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悬 第38章

第37章 他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那一瞬间里,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打开吗?

潘多拉打开了盒子,释放了人间从未有过的瘟疫灾祸。而我的手指现在也悬停在那则邮件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即便摘要里写得有多抓人眼球,但我想,如果背后真的是什么龌龊的令人不齿的真相,也大概不能让我现在的生活变得更糟一点了吧。

大家总是活在不具名的恐惧里,焦虑着未来。大家总是希望得到还没得到的,惶恐自己未来某刻会失去的。

但我好像,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邮件像是担心我会怀疑其中的真伪,于是特意在邮件封头上就用红色字体特意注明,说爱信不信,只是一个好心人的友情提示。

我冷笑。

好心人?说是来看乐子的还差不多吧。

我已经无暇多想,蹙着眉头坐在床沿上,慢慢地把这封图文并茂的匿名邮件看完,点开里面那一段标着“梁砚”名字的录音。

我看得入神,眉头也紧锁,就连门被推开,有人走到我身旁我都恍若未觉。

“在看什么?”梁砚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地就把手机往身后藏,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刻意时,我看见梁砚已经眯起了眼睛。

“……没什么。”我把手机塞回衣兜里,像往常一样看向梁砚。

我从未有现在这样对眼前的人,有着这样鲜明的情感。就像我从来没有感觉他竟会变得如此的面目可憎。

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梗着,我知道,也许我不该相信那封邮件里的一面之词,但我却还总是忍不住。

我还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他对我的恶行之下,还能有从前年少时那看向我时流露出的半分真心。

“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讲的故事很有趣。”

我抬起头,看向眼前目露错愕的梁砚,向他摇晃了一下手机,像是很轻松地问,“故事贼流传的故事里本就真伪难辨,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梁先生,故事里的主角究竟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指使别人去毁掉一个作画者视若生命的手?”

梁砚眉头紧皱:“小然€€€€”

“其实像现在这样说话也没什么意思。”

我看向梁砚,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梁砚,为什么要让秦修宁碾断我的手指?”

梁砚蓦地静了一下。

然后他看向我,慢慢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本来是不知道的。”我嘴唇牵动,露出一个笑,“因为我没想过,你会承认得这样爽快。”

匿名邮件的附件影音里,只有一段语焉不详的录音。

我开始只是想要诈他,也许是因为从内心深处,我可能还等待着他愠怒着驳斥我,想看有没有其他种的可能。

但此时此刻,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见了那个唯一的结果:我的手指,真的是在他授意下被折断的。

尾指上的疼痛再次以一种隐秘的方式袭来,像是已经刻进骨髓,稍一牵动,便全身神经都流淌着同样的刺痛。

我想继续保持脸上的笑,但那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想了很多,但最后面对着梁砚僵硬的面容时,我依然只是轻声地问询:“不打算继续再骗下去了吗?”

我说:“还是说梁砚,这场游戏,你终于玩腻了?”

梁砚沉默地站在我的面前。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确实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驳斥我。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目光里是我看不懂的悲伤。

最终他闭上眼睛,低声说:“你累了。先睡吧。”

他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动作甚至有些仓促。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我眼前消失,然后走到摆满吃食的推车旁边,拿走了一只小巧易碎的骨碟。

我睡眠浅,梁砚似乎是嘱咐过佣人,第二天并没有人擅自进入房间把那些冷了一夜的饭撤下去。

等我起床洗漱后,制作出几声动静后,Laki很快就带人进屋把那些冷掉的饭菜收拾走,然后换上了一桌茶点。

我看向Laki:“我不想在屋里吃。”

“这是梁先生的吩咐。”Laki说道,“小然,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再吭声,坐在那一桌早茶前沉默地开始进食。

Laki站在旁边,目光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探究,但还是有些令人不适。

我起初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很快,Laki终于没有忍住,声音很低地劝我:“小然,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你自己去想开的。网上那些人听风就是雨,你不用太在意那些的。”

我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但很快,我看着Laki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嗯,我没事的。”

Laki似乎还想再劝我几句,但最终看着我,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直到午饭的时候Laki他们才发现少了一只骨碟。

他们进屋查问的时候,我正坐在羊毛地毯上,抱着一只玩偶,自己和自己下棋。

我漫不经心地开口:“什么样的碟子是梁砚买不起,还要你们自己来找的?”

佣人解释了一番,我没怎么认真听,但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数目对不上的话会被问责。他说完好一会儿,我还在研究下一步棋该下在哪里。

围棋我不过是个刚入门的两脚猫,但此时此刻自娱自乐也够用了。我攥着那枚触手生温的云子,光滑细腻的质地像是某种同样质感的瓷器€€€€我太久没给出回应,那些人终于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说,这也是梁先生担心我的安危。

“安危。”

我细细地咀嚼着这个词,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向他们,“到底是担心我的,还是担心他的?”

佣人低着头嗫嚅着离开了。

我本来也无心要为难他们,但我知道我和他们的所有对话最终都将被一字一句呈现在梁砚面前。

我等他来找我。

不过在此之前,Laki先来找了我。

她敲门然后进来,抿着唇看着我,像是在判断我到底有没有生气,往日干练的人此刻竟然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生气。”我继续下着那盘下了一天还没下完的棋,礼貌地抬头向她笑了笑,“没事的,你忙你的就好。”

Laki说:“小然,梁先生不让你离开房间,其实也是有他的考虑。”

我继续上下抛玩着那枚云子,语气淡淡:“所以,就一定非找出那张破碟子不可吗?”

Laki的声音一滞,很快就是劝慰的话语:“梁先生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事事要求苛刻,毕竟现在时局动荡,林氏制业那边又多生事端€€€€”

她突然止住,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能说的,但她反应得很快,在我抬头时,她又瞬间恢复如常。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梁砚比我预想的来得要晚,但无论怎么说,他终于还是来了。

他比我昨天见时变得更加疲惫了,进来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没有急着说话。过了几分钟,他慢慢地走近,低垂下眼眸,声音带着些疲倦,但同样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生气了吗?他们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我知道。”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了第二遍,此时早已经心如止水。

我想到我要做的事,一片漠然的同时,但依然转过身去,像往常一样,温和地看向他。

梁砚似乎是呆了一下,但我并没怎么在意。

我走到他身边,像从前我们一起生活过的许多日子里一样,微微踮起脚,帮他解下胸前的领带。

我温和地开口:“先生,欢迎回家。”

抱住他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是没什么感觉的。那种痛苦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像是离我的心越来越远,虽然我知道,更准确的描述词应该是“麻木”。

但我的心脏还在正常工作着。它怎么还在跳动着,在拥抱的一瞬间,我居然恨极了它的搏动,还有不受控制逐渐有些急促的呼吸。

梁砚像是完全没想到我会“失忆”一般,像从前一样站在这里。

他呆了很久,才渐渐地从愕然里缓过来,然后慢慢地亲吻上我的额头。

我被他像是抱着一件玩具一样抱着,腿上今天刚弄出来的伤口被他的西裤摩擦,这时候牵连起一片的痛。

我不想让自己的秘密再被梁砚发现,于是偏过头,应和着去索吻。

他的动作很温柔,也有可能是他最近太疲惫的缘故。

想起Laki说的话,想必现在梁砚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林家怎么会突然像疯狗一样攀咬上来,但这毕竟是梁砚和他们的事,和我又无关。

我冷漠地感受着他的抚摸,在逐渐暗下来的夜色里,我听见梁砚的声音:“小然,乖乖地在家里再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听见我违心的虚伪的令人作呕的话。

我温顺地开口:“好啊。”

第38章 他决定去死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我发现家里的瓷盘都被换成了塑料或者其他不易碎的材质。

Laki没有让人推着餐车进来,而是重新打开了房间门。

“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Laki委婉地说:“先生说,一切和从前一样。”

我对此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是不是粉饰太平就让这一切真的能和从前一样,但我现在可以肯定,梁砚大概是真觉得我“回心转意”,已经放下了些许戒心。

我转了一圈,然后去了二楼的画室。

我在画室里找到了那个盛放着tyrian purple的木盒。

它和我上次见到的一样,依然被好好地安置在柔软的绒布上。

我用手摸了摸它的外壳。不透明的铝管里我看不见它神乎其技的色彩,也再也回想不起来传说里那穷尽8000枚骨螺才只得1g的稀有与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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