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阙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问文砚:“你知道导致这场世界末日的大变异是怎么发生的吗?”
文砚虽然着急,但在面对周阙这个看似与鹊舟病情无关的问题时还是耐下性子摇了下头说:“不知道。”
周阙说:“我们也不知道,但经过这几年的研究,我们发现导致一切变异的根源在海里。”
“这和您说的尝试有关系?”文砚开始有些按捺不住。
周阙点头,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在变异刚开始的第一年里,基地里就有人发现了海的不对劲。其具体表现就是海里的变异兽很多,且各个都很凶猛,人一旦进入海中就像羔羊闯入了狼群,很难有生还的机会。”
“那之后我们就开始研究海水,最后发现海水中确实多了一种可以导致生物变异的成分。”
“那天晚上的那场大雨是海里的一只大蛟引发的。但准确来说那不是雨,而是大蛟让海水冲到了天上,然后再化作水滴重新撒回地面。所以那天你的朋友淋的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海水。”
周阙一口气说了很多,文砚听到这里终于提炼出一条信息来,说:“您是说……淋了雨的人会发烧是因为都受到了海水中多出来的那个会使生物变异的成分的影响么?可为什么别人都能很快的好起来,鹊舟却不行?”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一点。”周阙道,“在你带他到这里来之前,我已经了解过这段时间基地内所有发烧人员的情况,这些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百之多,可没有一人跟你的朋友一样无法用正常医疗手段治愈。”
“如果把海水里的变异成分看作是一种污染,那淋了那场雨的人都被污染了,只不过大家的受污染程度都很轻,只有你的朋友遭到了重度的污染。”
“目前的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消除你朋友身上的污染,我只能猜测这种特别的污染可能和那天的那条大蛟有关。毒和解药往往是相伴而生的,如果能找到那条大蛟的尸体并将其带回来,你的朋友或许有救,但我并不能作出保证。”
文砚听罢只短暂沉默了片刻便道:“我可以去找蛟尸,但那条蛟很大,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没办法把它整个带回来。”
“这也是我们目前遇到的难题之一。”周阙叹了口气,“军方在那条大蛟被雷劈死的第二天就开始出海打捞大蛟尸体了,可至今仍未找到尸体的位置,更别说之后的打捞工作了。所以我才说这个办法很难,也很危险。”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文砚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这话时嘴唇在不可控地发着抖。
“别的……大概只能找一些淋过海水但是已经痊愈了的志愿者来看看他们体内是否生成了抗体,如果能提取到抗体血清,或许也可以救他。”周阙说。
“抗体……”文砚忽然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眼前一亮,说:“我可以吗?!虽然我没有发过烧,但是那场雨我也淋过,或许我体内就有抗体!”
周阙讶然,上下打量文砚一番,说:“你确定自己没有发过烧么?我们联系过那天晚上登记外出的所有基地人员,每一个淋了雨的人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发烧的症状,会不会你发过烧只是症状较轻没有察觉?”
这个文砚也不好打包票地说自己肯定没有发过烧,不过这说白了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淋过那场雨。
“就算发过烧,至少我现在痊愈了,我还是可以来做这个志愿者对吗?”文砚问。
周阙说:“这倒也是,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配合研究。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方法并不是百分百能奏效的。”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要试试的。”文砚说着,视线落在研究台上平躺着的鹊舟的身上的,眼里有哀伤,也有一种为了这个人哪怕命都可以不要的决心。
关于抗体的研究持续了整整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文砚除了配合周阙研究外都陪在鹊舟身边。
鹊舟在这三天里一次都没有醒来过,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文砚每次看着鹊舟的时候都很害怕,害怕下一秒旁边的心跳监测仪上就会出现一条平直的没有起伏的线。
在研究开始的第三天晚上,周阙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了守在病床边的文砚,眼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有用!从你体内提取出来的抗体真的可以对抗那种污染,那只实验鼠在注射后很快就恢复了活力!现在只需要调整一下剂量就能为你的朋友注射了。”周阙说。
文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原本死寂的双眸里重新泛起了希望的光点。
“那就麻烦您去准备一下了。”文砚说着,向周阙表达了自己陈恳的谢意。
周阙没再多说废话,立刻去做了一系列的准备,最后带着一根针剂回来,在文砚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把针管内的药物注射进了鹊舟的身体。
文砚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错过鹊舟醒来的那一刻。
“他不会那么快就醒,我再去一趟实验室,你继续留在这里守着他吧,他有任何异常都要立刻联系我。”周阙说。
文砚听说鹊舟没有那么快醒来,有些失望,但那么好几天时间他都等了,这最后一点时间也不算什么了。
他点头应了周阙的叮嘱,在周阙离开后重新坐回鹊舟身边,低下头认真的注视着鹊舟的双眼,等待着那睫毛轻颤的时刻。
这一刻来得很慢,但终归是来了。
鹊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人在昏迷的状态里对时间的感知是很弱的,所以醒来时鹊舟只以为自己是小小的睡了一觉,并不能立刻搞清楚为什么文砚一看到他就开始哭。
“你哭什么?”鹊舟表示疑问,表示完才发现自己喉咙非常的干涩,说起话来都有点不得劲儿。
文砚一把抱住了半坐起身的鹊舟,把人抱得死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鹊舟眨了眨眼,觉得有点头疼,就抬起手拍了拍文砚的后背,说:“别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我差点死了呢。能帮我搞杯水么?渴。”
文砚立马松开鹊舟跑去接了杯温水回来,回来时他已经没有再向鹊舟刚醒来那会儿一样止不住地掉眼泪了,但眼眶和鼻头还是红红的,看着有点儿好笑。
鹊舟还真笑了,接过水时弯着眉眼说:“怎么跟谁欺负你了一样?我真差点死了么?”
文砚摇了摇头,声音因为还有些哽咽所以显得比较小,说:“你不会死的。”
鹊舟了然,抿了口温水说:“看来我真差点死了啊。不过我自己倒没觉得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在这儿了。对了,这是哪儿?看着也不太像医院。”
鹊舟有意要把文砚的注意力从他差点死了的事情上岔开,文砚也确实被转移了一点点注意力,说:“这里是中心研究院,果果已经见到他的爸爸了。”
“哦,那挺好。”鹊舟说着一挑眉,看看病床周边的那些不知道干嘛用的设备,说:“所以我这是被研究了吗?研究我的是谁?果果他爸?啊,我知道了,你拿果果和人家做交易了吧。”
鹊舟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而文砚的微表情也告诉他他没有猜错。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做法,我们刚来中心基地,身上的贡献点太少,走正常途径根本没办法救你。”文砚替自己辩解道,不想鹊舟把自己当成一个拿小孩当筹码的冷酷的人。
鹊舟哪里会在乎这些事情,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自己之前到底怎么了。
不过这个问题问出来的话文砚大概又会伤心。鹊舟朝文砚勾了勾手指示意文砚把脑袋凑过来,然后他抬手在文砚头顶揉搓了一把,说:“带我见见那位研究员吧,人家救了我,我得当面感谢一下。”
嗯,更多的细节还是问问那位果果爹好了。
“已经醒了吗?”恰在此时,房门被从外边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后,语气温和。
鹊舟猛地怔住,抬眼不可置信地朝那人看去。
周阙同鹊舟对视了几秒,脸上喜悦的神情逐渐化成了茫然。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周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迷惑道。
鹊舟回过神来,缓缓摇了下头,说:“没什么,您就是果果的爸爸么?谢谢您救了我。”
第242章
鹊舟醒来后,周阙和手底下的研究人员一起给鹊舟做了各项身体检查,最后得出结论:鹊舟体内的污染源并没有被彻底清除,它只是暂时蛰伏了下来,等到那一针针剂的药效一过,鹊舟的身体又会被污染源侵蚀。
“药多久失效?”鹊舟问。
周阙说:“最多三天。不过暂时不用太担心,药还可以再配,只是需要定期注射罢了。”
鹊舟沉默片刻,问:“有什么彻底根治的办法么?”
中心基地太大,在基地规则的保护下,太多太多的幸存者都可以躲在这里避免和其他幸存者搏命。有这样一个安全区在,他们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决出胜负,一直靠药物吊命并不是明智之选,如果可以,鹊舟还是想让这该死的污染源从他身体内滚出去。
周阙叹了口气道:“想要彻底根治,恐怕还是得去找一下那条大蛟的尸体了。”
“那蛟那么大一只,你们到现在都没找到么?”鹊舟很是扎心地问道。
周阙面露惭愧,说:“这个……应该还没有吧。”
鹊舟点点头,“行。我们能参与搜寻么?”
鹊舟之前听文砚说过,导致这场大灾变的根源就在那片大海之中。就算不是为了找那条大蛟,鹊舟也是想要去海里看看的。
危险总与机遇并存,既然海水能让更多的生物变异,那人进了海中说不定也能提升变异的几率。
周阙犹豫了一下,劝道:“海里情况复杂,我并不建议你这样的病人下海行动。再说你体内本来就有来自于海洋的污染源,我并不能保证你进入海中后那污染会不会加速爆发出来。”
文砚也从旁劝道:“太危险,你可以在基地等我,我去就好。”
面对两人的劝诫,鹊舟退让了一步,说:“那我不下海,就在海边或者船上看看总行了吧。”
“这倒是可以。”文砚点了点头。
周阙瞅了眼鹊舟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文砚你跟我来一下,我得在你们出发前多配一些针剂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文砚立马应了,让鹊舟在屋里等他一下,自己很快就回。
鹊舟也懒得跟着去看,他刚醒来没多久,身体很是疲惫,在加上之前配合着做了那么多的检查,他这会儿是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下那就更好。
准备针剂的时间不长,等文砚提着一个装满针剂的手提箱回来的时候,鹊舟迷迷糊糊的差点就要睡着。
文砚看鹊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欲打扰他,但床上的人自己开了口,问说:“打算什么时候走?”
文砚想了想说:“你先睡,等你睡醒了再出发。”
鹊舟抬手揉了揉眉心,腰腹一用力坐起了身,睁开眼睛道:“醒了,走吧。”
文砚迟疑了一下,说:“你身体真的可以么?”
“你需要试试么?”鹊舟反问。
文砚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从鹊舟的表情里get到鹊舟这句试试的意思。
文砚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热,想说一句可以试试,但最终出口的话还是:“唔,那……走吧,需要叫上杨思奕他们么?”
“可以问问。”鹊舟说。
二人于是动了身。
在离开研究院前,鹊舟本来不想去和周阙道别,但文砚很感激周阙,所以主动提出要去和周阙说一声他们现在就要走的事情。
鹊舟无奈只好跟着文砚一块儿去了,在面对周阙时,文砚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鹊舟则全程一言不发,只在最后要走的时候才说了声再见。
离开研究院返回临时居住区的路上,文砚总觉得鹊舟有些不大对劲,但他观察了半天又说不清那种不对劲来自于什么,独自思索老半天后他才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不喜欢周阙?”
鹊舟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文砚说:“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和他接触。”
“你想我和他接触么?”鹊舟挑了挑眉,面色古怪。
文砚登时瞳孔地震,连连摆手道:“我说的是正常的社交上的接触!不是别的。”
鹊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你管我呢,我这人社恐着呢,天生不爱和人打交道。”
文砚也哦了一声,一副想要相信但又打心底里不怎么相信这句话的模样。
“行了,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赶紧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一块儿出去送死吧。”鹊舟说。
文砚蹙眉,“不是送死。”
“好好好,呸呸呸,行了吧。”
“嗯。”
两人在临时居住区里找到杨思奕等人的时候,那几人才刚从基地外回来没多久,龚天衣服上还沾着点血。
看到二人回来,众人都是一愣,还是杨思奕先开口对鹊舟说:“看来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鹊舟没把自己还需要靠针剂吊命的事儿说出来,只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海边探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