我负责找到安装炸弹的凶手。”
“从一开始,会场就是安全的,那些控制炸弹的感应器还没被运用就沦为废品了。”
“那禾泽君拆卸已经被拆卸的炸弹的缘由呢?为了寻找真正的炸弹犯?”佐佐城小姐也跟着走了进来,询问道。
“显然不是啊。实话说我最开始根本不知道炸弹犯是谁€€€€根据意图的不同,炸弹犯在按照炸弹后离开现场和留在现场的可能性五五开。为了‘炸弹犯还留在现场’的可能性假装拆炸弹什么的€€€€我干嘛要让无关人员和危险分子共处一室?直接把门踹了让大家各回各家不是更好。我一边回答着一边按下了『46层』的按键,“会这么做是因为小林先生。他有杀人的意图,在之前我就发现他身上带着的凶器,虽然有进行处理€€€€就是劝他放弃,在一切无法挽回前可以寻求武装侦探社的帮助什么的€€€€但我可不是那种有几句话就改变他人想法才能的人,所以必须确认他真的改变主意了。而且瑛太小姐出现后,我是有猜测小林先生是炸弹犯的。”
按钮亮起,我收回手指,等待电梯下降。
“当时没找到什么证据,出于谨慎倒是有在监控室留针孔……不过这和小林先生没什么关系,察觉他可能是安装炸弹的人都是瑛太小姐出现、会场挂锁之后的事情了。但当时一切都没发生,无凭无据的引起恐慌可不好。况且我是有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想法的,所以就什么都没说。”我盯着跳动的楼层数,讲述着我的想法,“我不能直接离开会场,小孩子都知道不能盲目信任陌生人。所以我杜撰虚假的炸弹信息、甚至把锅甩在了因为工作需要提前立场的明星先生身上。我必须确认小林先生值得帮助,不会在会场杀人才……”
我说不下去了。
人会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有的时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谎。我可能真的非常不擅长说谎,谎言拙劣到连我自己都没骗过去。
毕竟如果我真的不希望他变成杀人犯,自然可以用更绝对强硬的方式阻止他,人的意志是可以被外力改变的,只要我有这样的意愿。显然,我没有。
但我并不想在电梯里沉默下去,于是我闭了闭眼,所幸破罐子破摔。
“小林先生说的是对的,我做这些€€€€将自己对瑛太小姐计划的猜测告知他、虚构炸弹的爆炸条件……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诱他犯罪,让我找到证据。”破罐子破摔之后,我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一切的焦躁烦闷都消失了,“他要是证明了自己理智尚存,犯罪只是头脑发热受人利用自然再好不过。但假设并非如此,一切行为都是他深思熟虑的选择,那我是不会让他成功的,不可能让他在我知晓的情况下杀人的。”
即使那个“受害者”实在是让人恶心。
但我确实没有按照自己的审美价值观来改变他人命运的兴趣,这也就注定了我只会冷眼看着小林先生走上绝路,然后把变成坏人的他扔到垃圾桶。
被小林先生曲解意思的我一点都不冤枉呀。
“现在可以安心一点哦,禾泽君。”信子小姐语调一直都是这样不急不缓,“没有人会怪你的。”
“……”就抓住他人情绪和胡说八道这两点来说,信子的能力已经可以称之为才能了。
我一时没说话,正好此时电梯门打开了,到达了指定的楼层,于是我只是胡乱“嗯”了一声就先一步走出去了。
“说起来,最开始和你说‘香水没上线什么的’其实都是我胡扯的。”为了让刚才的表现不那么突兀,我开始和信子胡扯起来。“我其实不懂香水。”
“其实我也说的是假话,禾泽君的推理思路是正确的呢”信子也直白的说道,“我也不清楚那款香水有没有上线,也是在胡扯。”
得,我们两个没一个了解香水的。
“所以说我们刚刚一直在拉扯空气?”我忍不住吐槽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信子想了想,同意了我的说法。
于是关于小林先生的话题就暂且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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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该怎么办,走安全通道上47层吗?”略过刚才的话题,信子重新把重点放回了未完事件的本身。
我也将注意力收拢回事件本身,摇了摇头。
“不着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根本不用上去。”
我带着信子东拐西拐,寻找着我推测的那个房间。
“是因为真正的危险并不在四十七层吗?”佐佐城信子反问道。
我略显讶异的看了信子一眼,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没必要惊讶。
“我是这么猜的。”我回答道,在脑海里估测这距离与位置,“会场的炸弹早就被助哥……我同事清理掉了,倘若瑛太小姐说的是真的€€€€会谈室的门和会场的炸弹是联通的。那么他只需要开门护送官员先生们离开就行了,炸弹早就被清理掉了,不存在困在里面的可能。”
“可他们被困在会谈室了。这就说明€€€€找到了。”
我推开了一扇门,没有开启照明设施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粘连着一枚炸弹。
小巧的、金属外壳的炸弹,突兀的粘连在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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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连接的炸弹根本不在会场,而是在这间会谈室的外面。”织田作之助注视着被他一脚踩在地上的官员先生,如此说道,“如果开门了,也就不用再考虑任何问题了。”
错愕慌张的神情复现在官员先生们的脸上,也有相对冷静、不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的。
“那该怎么办?!”有官员先生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再一次情绪崩溃。
“我的同事就在会场,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来接应我们的。”织田作之助将刚才讲述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或许是在各方面都被全方位碾压而毫无反抗余地,会谈室再次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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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真的在这。”虽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但一次对这事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我眯着眼睛抬头望着那枚炸弹,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
“禾泽君原来不知道炸弹会在这里吗?”信子小姐为我找来了一把椅子,如此问道。
“只知道炸弹绝对不可能在四十七层啦€€€€谢谢。”我接过椅子,把它摆放到合适的位置,“四十六层和四十八层都有可能。像监控里显示的一样等官员先生们都进去之后,把炸弹安装在门上?还是算了吧。要是我是保镖还有那么点可能,助哥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将炸弹安装在会谈室下层对应位置的房间,就可以直接完成、避开后续返回四十七层的情况了€€€€我弄懂了。”佐佐城小姐点了点头,一副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样子。她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炸弹,接着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所以禾泽君会拆弹吧?”
“不会。”我不怎么心虚的移开视线。
“……真不是开玩笑?”信子小心的、试探的问道。
“这东西不好学的。”我用心虚的语气解释道。
信子小姐这下终于真情实感的为自身的安全问题担心起来了。但在真的不安的时候,她反而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想看出她在害怕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说方才信子说什么“想想都可怕”的时候根本就没在害怕。
“信子小姐刚才果然在配合我。”为了表示自己很肯定,我还点了点头。
“毕竟禾泽君的推理太不严谨了,跟与我刚见面那会儿完全是两个样子。”佐佐城信子露出了一丝稍显无奈的笑容。
想法被证实了,我踩在椅子上。可能是因为我跟小林先生身高大差不差,炸弹的高度位置都特别顺手,我从口袋里拎出多功能开瓶器,转到小刀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检查炸弹的固定情况,还不忘安慰信子道,“我只是不会拆弹,并不是什么都不会,所以不会有事的。”
检查完固定情况之后,我瞄了一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从椅子上跳下来,离开了房间。
信子有些不明就里,忍不住发问了。
“你想做什么?”
“把耳朵捂上。”我提醒道,没有回答信子的问题。
信子立马放弃了提问,把耳朵捂上了。
确认她照做后,我拎出勃朗宁上趟瞄准旁边的玻璃幕墙,钢化的玻璃墙比起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还是略逊一筹,在子弹破空击碎玻璃的几声嗡鸣后,只留下粘着少许玻璃碎片的三米金属框架。虹吸效应之下,夜间的冷风迅烈的席卷了整栋楼层,呼啸的风声令人有些头晕。
“说明一下。”玻璃破碎后,我开始回答信子先前的问题,“我确实不会拆弹,但对付炸弹不是只能拆。”
“这种炸弹类型少见的炸弹,放在其他地方可能会让专业人士头疼。但我知道它少见的原因,反而就没有这种烦恼。”我进入房间,再一次踏上椅子,“它是从外国走私流入市场的炸弹。之所以少见,是因为它的产品特性不符合市场需求,特性变成缺陷,最后被市场淘汰了。”
“不过也正常,毕竟是意大利那边进口过来的,那边就是有这样的特色€€€€扯远了。”我踩上椅子,刚才被我捡起的匕首派上了用场,我将它从铁鞘中取出,手指再一次碰上炸弹,在行动前却突发奇想的扭头问了信子一个问题,“你喜欢烟花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一般人第一反应肯定是“什么?”,但信子却说:
“喜欢的。”
“那这次恐怕不行。”我这样回答道,与此同时用匕首将链带划断,迅速从房间到达连廊,干脆利落的将炸弹用力丢了出去,炸弹通过刚才被我打碎的玻璃幕墙被甩出建筑。
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无论拥有哪种类型的异能,身体素质都会有一定幅度的不科学提升。
所以,将炸弹在爆炸前丢出建筑、变成观赏性极强的烟花什么的也就变得轻易起来了。
莫约过了五秒钟,炸弹在空中轰然炸裂。在四十六层的高度,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即使是危险的炸说大概也像是一束大型烟花吧。
爆炸形成的带有热度的冲击波令一整面玻璃幕墙抖动碎裂,零星的玻璃渣子溅在身上,在钢化玻璃内金属丝的效用下没将人划伤,热浪席卷造成的冷热对流让空气都显得躁动不已。我注视着在空中绽开的橘色烟花,颜色和当时一样漂亮夺目。
“真漂亮啊……”我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盯着焰火慢慢消失在空中,只有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火光的痕迹。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已经过去,近距离接触炸弹危险性还是很高的,所以这场烟花也只能成为与此时无关之人的饭后闲谈。不得不与它近距离接触的人还是躲在室内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