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詹的目光如有实质,三树感觉的到,被看了一会儿,终是坚持不住了,脸上堆起来笑,抬头的瞬间看到他怀里的人,立马又低回了头,没等问便声音谄媚地自爆了,就是笑得像哭。
“三哥,我们回来吃住确实是喜欢这个宅院,因为是三哥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一个家,我们也确实瞒了樊侍卫,因为怕对不起三哥的恩德没脸说。”
什么家的味道,这种蹩脚的理由祁遇詹确实没有相信,不过他也没有怀疑五人什么,以他对他们的了解,这几人的脑回路做不出什么阴谋诡计的事。
不过该吓唬还得吓唬,免得他们以后皮松了惹出来什么事,凌非何十多天以后到梧州,剧情就要开始,不能因为小细节出问题。
祁遇詹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还比不过脸面?”
三树赶忙摆手,“不是,脸面当然没有三哥重要,是……是石帮快没钱了,养不起兄弟们了。”
五人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下巴都快穿进胸膛里面去了。
祁遇詹挑眉,石帮虽然是下九流,但手中掌管着全梧州底层经济正常运营,而且还有官员豪绅时不时给他们赚外快的机会,五人这是遇到了什么,能说出这么奇葩和无能的理由。
“石帮以前的进项哪去了?”
三树声音都低了一些,似乎是已经开了头,也没什么再需隐瞒的,便不用问都说了出来,“我们是抓住了冯舵把子和吴商头被抓走的机会,官员豪绅不认可我们说我们是趁虚而入,只认可冯码头,我们手上进项被打压,手下人昨天晚上偷跑,今天白天是光明正大的跑,两天时间人越来越少,我们兄弟们看不过来,干脆不管了,不过我们回来也没忘偷偷地把那两个人带回来,三哥您放心吧。”
随着三树述说,他的声音越来越难过,最后还哭了起来,祁遇詹看其他人也是身体轻微抽动,显然也和他一样。
不知是情绪积压到爆发的程度,还是终于找到了靠山,随着三树哇的一声,五人一起跪在地上,“三哥,我们太难了,当个石帮舵把子怎么这么难!”
祁遇詹:……
他抚着背部的手都顿了一下,时未卿也感觉到,抬起来头,张口想说什么,还没出声,祁遇詹竖起食指在他的红唇上,俯身靠近他的耳畔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嘘,与你无关,他们总不能靠你一辈子。”
灼热的气息喷洒着耳朵,时未卿点了点头,耳朵又红了起来,他没再说话,唇上的食指收回后,将头枕在了祁遇詹的肩膀上。
这样的姿势,能看清楚祁遇詹的每一个表情,也能看清他在看谁。
看着五人中唯一的哥儿裴锦,祁遇詹以为他变得应该是最大的,现在看到确实大,但和他心里想的变化却完全不一样。
现在哭得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与其他四人没有任何不同,也不知道是学得谁,被谁同化了。
时未卿见祁遇詹视线没动,一直在盯着一个人,他顺着看过去,眯了眯,看着比其他人瘦弱的身形,勉强辨别出这人似乎是那个叫裴锦的。
他眉眼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如同所有物被觊觎般狠戾,收紧了环着劲腰的手,抿了抿唇,凑近祁遇詹的耳边,声音微不可闻,“你不许看别的哥儿。”
男子都不喜善妒的女子和哥儿,但时未卿无法忍受,所以这是一次宣示主权,或者更可以说这是一次试探一次证明。
说完,时未卿便退回了肩膀上,闭眼安静等待这即将到来的审判。
祁遇詹一怔,侧头看着时未卿颤动得展翅欲飞的睫毛,无声笑了笑,嘴唇碰了碰他的眼尾,覆到他耳旁轻声道:“好,谁也不看,只看你一个。”
时未卿身体微抖着,将头埋进肩窝,祁遇詹手指划过他的眼尾,指尖温暖干燥,知道人没有哭就行。
有人在他们二人说话都不方便,打算速战速决,早点把人打发走。
祁遇詹双手揽着时未卿柔软的腰肢,将人贴得严丝合缝,再抬眼视线略过了裴锦,“行了,有正事,要哭一会儿再哭。”
话音刚落,哭声戛然而止,祁遇詹见几人抬头看了一下又快速低了头,直接道:“三树,我记得你和二墩是安和县人。”
三树摸了下脸,回道:“是,三哥,我和二墩是安和县大舍村人。”
第053章
祁遇詹表情淡淡地问:“县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三树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而是侧头看了一眼二墩,他们二人是逃来的梧州,当初还是樊魁给伪造的户籍, 就冲祁遇詹在他和二墩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他们这一点, 也不愿藏着掖着, 咬了咬牙道:
“我是农户出身其他的不了解,只知道村里的情况,县里官吏和富户联合, 村里田地都被他们占了去,没有地我们只得租用富户的地,每年租子都涨苛捐杂税多的数不清,往年还能将将过活,但今年尤其重,我和二墩的家人要么累死,要么因反抗被富户打死, 要么被关进了知县大牢, 只有我们两个人跑了出来。”
三树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二墩跟着学样, 两人伏在地上乞求:“求三哥别把我们送到衙门,如果三哥怕我们给您带来麻烦, 我们……我们这就离开,到外面绝不多说一句。感谢三哥这些日子的收留,这份恩情难以回报, 若有机会我和二墩必定为三哥赴汤蹈火。”
见两人各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向了门口, 其他安静站在一旁的三人瞬间急了,跪了下来求情。
“求三哥留下他们俩吧。”
“三哥, 安和县都是庸官,他们查不到梧州,求三哥别赶他们俩走了。”
“三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房内霎时吵闹了起来,祁遇詹心里啧了一声,他果然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什么脑回路,一句简单的问话怎么就扯到赶人走上来了。
被吵的心烦,他抬手捂住时未卿的耳朵,皱起了眉头,“吵什么,我说要撵你们二人走了?把门关上站回来。”
声音再次戛然而止,房内恢复了安静,两人脸上的衰颓立马散了去,动作迅速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三树无意中看到了祁遇詹的动作,拉着二墩回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谢三哥还愿意收留我们。”
祁遇詹一只手揽回时未卿的腰,另一只手捏着他柔软的耳垂,舒展了眉头,“想不想回去报仇?”
安和县是知府的辖区,县下村子不止大舍村一个是这样,其他村也如此,安和县的民田案是凌非何查时仁杰谋反的突破口。
不过书中他发现的时间比较晚,证明时仁杰最有利的罪证已经被转移,只能兵行险棋以身为饵,引时仁杰那条蛇出动。
找来三树二人可不是心血来潮,他打算把安和县的民田案提前曝出来,一是解决知府,二是在时仁杰转移罪证前探查出来,而他们是最佳的人选。
二墩握拳,率先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想!”
他们俩怎么可能不想,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欺压却无能为力,最后无奈远离生养之地无处安身,这样的恨已经不能用语言去形容了。
只是凭他二人之力面对安和县官官相护的官吏和恶霸般的富户地主,就如同蚍蜉撼树,根本难以动摇这些人。
几息之间,三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祁遇詹,此时他已经无法顾忌其他,神色激动又不确定地问道:“三哥是想……”
看了另外四个背景板一样的人,要说机敏还得是三树。
祁遇詹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给你们一个差事,把你们手下人带上,去安和县搜集官吏富户罪证,只要是你们搜集到的,以后一个也跑不了。”
三树没有完全听懂,但也能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激动得身体颤抖,“是,三哥。”
明天就要去时府,他想起采院还关着的王观金,道:“那个王富户还记得吧,他是知府亲戚还是安和县有名富户,这次去把他带上,至于怎么用他就是你们的事了,你们怎么报仇我不管,但记住,绝不可伤及无辜。”
“是!”
其他四人也反应了过来,听着刻意加重的“知府”和“富户”,各自若有所思,尤其是裴锦甚至露出了一个血气的笑。
祁遇詹:……
这个哥儿好像在歪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想起刚才答应过什么,祁遇詹心虚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时未卿,见他没发现才舒了一口气。
这可是个粘人精加醋精,被发现了还不是他自己哄。
祁遇詹抬眼看向四人,道:“人稍后给你们送来,回去收拾好东西,明早就出发,下去吧。”
“是,三哥。”五人说完,全都离开了,还极有眼色地关好了门。
时间不早已经过了时未卿歇息的时间,祁遇詹看着他一直安静地待在怀里,全副依赖的模样,只觉柔软的内心被填满,低声道:“困了吗?”
“没有。”时未卿直起身摇摇头,他的目光从朗星般的眼睛划过,最后落到凌厉的薄唇。
时未卿的视线没有遮掩,祁遇詹一眼便发现了,他眼中浮起笑意,却没有动作,嘴上也说着:“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
“那走吧。”
时未卿看到眼前的薄唇就会想起唇内令人难忘的触感,心里生出了想要品尝的想法,但对于亲密的事从没有哥儿会主动,触碰嘴唇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黯淡了目光,动作缓慢地将头枕回肩膀,视线仍然未离开半寸,自然也没有发现祁遇詹看他的眼神。
等了一会儿,祁遇詹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没动,时未卿眼中闪过疑惑,“怎么不走,还有其他事?”
“是有点事没办。”祁遇詹侧头,轻轻捏住下颌,问出的语气特别正经:“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看什么。”
时未卿抬眼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目光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透,他的耳朵突然红得像滴血了一般。
他想躲进眼前的肩窝里,但下颌被钳制动不得半分,事实上,祁遇詹没有多少力道,时未卿心要挣脱就能脱离,但他没有。
反倒是祁遇詹主动松开了手,捏向了比平时还温热的耳朵,紧紧逼问:“怎么不回答我,是我问的太难回答了?”
到了这一步,时未卿没再后退,手臂收到了祁遇詹的脖颈上,如同破罐子破摔了一般闭上眼,此时与他而言,看不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我想亲你,是很深很深那种。”
“很深那种是哪种。”
摩挲着手中愈发烫手的耳尖,这句话在祁遇詹喉间滚了几次,最后被咽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句,“好,那我闭上眼睛。”
闻言,时未卿颤着睫毛将眼睛掀开了一个小缝,眼前的人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闭上了眼睛。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自己闭上眼睛看不见了生出的勇气很少,但别人闭上眼睛不看他,却有了翻倍的勇气。
时未卿无声地看着祁遇詹,扬着脸慢慢靠了过去,触碰到柔软的薄唇后,不得要领般慢慢摩挲。
祁遇詹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反客为主,由着时未卿动作,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似在告诉他的宠溺,可以任时未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或许是被鼓励了,时未卿顿了一下,伸出软濡的舌尖舔舐了几下,探进了不知何时张开的口中。
寂静的空间渐渐生出旖旎的喘息声和暧昧水声,而声音来源已经分不出来自于谁,或许是二人都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周身又静了下来。
肩被紧紧环住,祁遇詹感觉到时未卿又埋进了他的肩窝里,正在平缓呼吸,他从发顶顺到后腰,顺了几次,才出声:“请问我可以睁眼了吗?”
时未卿呼吸乱了几息,黑眸中闪过什么,重新直起身,眼前这人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可逃避的,况且他本就不是怯懦的人。
他张开口,发出的声音哑了几分,“可以了。”
祁遇詹挣开双眼,对上了时未卿染着羞涩的眼眸,视线下落停在了水润艳红的唇上,他伸出拇指抹去了上面的水色,又贴近亲了亲,“这样的亲近我很喜欢。”
时未卿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这是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展现在这张艳绝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面上的红晕仍未退去,但不耽误他的坦诚,“我也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笑容是会传染的,祁遇詹也勾起了唇角,眼中浮着温柔纵容的笑,在时未卿眼尾孕痣的位置印上一吻,才嗓音低沉地回道:“我知道,不过我们该回去了。”
“嗯。”
轻声回应后,时未卿靠回怀里抬起手指摸着眼尾,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指下,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落在这里的每一个吻都意味着什么。
那是明晃晃地喜爱。
这是时未卿在爹爹去世之后,第一次毫不排斥地直白地面对自己哥儿的身份,与他执着的男子身份不同,哥儿可以孕育后代,以后还很有可能会孕育眼前之人的后代。
那个后代会像他,也会像这人,但时未卿更想像祁遇詹多一些。
只是……
时未卿指尖摩挲着眼尾的不平,涂颜粉遮盖时没少在镜中看见,那颗孕痣颜色是暗红色,是子嗣艰难那种的暗。
四周的景物快速后退,只有他们二人是在共同向前行。
时未卿抬起眼睛,嗓音艰涩,“祁遇詹,你喜欢……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