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第60章

闻珏点了下头,又摇头:“可能有点发烧。”

他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训练师一摸,手却冰凉。赶紧拿了体温计测温,所幸是低烧。

闻珏看到温度计的度数,微笑轻松道:“小病。”

可他看对方的状态,完全不像只是“小病”的程度,尤其是布满红血丝的眼白,更像是......训练师犹豫了下,轻声问:“闻先生,您现在背部和髋部疼吗?”

闻珏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摇头:“还好。”

“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他顿了顿,“现在就去,我带您去。”

闻珏轻摆了下手,拒绝道:“我的身体情况我清楚,不碍事。”

然而这次训练师态度十分坚定,不顾闻珏意见,从衣橱拿了件外套给他裹上,“闻先生,冒犯了。”

强行将他抱上轮椅,叫计程车赶往中央医院。

一路上训练师内心忐忑不安,他不是有意诅咒闻先生,也绝非故意往事态严重想。

可刚才抱起闻珏那刻,整条脊背的僵直感,与以前帮他做复健时大为不同。

时常低烧,结膜发炎,躯体僵硬......太多细节,而又吻合。

此时一只手轻按在他抖动不停的左腿的膝盖上,闻珏声音温和,“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

“闻先生......”

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虚弱的闻珏像一幅精致隽永的画嵌在时空。

稍不留神,便会被时间远远落下,久久遗忘。

闻珏面上坦然,直视着前方,缓缓说:“焉见孤翔鸟,翩翩无匹群。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

【作者有话说】

诗句出自阮籍的《咏怀》

◇ 第58章 神不能被拥有

谁都没想到,陆€€仅被关了一晚就被监察署放出。

听内部员工说,第二天一早最高署就来人宣布证据无效。从签文件,到把人放出来没超过半个小时。

后来不知谁透露,是国会大厦那边出手将人保了出来。

虽不记处分,最高署决定予陆€€停职一周,反思工作。

一来算是有个程序上的交代,二来也是让陆€€暂避风头。

紫荆酒店的二楼单间。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整一个小时,宁甯姗姗来迟。

将黑色鳄鱼皮包放在桌上,坐上服务员拉开的椅子,“抱歉,我来迟了。”

话虽这么说,可没见她脸上有半点歉意。

坐在对面的陆€€一瞬间磨了下后槽牙,尔后绅士地笑:“理应男士先到,大臣请点餐吧。”

宁甯黑色发髻梳的没有一根碎发,戴一副板正的黑框眼镜,制服笔挺素练。

一副干练利落的官员模样。

谁能想到陆€€第一次见他时,一头金发大波浪,化着浓妆贴在闻珏身边。

若不是宁远集团的长女,一个寂寂无名的地方小记者怎能配得上闻珏?

一想到闻珏这些年在新加坡受到的伤害和屈辱,陆€€心底的火止不住地闷烧。

他端起桌上的冰镇薄荷水喝了口压了压火,换上一副感激的表情,“这次若不是大臣帮我,恐怕我现在还在审讯室写检查。”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

宁甯指的是她在宴会被行刺一事,陆€€召开发布会帮她解了围。

“宁大臣今时不同往日,帮我一介地方小检察官不费吹灰之力。”陆€€声音微沉,“只是如今身居高位,踩着多少人爬上来的?闻珏,又或者阿暹?”

闻言,宁甯脸色微微一变。

伸手捂住Waiter正要倒红酒的高酒杯口,“先出去吧。”

等单间门被关上,宁甯看向陆€€,“你想问什么?”

“你好像对阿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我有些好奇你认识他,是通过闻珏,还是这封电子邮件?”

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复印纸,手指按着缓缓移到宁甯面前。

是对阿暹谷歌邮箱的数据恢复。

除了一些无用的广告和欠费账单,有一封发送成功的邮件至为关键。

正是克雷德口中那份阿暹用来检举犯罪集团的证据。

所有人都以为那份文件没有发出去,阿暹就被迫服下大量毒品遭集团灭口,永远的留在了五年前11月24日。

然而文件并没有被消灭粉碎,如今应该躺在宁甯的邮箱账户里。

宁甯垂眼看着纸上的邮件内容,蹩脚的英文字母,不通顺的语句,却字字努力恳切。

甚至还附上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以及肉体被虐待后惨不忍睹的照片。

看出来举报者在发送这份邮件时的决心,没有打算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时隔多年再看到这封邮件,宁甯轻叹一口气,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颔首:“我是收到过这封邮件。”

“但也如你所说,我当时只是个地方小记者,光是我自己就每日收到上百封死亡悬赏令,没办法庇护远在北美作为受害者的他。”

对于这位铁腕女大臣流露出的一丝薄弱,陆€€心里没有半分同情,甚至有点反胃。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答应和闻珏结婚,除了两家联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让闻珏协助你进入政界对不对?”

闻言,宁甯突然笑了下,笑得古怪。

陆€€皱眉,“大臣好端端地笑什么?”

宁甯摇了下头,拿起醒酒器倒了半杯红酒,抿了一口,“只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你想听?”

他眉间松快些,似笑非笑道:“洗耳恭听。”

宁甯回忆起他与闻珏结婚的第二年,日子还算安稳平静。

届时宁嘉青即将从国立大学毕业,宁江想让他进集团工作的心已按捺不住,将手里的重要项目委托与他。

宁甯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不顾宁江反对,毅然决然地辞掉金融中心注册会计师的工作,拾起在学校时考取的记者证,进入一家地方报社做起实习记者。

有一期的选题,是赴埃塞俄比亚采访报道内战下的非洲贫苦民众。

枪声,暴乱,干旱,饥荒,传染病。

当时报社没有记者敢去,除了宁甯。

后来由宁甯主要撰写的文章拿到了荷赛奖。

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从机场出来时只有闻珏在等她。

宁甯跑过去用力地抱住闻珏,晒伤皲裂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你。”

她又说,“但我不后悔。”

那时闻珏低头用手帕擦着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地问她:“甯甯,你想不想帮助更多的人?”

于是有了揭露柳盛龙黑色产业一案。

“随着事态愈演愈烈,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份来自受害者的邮件,这绝对是能扳倒柳盛龙及背后势力的证据。”

她喜悦激动地将邮件分享给闻珏,而闻珏却没说话,盯着寄件人的昵称很久很久。

宁甯知道了阿暹与闻珏的过往。

陆€€微微眯起眼,问她:“你最后没用那份证据。”

彼时又有一位母亲提供了关于她未成年女儿受到迫害的证据,警方将他们保护起来后,逮捕了柳方。

而自始至终,整齐案子从开始到结束,都没出现过阿暹或者David的名字。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为了闻珏?”宁甯没说话。

她确实是为了闻珏,可阿暹还是死了。

她又为了闻珏,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陆€€冷笑一声,再无半点刚开始的尊敬之意,阴阳怪气道:“算你还有良心,不多就是了。”

“说实话对于你们这些人,哪怕有悲惨恸人的经历。抱歉,我是做不到半点同情。一条条吸血的水蛭,若不是你们闻珏也不至于如此。”他字咬得很重,“你也好,阿暹也罢......还有你那好弟弟。”

宁甯也不生气,饶有兴趣地问:“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闻珏是你前夫,陆检察长怎么像个怨妇?”

“你€€€€”

宁甯身体微微前倾,挑眉道:“不过你骂到我弟弟头上来,算怎么回事?”

陆€€微怔,盯着对方表情两秒。

看来她也不知道宁嘉青的事情,那就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陆€€哂笑,“是我失态了。”

他按了下旁边的黄铜餐铃,“大臣,我们用餐吧。”

傍晚用完餐,天空飘着细雨。

临走前陆€€在酒店门口问宁甯,“还有一个让我疑惑的点,你当初没坐稳大臣之位,就急着和闻珏离婚,难道不是不离更好,又叫你瞒得这么辛苦?”

司机给宁甯打着伞,她回头看向陆€€,说:“神可以被崇拜,可以被赞美,但不能拥有神。”

说罢,冷肃优雅的身形上了黑色轿车,消失在雨幕中。

陆€€将烟碾灭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台上,不爽地“啧”了一声,“看来普及赛先生的工作道阻且长,一个个的神棍子。”

一夜未睡,陆€€驱车到家准备休息。

却看到别墅区门口站了个人,见到他车跑了过来,到眼前看清是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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