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了信子要干什么。
€€
我被带上了运输食材的火车,和信子一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家餐厅。
“这是肌肉松弛剂,别白费力气说话了,做不到的。”信子坐在我对面,开口说道。
货车摇晃,我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件事上面,而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安吾曾经非常不满我有问必答的说话方式,发表过“就算是对朋友也要保持警惕心”的言论。我当然是完全没在乎,弄得安吾想捶我脑袋。
“你这副样子,说不定哪天被人绑架了都不知道呢。”他当时就是这样恼火的断言着,最后被我好声好气的哄好了。
现在我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于连转动眼珠的举动都做不到,只有意识无比清晰,复盘着刚才的一切以及更久之前的事情。
它太过清晰了,以至于我完全弄明白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动不了的舌头却让我连发问求证都做不到。
如果被安吾知道我真的被他言中,被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绑架了,肯定要被笑话死吧。
想到这种让我想钻进地缝的可能性,我就手脚发麻,有种想死的感觉。
嗯,发麻可能是药物作用。
想死倒是多少带点真情实感。
我被信子绑架了。
货车开到一家废弃的工厂附近,经过一番波折后,我被带到了工厂的内部,被捆在了一把椅子上。
即使只有余光瞥见,我也认出了这把椅子,和电视中的蒙面男人做的是同一把。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被进一步解释清楚了。
“禾泽君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吗?”信子在我面前站定,打开了那个珠串小包。
空掉的玻璃注射器因着信子的动作从里面滚落,摔在了地上,变为了一地的碎片,而一把袖珍的手枪则被拿在了手上。
我试图开口,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仿佛身体都不属于我了一般。像是没有骨架支撑的肉。
然而信子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很自然的自说自话了起来。
“这是当然的了,禾泽君一直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吧。”她垂下眼睛,给手枪上了膛,声音在空旷的工厂中略带一些回想,“对危险也没什么观念,虽说如果我不使用松弛剂的话,禾泽会绝对会使用异能力脱困。但即使如此,你的第一句话依然是验证自己的猜测吧?”
€€€€你是对的。
我想说的话完全传达不出来。
“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佐佐城信子开口说道,缓慢的举起枪,极为细致的瞄准了我的额头,神情不带一丝犹豫,“禾泽君知道理想么,它是一种脆弱的、只能通过不理想的方式达成的伪命题。但它依然是值得守护的事情,不是么?禾泽是完全理解的吧€€€€那种希望实现他人愿望的心情。”
我听见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鲜血从伤口中迸溅开来,代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她的行为是那么的果断,毫不犹豫,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她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是看着朋友的眼神,没有掺杂任何的欺骗和敷衍,是非常纯粹的那种眼神,像是折射着韵彩的玄色的珍珠。
我看着这样的眼睛,腾升不起任何的恨意,也没有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安心的平静。
€€€€这才是对等的感情。
我这样想着,试图去盯着那袖珍枪的枪口,努力让自己能够活动起来。
你支付出一枚糖果,换取玻璃珠时会感到快乐,换取糖纸时会感到失落,换去爱时会感到惶恐。
玻璃珠是令人安心的事物,因为糖果和玻璃珠是同等价值的物品,即使破碎的玻璃珠会划伤手,但这种事情我在换去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用糖果换取了太多价值远高于它的东西,那些东西不该属于我的,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所以,信子所给予的,反倒是让我安心的事物了。
即使这种想法只会被人当成疯子,以至于我话我永远不能说出口。
“我被玻璃珠划伤了手,于是我丢掉了它,但要是问我的话,我还是很喜欢玻璃珠的。”
而如今,那颗玄青色的玻璃珠碎掉了。
它并没有划伤我的手。
鲜血从伤口中迸溅开来,代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她的行为是那么的果断,毫不犹豫,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她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是看着朋友的眼神,没有掺杂任何的欺骗和敷衍,直至最后一刻也是这样的。
她倒在了血泊中。
我的视线不知为何变得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一种很深的红色。
废弃的工厂回荡着脚步声。
我的脑海试图将模糊的画面描摹清晰。
有人在玻璃珠破碎之前把它打碎了。
他的行动是那么的果断,毫不犹豫,也没有手软的意思,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或许他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按部就班的平静。
这不是一颗糖果能换取的东西,我却不觉得惶恐,因为我会拿很多很多糖果去换取。
可在童话之外的现实,却清楚的告诉我的脑子€€€€佐佐城信子死掉了。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废弃的工厂,他来到我的面前,将意图杀掉我的恐怖分子击杀。
每次见面时,我总会喊他的名字。
然而这次,我却做不到了。
是太宰。
第212章 救场
没法说话。无论是舌头还是手指,都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看着太宰,什么都做不了。
太宰跨过佐佐城信子的身体,来到了我身边。二我,也终于能够看清他了。
“吃亏了呢,禾泽。”他用着陈述事实一样的语调说道,俯下身,动作灵巧的解开了绳结。
我现在真的非常想说话,但连动弹舌头的能力都没有。只是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频率增加了不少。
我知道我会获救的,对于这点,我完全不意外。
但来的人不该是太宰。
早在我看见那个珠串小包的第一秒,我就通过贴在手表上的定位器将自己的位置同步给了助哥。
从六本木回来后,我就认为我和助哥需要更加多样的联系方式,所以从老板那购置了定位器。不但能随时查看对方的位置,还能随时向对方分享自己的位置。就算不是紧急情况,工作期间也非常节省时间。
虽然本意是希望遇见紧急情况另一方可以迅速敢来救场€€€€主要是助哥来救我。但实际上这种功能还是助哥用的比较多,每次助哥被热情的阿姨奶奶们,都要把我摇来救场。
所以,当我听见那声枪响时,我并不认为佐佐城信子会死掉,我只知道我会因此获救。
因为助哥是不会杀人的。
但来的不是助哥。
捆住我的绳结被解开,从我的身上松散掉落。但同时,也是它们支撑着使不上丝毫力气的我不那么倒下。
失去支撑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我摔在了血泊中。
太宰似乎是要扶我的,至少我看见他做了这样的动作。但扶住一个要摔倒的人和扶住一个同等重量的物体完全是两码事。
使不出任何力气的我显然应该暂时被归类为后者。
于是最终,我摔在了血泊中,尝到了尘埃混合这鲜血的味道,热的,铁锈一样的味道。
我的睫毛上似乎也粘上了血,让整个视野被红色虚化。
佐佐城信子死掉了。
我再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情。
新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我下意识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终于,脚步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从声音就可以脑补出他夹杂的迷惑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中也的声音。
肌肉松弛剂真是一样讨厌的东西。
我因为他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
//
中也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没话说。
某个混蛋首领即使突然决定离开总部大楼,他也只能骂骂咧咧的奉陪到底。
即使太宰说了他早有准备,中也也在来的过程中设想了无数突发状况的诞生和解决麻烦的方法。
事实证明,突发状况确实发生了。
但中也完全没想到是以这种情况呈现的。
首领先生计划好了一切,整个行程都完美无比,却在最后一步失败了。
因为天天在办公室里待着而疏于锻炼,他非但没有扶住被药物控制的禾泽,还被带着一起摔了下去。
看着对现状感到不可思议、露出奇妙表情的太宰,中也终于反应过来,有话可说了。
“你好弱啊,太宰。”简直是万年难遇的机会!自从这家伙当上首领之后他就再没找到机会嘲笑他了。
好弱啊的首领先生无视了他家干部的话,再次尝试将摔在地上的、倒霉的调查员先生扶起来。
却因为血液和手套的接触面都过于滑腻而再次失手,什么也没完成。
首领先生完完全全的沉默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想通,出于对倒霉调查员先生的同情,干部先生放弃了嘲笑太宰的最好时机,认命的上前,调控重力把禾泽扶了起来。
“啧,真过分啊,把禾泽弄得满脸都是血。”中也对太宰的行为指指点点,“等我两秒钟是会吃亏吗?”
“亏倒是不会吃。”太宰说话的节奏不紧不慢,和过去拉开了微妙的差别,“不但如此,这样一来中也还可以直接吃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