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骨 第59章

即使此刻平日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定军侯大人正被压在窗边,强势的吻让他苍白的面色染上暧/昧的红。

窗外的风拂起他垂下的发丝,不远处正在给廊中花树浇水的侍女只需一抬头,便会看到这禁/忌隐/秘的一幕。

谢燃像是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般,开始推赵浔。

也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赵浔眼瞳笼罩着一层不详的血色,谢燃心中一动,想到了每次去郁王看到的燃香,和赵浔衣袖上经久不散的木质调气息。

“你用了‘安魂香’?”谢燃终于摆脱了这个见血的吻,同样为赵浔的行为找到了解释,厉声斥道:“此物会让人神智不清,竟做出这种事€€€€谁给你的!”

赵浔漠然用指腹摩搓谢燃柔软的唇瓣:“错了。”

“……什么?”

“反了,”赵浔幽幽笑道:“我先是‘神智不清’,才会用安魂香,如果不用,我彻夜脑中都幻想着你现在这幅模样,根本无法安眠。谢侯爷,我早就疯了,只是尽量在你面前演得正常罢了。”

谢燃只觉脑中轰然巨响,一时都没理解赵浔话中的含义。

他向来冷静自持,此刻竟却也情不自禁地自作多情起来。

但当谢燃的目光落在赵浔满身的缟素和锋利的神情时,他又告诫自己,谢燃,你未免太可悲了。谁会喜欢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呢?

赵浔那样说,或许只是情绪激动下的胡言乱语,或者一种折辱你的新手段罢了。

谢燃这样告诫自己,却终究竟还是忍不住,想清楚问一问赵浔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话还未出口,只觉咽喉微微一紧。

赵浔却赤红着眼,轻轻捏着他的脖颈,笑道:“谢燃,你没有心吗?”

谢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但重病初愈加上情绪激荡,只觉胸口蓦然一痛,竟然就着这个被赵浔钳制的姿势,咳出大量的血来。

先前,中一其实就警告过谢燃,换命盘不只是今生阳寿的问题,更多还有运势之类隐形的影响。

谢燃原本觉得虚无缥缈,现在却觉得还是不能不信。

比如,如果不是特别倒霉,为什么他和赵浔相见这短短时间,就在人家面前咳血了,还量这么大,直接染红了人家满手满衣襟。

这可太像碰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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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欢这章

第73章 呕心

谢燃咳血的一瞬,赵浔仿佛被他的鲜血烫着似的,立刻松了握他咽喉的手,而本能地换做一个类似扶的姿态。

其实说扶也不太准确,他紧紧握着谢燃的肩膀,手在不自觉地颤抖,近乎把人家搂进在自己怀里了。

“你怎么回事……”赵浔喃喃道:“我不想这样的……”

然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扬声喊道:“来人!找大夫来!”

谢燃紧皱着眉,终于挨过一阵痛楚,借赵浔力道站稳,轻轻哑声道:“我知道……和你没关系的,我今日有些风寒罢了……只是看着吓人。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这种时候谢大人竟然还在想着一件衣服,赵浔几乎气急攻心,又不敢再说什么。屋外管家一直等着,听到赵浔喊人,大惊失色,立刻派人去喊还没走远的易太医。

谢燃只觉一阵阵头晕,想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狈透顶。他不愿让赵浔看到,但这位郁王殿下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紧紧搂着他就是不松手。

也不知是怕谢燃突然死了,还是怕自己的仇人跑了。

结果他这么一胡思乱想,不知又勾动了哪出内伤,忍不住呛咳起来,却又被喉咙间的血味呛到,又咳出了许多鲜血。

“大夫呢?怎么还不来!”赵浔终于忍无可忍,不再听谢燃那些虚弱的借口,他索性反手抱起谢燃,对管家道:“备车马!我带定军侯去找御医€€€€”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时,有一人飘然而入,语气是副格格不入、十分欠揍的悠闲,说道:“别急别急,你抱着他围着太医院跑十圈都没用。大夫救不了定军侯,先让我瞧瞧他。”

此人一身青衣道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普通到过目就忘,唯独一双眼睛锐利深沉,犹如星渊。

正是中一。

中一悠哉悠哉地围着被赵浔抱在怀里的谢燃转了一圈,而后目光却忽然凝在赵浔身上,皱眉细细打量他一会,忽然恍然道:“原来……他为的是你啊。”

“什么为我?”赵浔一怔之后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谢燃原本已经昏昏沉沉,快要失去意识€€€€不然也不能接受这种姿势被赵浔抱着。

只是谢燃生怕命盘之事泄漏,现在忽见这中一从天而降,还对赵浔说了这么意味深长地一句话。即便此刻真的死了,恐怕也得被逼的回光返照,立时低声喝止:“中一大师!”

中一自然知道谢燃是警告。于是,他还真的住了嘴,没有回答赵浔的问题,而是悠悠遛到谢燃身边,先把了他的脉,而后,并指按住了他的后颈€€€€直接弄晕了定军侯大人。

抱着谢燃的赵浔:“………… ”

中一立刻后退半步,抬手无辜道:“这么瞪我做什么?我是为他好。他情绪激动,气血上涌,醒着还得吐血,你看他这血量像够吐的吗?”

赵浔并没有一点和人玩笑的兴致,若不是看来人神秘,谢燃似乎又认识,他早不理会直奔太医院去了,于是只问:“那先生能治他的病?”

“我治不了,”中一竟然立刻毫无负担地承认了:“他精气已散,经脉枯槁,不过一具空壳子罢了,若是好生休养,不动不劳神,用流水似的珍奇药材吊着,或许最多还可以撑个……三五年?”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赵浔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刚才他还想过要让谢燃付出代价,为自己愤怒过不值得过,但此刻,这些情绪竟都像来自上辈子似的,有种荒唐的遥不可及。

年轻的郁王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面容,一言不发地绕开中一就往门外走。

“等等!我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呢?”中一挡着。说来也奇,他看着起轻飘飘的一个普通道士,往那里一站,却纹丝不动,犹如山岳。当他想拦一个人,看似随意,其实身法奇特,有如山风无孔不入,不留一点缝隙。

赵浔被他挡着一时出不去,忍住怒意:“先生既然救不了,何必浪费孤的时间?来人€€€€”

中一却道:“我的确救不了,但那些大夫更救不了……能救他的人,只有你啊。”

€€€€能救他的人,只有你。

€€€€原来他为的人,是你。

鬼使神差的,这两句话同时附现在赵浔脑海中。他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预感,既像期待,又像畏惧。

但更多是一种无着无落、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不详之感。

中一道:“没猜错的话?阁下便是郁郡王……哦,不对,新封的郁王殿下了,我多问一句啊,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于权位一道,特别顺利,做什么成什么,扶摇直上。甚至,越来越有……登顶九五之望?”

“你先别急,回答我,”中一赶忙说:“这和你怀里这位的病有关系。”

赵浔心头那股不祥预感越来越深。

于权位……特别顺利吗?

的确如此。

他胆大包天和刺客合谋杀庆利帝不成,竟能全身而退,甚至得以封王。虽说却又机会,一切却也实在顺利,幸运。

三皇子原先虽然蠢,但出身高并不能轻易拔除,却最近连出昏招,急功近利,结果这么快就被遣出盛京,彻底失了夺嫡的机会。

而鸳娘……哪怕是他母亲的死,恐怕赵浔也不得不承认,是在为他登基夺嫡铺路。

中一看到赵浔神情就知道赵浔猜对了,又将谢燃的管家叫进来,问道:“你家侯爷病况是何时开始恶化的?”

管家侍立一边,又惊又怕,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谢燃,微微犹豫,还是如实答道:“先前侯爷身体便一直不大好,但整体还算得上稳定,也就这个月,情况急转而下。”

中一听完,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对管家道:“行了,你下去吧。关好门不要让人进来,等大夫来了再报。”

他这样在人家府邸自作主张,直把管家都看愣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赵浔。

赵浔面色晦暗不定,微微颔首,管家只得依言退下。

屋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赵浔小心翼翼地将谢燃在铺了软垫的罗汉榻上放下,又添了些炭。

然后,他才转身对中一做了一揖,道:“先生究竟是何高人?请指点一二。”

中一立刻笑了:“哟,你俩这无事无礼,有事有礼的姿态也很像。我嘛,你刚才听谢家那小子叫了€€€€你可以称呼我‘中一’,钦天监的中一。”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明明还是那朴素青衣道袍,眉宇间却另有种超凡脱俗的奇异洒然:“不过,这说的可不是你们宫里那些劳民伤财、建什么摘星祭神塔的假把式。”

赵浔眉头微皱,问道:“……‘虚境钦天监,人间长生殿?’”

“他这都告诉你啦,”中一笑了:“那郁王殿下,我再问一问你€€€€你可知道白玉盘?”

赵浔道:“可验皇室子弟血脉命盘?”

中一摇头晃脑,摆手道:“对也不对。那这只是一个附带的小功能。这东西核心的作用可大着呢。”

赵浔那种不祥预感越来越盛:“……什么?”

“换命盘啊,”中一大笑起来:“郁王殿下,命盘这东西可有意思的很,得到一个顶级的紫薇命盘,便是卑微如泥之人也有希望万人之上,甚至登临九五……而如果失去命盘,减寿倒霉是一定的,可通常并不会那么轻松简单啊。”

“有人说你惊才绝艳,不忍明珠蒙尘,非要逆天而行,消耗寿命,失去运势,担那不得好死的因果,”中一目光骤然锐利,逼视赵浔:“聪慧的郁王殿下,那我说到这里,你可听懂了?”

谢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房榻上,周身沾血的衣物都被换过。屋子里暖和得很,还有股极淡却又极其奇异华靡的气息。

像是谁在这里站了许久,屋子都沾染了他身上的燃香味。

€€€€是安魂香的味道!

他病后昏沉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想到了赵浔,想到了自己昏迷前那混乱的场景,心跳骤快,便要起身下床。

还好,劳碌命的谢侯爷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屋门却被人打开了。

谢燃下意识抬头看去,进来的是府里管家,端着漆盘瓷碗,碗中盛着深色液体,像是汤药。

谢燃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下意识地有些失望,或许因为他本能地期待着,推门而进的会是另一人€€€€安魂香的主人。

管家将药碗放在谢燃床头,主动报道:“侯爷,郁王殿下已经走了。易大夫来看过您,这是新开的药,请趁热喝了吧。”

后面的话谢燃其实都没往心里过,他下意识地捧起药碗,喝了一口。心里却在想,赵浔不会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吧?

这个念头出现时,他觉得心头一刺,好像有根针扎了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然后,谢燃冷静地给了自己回答:很可能便是如此,毕竟对于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人家没一剑杀了都算是念旧情的了。

他又想,赵浔若当真不愿意联姻,若自己此去外征,回不来了,应该在走前想办法留些什么给赵浔傍身,但恐怕赵浔并不愿意收仇人的东西,还得想些办法。

谢燃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才忽然觉得入口汤药有些古怪,皱眉问管家道:“这是先前的药方吗?怎么好像不太像。”

这药整体的确和先前味道差异不大,又苦又涩,药味刺鼻浓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熬出来的。只是谢侯爷天生五感敏锐远胜常人,才觉出古怪€€€€药里混杂着一味奇异的冷香,还有……一种铁锈般的奇特腥味。

€€€€就像是……鲜血。

这念头出现的时候,谢燃心头微微一动。

管家却道:“侯爷,大体还是之前的药方,只是易大夫说您气血虚空,加了些补血的东西罢了。”

说到这里,谢燃也不会再疑神疑鬼,或者不如说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体并没那么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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