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会回一句“我现在知道了”,接着该干嘛干嘛,完全不当会事。
又或者更聪明一点,他会觉得莫名其妙,一边表示这“这不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吗”一边该干嘛干嘛,从始至终都不当回事。
费奥多尔停止了思考。
推断这种人的想法真是折磨。
第275章 雪画印
结果禾泽释之助罪孽的机会很快到来了。有着名为『龙彦之间』的异能力的宝石收藏家来到俄罗斯东部。费奥多尔从自己建立的、简陋的情报网上知晓了他的动向,并且推测出这其中有另一个自己的手笔。
€€€€是涩泽龙彦啊。那个他属意着的、却没来得及认识的完美异能载体。在第一次了解他的能力后费奥多尔就感到了兴奋与战栗,他在他身上看见了目的达成的可能。
然而,同位的不速之客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导演先生抢先联系了涩泽龙彦,粉碎了费奥多尔的计划,达成了自己的计划。费奥多尔没能进行这次尝试,只能先暂缓进度,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先生合作。即使初次见面就对对方感到排斥。
而现在,在这个世界,在四年之后,无人阻止的导演先生必然会完成费奥多尔当初的构想。那个利用异能力的升格达成目标的构想。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费奥多尔就迫切的想要见一见他了,见一见已经如他所愿变成异能体的涩泽龙彦。
对禾泽释之助罪孽的清算,也能在雾区,由他自己完成了。
这样的计划几乎不存在疏漏的可能。即使有,也莫约是些自己的身份被涩泽龙彦认知、禾泽成功对抗了自己的异能力、罪孽没有被清算的小事。只要拿到书页,这也只是无伤大雅的“计划之内”罢了。
书页€€€€明明应该是最困难的一步,却因为属于一个不着调的主人变成了最简单的一步。某个不着调的调查员先生惯常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即使费奥多尔提醒了也只是来上一句“我放的位置很好啊”来敷衍了事。费奥多尔是真没话说,不得不时刻关注着书页以防被某个不靠谱的调查员先生像弄丢一把钥匙那样弄丢了它。到了如今,却让拿走它变得格外简单。
当费奥多尔策划着与涩泽龙彦见一面的的计划时,调查员先生正沉迷着一款称为“跑团”的桌面游戏。这款游戏不算无聊,却没能打动费奥多尔。当他收到了禾泽的笔记本时,计划着拿走书页离开的费奥多尔并没有翻看的兴趣。
只是不感兴趣的游戏本而已,没意义的事情不做也无所谓。
费奥多尔没有看那个本子,也错过了调查员先生难得谋划一回的计划。百密一疏导向了最坏的结局,在刀子捅入胸口的时候,费奥多尔却难得的感到了一丝失败了之外的情绪。
€€€€原来要这样操纵他啊。
被禾泽释之助不同于常人的古怪对事反应冲击着认知而折磨至今,费奥多尔终于在这次,抓住了操纵调查员先生的悬线。
当事件足够棘手,棘手到得过且过的懒散态度会毁掉一切时,别无选择的禾泽就不得不行动起来了。他早该想到的,导演先生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不拘泥于对本人的行动,而是把手段作用在他在乎的外界上,踩住禾泽软肋,让他不得不行动。
费奥多尔在那一刻知晓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一切远没有结束,他要让涩泽龙彦在横滨等他才行。
还要让禾泽也一起去横滨。
鲜血顺着伤口溢出,天上下着星星点点的细雪,隆冬让血液流的极为缓慢,即使再待几个钟头也不会失血而亡。比较棘手的是刀子上的毒。它会抽走费奥多尔的生机,让他慢慢死去。如果现在就返回车内取解毒剂自救,大概是来得及的。但费奥多尔没这么做,他只是为自己的身体寻找了一个支撑点,一边默数着秒数一边等待着。
如果故事的发展在禾泽的预料之内,那么禾泽有足够的时间将医疗箱拿走,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禾泽在行动的时候称不上算无遗策,但只要是他能想到的部分,他是不会留给敌人一点儿机会的€€€€除非他身边有个搭档,有搭档他都不动脑的€€€€而他这次只能靠自己。
费奥多尔听见依稀的脚步声,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了一个与自己打扮无异的存在,是『罪与罚』的异能力。
“阿普尔小姐,苹果,是吗?”雾区中的、与费奥多尔长得一模一样的异相露出微妙的笑容,仿佛疑问般的说道。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但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们就足够理解彼此了。
异相消失在了雾中,只留下了仿佛是名字般的词汇。
他在原地留下了一支解毒剂。
这样一来费奥多尔就能闲适的、清醒的等待禾泽了。
麻醉毒的效力不在阻碍费奥多尔的思考,他很快想明白了禾泽会怎么做。
€€€€他会带着医疗箱来救自己。
这个答案真是折磨……
费奥多尔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姑且放置了自己的困扰。
后续的发展就顺利多了,禾泽释之助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拎来医疗箱救助了他。
在此之前,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异相自我粉碎的全过程,终于理解了『罪与罚』最后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异能的特性千变万化,费奥多尔不会是唯一的例外。
『阿真』是禾泽释之助异能力的名字吧。
在被救助的过程中,禾泽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让费奥多尔的推断得到验证。
起雾事件确实让禾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在这其中,费奥多尔占据着小小的责任,主要原因还是阿真。但按照始作俑者的说法来定义的话,也可以说为完全是费奥多尔的责任了。
朝夕相处之下,费奥多尔与禾泽之间产生了奇怪的情感默契。
理解平常状态下懒散跳脱的禾泽让费奥多尔倍感折磨。而看见禾泽为一些目的和计划努力而倍感折磨时,费奥多尔反而觉得轻松愉快了。
他依照着往常的节奏与禾泽相处着,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作为背叛者的自己为什么能做到效,但他确实成功的安抚到了禾泽。
他已经懒得追究自己在禾泽心中的形象了。反正这种背叛后还能得到被背叛者信任的情况估计只有这一次了。
他利用已知的情报诱使禾泽同自己前往横滨。以涩泽龙彦的情报作为吸引。
禾泽为了阿真必然会前往横滨。而费奥多尔前往横滨的目的禾泽却一无所知。
起先只是抱着远离导演先生的地盘、在横滨寻求更多机会的目的。到如今却已经不一样了。
他知道导演先生不日将在横滨现身。而到那时他有一场重要的演出要展现给他看。以他的世界为舞台。就像导演先生当初做的那样。
礼尚往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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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费奥多尔所料,禾泽得知情报后不到一天,就迅速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横滨。
他“遣返回国”的构想抽象到让费奥多尔没话说,只得心服口服的承认他是个天才。在长期的折磨之下,他觉得他快对禾泽的发言和想法脱敏了。就像他对禾泽纠正他无意识的咬手行为脱敏一样。
为了防止二次折磨,费奥多尔决定不去深想这其中的原因。
前往海参崴的路程和先前一样,都是禾泽与费奥多尔轮流开车。对自己异能力上心了的禾泽变得特别省心,全程都安安静静的研究自己的东西。
€€€€他在筹谋一个计划,真正的计划。
费奥多尔迅速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且为之感到欣慰。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禾泽比平日里还要敏锐,瞬间就注意到了费奥多尔的情绪变化,并且因此炸了毛。
费奥多尔半真半假的搪塞了过去,禾泽也没精力去追究,于是此事便过去了。
二人一般只有晚上会在沿路的旅店内休息。没了旅游的打算,最后一段路走的格外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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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海参崴的第二天,轮到禾泽开车。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沿路的加油站。
在此前愣是研究了十几个小时的资料不睡觉、路上抱怨着自己这样算不算疲劳驾驶的调查员先生在把车开进加油站后,就迫不及待的摘了墨镜,带上围巾下了车,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吹风去了。
留下后走一步的费奥多则尔和工作人员交涉,告知他车辆需要的汽油。
等到费奥多尔来找禾泽时,绿眼睛的少年正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杈子在雪地里画着模糊不清的画。
“横滨地图么?”费奥多尔盯着不甚清晰的雪地画作看了两眼,在辨认完毕后用陈述的语气开口问道。
禾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戳了戳地图中的裂谷,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个叫做骸塞的废弃建筑,我去过,里面相当炫酷,算是很著名的横滨景点了。”他开口说道。
虽然已经很多次了,但费奥多尔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如果在里面跑团一定很有感觉。”禾泽释之助接着讲道。
€€€€知道禾泽的答案真是一种折磨。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费奥多尔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致,于是便保持了沉默,禾泽的话多半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没指望费奥多尔的回应。
他握着树杈子戳了戳雪地,接着把刚才画好的地图扒拉散开。
“费佳的需求,是和我成为敌人吗?”雪地再次恢复原样,禾泽突兀的、不着前后的提问道,接着在费奥多尔回答之前,又自顾自的摇头否认了。
“好像不太对……”他思考着,不自觉的用右手戳了戳脑袋,“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希望我把费佳当做敌人……至少是保持警惕和敌视,费佳是不会把我当敌人看的。”
他的手上还拿着那个树杈子,细碎的树皮和雪花掉在了头发上,他也不介意,晃晃脑袋就不管了,也不在意有没有甩掉。
费奥多尔只是看着他,依然没有回答。
“你接着说。”费佳只是简单的引导了一下。
明明是和普通的话语,却把在思考着的禾泽吓了一跳。
他似乎没想到费奥多尔会询问后续,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后续。方才的话语大概是是觉得两个人干站着有点太单调了,才随便说点话填充了两人间的沉闷。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没进行后续思考的禾泽决定用问题打败问题。
“对。”费奥多尔干脆的给出答案,语调里带着一丝冬天特有的怠懒,“所以呢?你觉得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预备状态的工具人。”禾泽迅速回答道,他对这个答案似乎是有信心的,没放太多注意力在费奥多尔身上,又开始用树杈子戳雪地了,并且轻松的戳出了死屋之鼠的造型,接着语调平稳的补充道,“在你看来,我的书页是你的,我的异能力也是你的,我能创造的一切价值都是你的。这倒不是什么人权自由的问题,仅仅只是因为你认为你有能力对我进行支配。”
禾泽把树杈子戳在画好了的死屋之鼠后面,拍掉手上的身上的雪花。
“可我跟费佳之间不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我是侦探社的调查员,我跟我们家社长才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显而易见,费佳对我的支配是不合理,是凭依能力进行的强迫行为。所以费佳希望我有被强迫的样子。”绿眼睛的调查员接着说道,他似乎非常认可自己的表述,甚至还点了点头。
抽象的表述令费奥多尔呼吸凝滞,连开口都变得艰难起来。
“能说点不让人误会的话吗……”费奥多尔有气无力的要求道。
禾泽眨了眨眼睛。
第276章 折磨
“所以我说的没错对吧。”他没在意费奥多尔的要求,在得到间接的认可后,就受到鼓舞的讲了下去,“普通人必然是不希望自己在支配过程中被反抗的,但费佳不一样,你对自己很有自信,认为没人能违背你的想法,所以不担心任何反抗。反过来说,费佳也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需求。反抗的行为本身也是对费佳能力的认可,我在明知道费佳想法的情况下依的同费佳保持朋友关系,这样对状况的视而不见的表现会给费佳带来心情上的困扰吧?”
心情与想法被禾泽挑明,费奥多尔没有生出诸如惊讶一般的情绪,而是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虽说正确,但其实禾泽的概括并不完全,他如今心情的困扰中,自身的傲慢与自尊只占据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原来你也知道啊。”费奥多尔礼貌性的表现出了略微惊讶的样子。
禾泽“嗯”了一声。
“不但要支配他人,还希望看到他人进行反抗,并摧毁他们的内心,让他们识到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禾泽开口评价道,“费佳不止想对那些订单上的买家卖家这么做,还想对我这么做,我想这就是费佳的傲慢吧。”
“中肯的评价。”费奥多尔给出了认可的答案。禾泽的傲慢论完全言中了事实,即使在计划上,他可以轻松的判断出这件事百利无弊,但在情绪与思想的层面上,费奥多尔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禾泽的思想是失控的思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话题进行到这里,一般来讲,跟不欢而散也差不了几步了。体面的人会就此打住,维持平和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