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为了印证祁遇詹的猜想,时未卿眼中微光黯淡,抿了抿唇,“我在时府等你回来。”
祁遇詹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我今晚只是去送一封信,并未计划参与此事。”
发现又被逗弄了,时未卿霎时羞恼,精致白皙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粉,不舍得甩开握着他的手,只是眼刀剜了他一下,一向善辩的唇齿遇到祁遇詹便同遇到了天敌般变得哑口无言。
把人惹毛了,当然要自己哄,祁遇詹又笑了一下,将掌心握着的手放到唇边印了下去,“未卿,你试着相信一下你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时未卿看着被珍而重之亲吻的手,抬眼道:“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今晚祁遇詹本想一个人回一趟宅院找樊魁,闻言后他改了主意,应了下来,“好。”
一缕微光重新在时未卿眼底燃起,消散了黑眸深处一丝郁气,祁遇詹低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眼睛,抬头后便继续消食,慢慢散步回了松落院。
一更宵禁,漏夜将至,祁遇詹也写好了信。
两人都换好了夜行劲装,时未卿贯穿宽袍广袖的锦衣华服,从未穿过如此贴身精干的服饰,从屏风后走出来时,低着头一会儿捏捏袖口,一会儿扯扯衣襟,浑身上下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这一幕放在祁遇詹眼里却截然相反,他看到的是身形欣长,面容殊艳腿长腰细的一个漂亮少年。
祁遇詹喉结一滚,低头撂下眼睑掩住发暗的眼眸,系着腰带的手上动作放慢,用来平息心潮的涌动。
待平稳后,时未卿走到了他身前,祁遇詹刻意忽略了他的欲言又止,神情自若地取出准备好的面巾,先仔细给他系好,又系上自己的。
这期间,时未卿微光闪烁的黑眸一直盯着他,祁遇詹再无法忽视,克制地亲了亲他的眉心和眼睛,说了一句似情人呢喃的警告,“晚上不要这样看着我,尤其是你穿成这样的时候,很危险。”
时未卿一脸茫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祁遇詹揽住腰腿打横抱起,在屋顶上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当即脸色绯红,直接将脸埋进了祁遇詹的肩窝,不好意思再抬起头了,但他还是红着耳朵道:“我没有不愿意,若你想,今晚就可以。”
宵禁之后街上只有昏暗的灯笼为照亮,却照不到屋顶,祁遇詹也看不清时未卿的脸色的神情,起初他以为时未卿冷了才往他怀里钻,听了他的话才知道表达的是什么。
在夜里快速移动凉爽的风吹得正好,让祁遇詹能维持理智,他紧了紧手臂,这是第二次还是清醒之言,可以看得出来他虽然不愿成亲但对这一方面不在意。
但祁遇詹在意,他已经明白时未卿不成亲是畏惧于大魏朝对哥儿的严苛禁锢,不成亲对他现在的年龄还没有多大影响,一旦时间长了总会有人议论纷纷,在现代都有大龄剩女一词,在古代只会更盛。
这些人或许可以用权势压下去,但抵不住私底下的悠悠众口,祁遇詹不愿时未卿背负不洁乱名,同时也不希望他被这样的隐私弱点攻讦。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时未卿意识到,即便已经成亲他也不会阻拦他做任何事,如果到最后时未卿仍然坚持,他也会尊重他的决定。
但现在,不仅是时府那一关还要过,而且他也想给时未卿最好的,无论哪一点,祁遇詹都不急。
怕接下来时未卿还有更虎|狼的话,难受的终究是他自己,直接挑明:“我愿意等,若你愿与我成亲便是大婚之日,若我努力后你还是不愿成亲,我仍是你的面首,那时我们便可以了。”
时未卿怔愣,也许是经营环采阁的原因,见得多了便看出来不管什么样的男子都管不住下半身。
但现在这样直白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祁遇詹完完全全与其他男子不同,再次让他体会到了被珍视的感觉,同时也让他心跳得更快,陷得更深。
时未卿心中升起莫名的信任,经过昨晚又听他刚才的话,他此时甚至觉得若是嫁给这样一个人,或许没有大魏朝哥儿嫁人那般的束缚和禁锢。
但他想知道这人会如何努力,收紧环着肩颈的手臂,抬头看向祁遇詹,他咽回了口中差点同意的话,开口道:“好,我等着。”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但对比前几天,祁遇詹能察觉到时未卿这一丝态度的变化和松动,眼看着前方侧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希望你会喜欢我的努力。”
时未卿蹭了蹭祁遇詹的肩窝,轻轻嗯了一声。
这道气声随风消散,却还是被祁遇詹捕捉到了耳中,他歪头贴了贴时未卿的发顶,静下心来在屋顶飞走。
不到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盛临院,院中和侍从住处漆黑一片,一看便是早早歇息了,祁遇詹没有落到院中,脚步一转去了樊魁的住处。
都是为了便于管理召集的打手们,他选择了一个他们挨在一起的院子,到了地方祁遇詹看见打手们本该漆黑的住处都是亮着的。
那些打手都被三树四人吸纳进了石帮,石帮里有安顿他们的住处,现在还住在这里怕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祁遇詹皱眉又舒开,要是要紧的事樊魁就报给他了,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樊魁的院子也亮着灯,他刚落进院中便听了樊魁悄然缓慢靠近门口的轻微脚步声,心里赞赏这他的警觉,出声道:“是我,出来吧。”
樊魁恢复了正常的步伐,不一会儿便拉开了门,看着院中的两人,认出哪个是他家少爷后怔了一下,“三哥。”
“未卿不是外人。”祁遇詹放下时未卿,解开了两人的面巾后,便拉着人向房间里走,路过樊魁时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可以称他卿少爷,见他如见我。”
樊魁落后一步,向外看了看没有异常后才关门,到房里重新给两人见了礼,“少爷,卿少爷。”
时未卿记忆力还不错,刚才路过盛临院的竹林时便认出来这是当时关他的地方,又见樊魁对他没有任何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祁遇詹拉着时未卿坐下,见他看着樊魁,介绍道:“樊魁,我的近身侍卫,之前你也见过。”
一说起之前,时未卿没说什么,樊魁倒是跪了下来,“之前属下多有得罪,请卿少爷勿怪。”
罪魁祸首就在身边,时未卿没理由怪一个属从,何况对这事他早就不怪了,但还是睨了祁遇詹一眼,淡声道:“无碍,非你之过,起来吧。”
祁遇詹摸了摸鼻头,而后握住了时未卿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见人乖乖任他握住就知是无事,叫樊魁坐下后便说起来正事。
说清楚了漕粮被劫一事,祁遇詹从胸前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樊魁,“时大人从梧州到黄州想必快不了多少,但黄州到尧州是水路速度很快,你今晚便出发,时间还算宽裕些,这信务必在粮船到应天前送到,封单明武功与我不相上下,切记行事隐蔽,不要和他正面相对。”
暗兵台中最精锐死士名为'黑卫’,黑卫由暗兵十六卫统领,每卫五人,护送凌非何的人中便隐藏着暗兵六卫。
樊魁此去为的是送信,他不是封单明的对手,若何正面对上很大可能会被抓,他一旦被抓不说能不能审问出消息,仅是他们的合作便落入了被动,以他们的聪明才智,祁遇詹再难拿主动权。
祁遇詹不会因为提前知道剧情就会膨胀自大,仅是时未卿一个小反派就让他翻过车,何论是做为这方世界气运之子的主角攻受。
祁遇詹言词郑重,樊魁也意识到了此事的紧要,神色慎重起来,“是,属下遵命。”
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祁遇詹想起了旁边的住处,问:“他们怎么没去石帮?”
樊魁不知想到什么,罕见地沉默了一下,才道:“少爷,那些人觉得外面饭菜和住处没有家的味道,每隔几日便要回来住一日。”
祁遇詹:……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家的味道是什么,有点虚无缥缈。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时未卿突然动了动被握着的手,祁遇詹转头,低声问:“怎么了?”
第052章
时未卿面色平静地看着祁遇詹摇了摇头, 又垂眸将头转了回去,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事,好似刚才只是他随意动了动。
看着他颤动的睫毛, 似有几分落寞的安静, 祁遇詹似无所觉地把玩着掌心细嫩柔滑的手指, 转头看回樊魁,“牢里的人怎么样了?”
早在祁遇詹询问时未卿时,樊魁就低下了头, 以免看见不该看的,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属下刚从那回来,牢里一切如常,只不过那位郎君关押位置偏僻,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看着他无事, 少爷, 要将人从里面带出来吗?”
久从李雄听口中撬不出东西, 时仁杰动了杀心, 祁遇詹记得书中他是在凌非何到梧州之前下毒灭的口,大约就在这几日。
之前没把人带出来是因为没到时候, 现在看来时机差不多了。
祁遇詹问道:“管牢里膳食的狱吏有我们的人?”
樊魁回道:“有两人,最先进去的就是管理膳食的狱吏。”
祁遇詹又问:“三树四人有谁在?”
樊魁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道:“四人连同裴锦都在。”
祁遇詹扬起眉头, “把五人都叫来,盯牢里的人也一并过来吧。”
樊魁道:“属下便不回来了, 直接启程送信。”
时间比较急,确实越早出发越保险, 祁遇詹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樊魁抱拳行礼,“是,少爷,卿少爷,属下告退。”
目送樊魁待门一关上,祁遇詹手掌移动握住时未卿的皓腕,微一使力便将人从椅子上带到来腿上。
其实不用时未卿说,他也知道刚才一直在和樊魁说话冷落了他。
祁遇詹略微俯身,看着沉郁的眉眼,碰了碰时未卿的红唇,低声哄道:“无聊了?再找几个人嘱咐点事就能回了。”
时未卿回过神,他以为对方没有看出来他的小动作,即使知道祁遇詹在办正事,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闻言,时未卿抬头,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人一直在关注他,还将他看的明白。
时未卿扬头凑近,红唇印在祁遇詹的薄唇上,一触即离,温润柔软的触感依旧存在感十足,他似乎要隐藏什么,头抵住了祁遇詹的肩窝,声音很小:“亲一下就好了。”
祁遇詹捏着眼前微烫又柔软的耳朵,眼眸下垂不知道在想什么,漫不经心道:“一下就够了?”
感觉到耳朵温度升的更高了,时未卿蹭了蹭祁遇詹的侧脸,语气中带着控诉:“你明知故问。”
脱敏要慢慢来,现在时未卿与之前到底是有了不同,既然已经有了效果尝到甜头,祁遇詹就更不着急了。
听见院外想起脚步声,祁遇詹不舍地松开时未卿的耳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过来了。”
时未卿刚才听见那个叫裴锦的哥儿也会过来,还记得当初祁遇詹对这个哥儿的特别对待,他眯了眯眼,眼底涌出惊人的占有欲,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把头又埋进了肩窝里。
祁遇詹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被双臂环住的腰,无声笑了一下。
粘人精。
没再让人离开,祁遇詹将手落在时未卿的背上,将人收拢进怀里。
“叩叩€€€€”
“三哥,我是三树。”
“进来。”
祁遇詹懒散的声音落下,门被推开,六人依次走了进来。
这几人排序有趣,最矮最瘦的三树打头,最高最壮的其他人在最后,看着其余人的神态郝然是把三树视作了领头。
祁遇詹看着变化挺大的几人,饶有兴趣地想着三树是怎么让他们信服的,首先可以排除的一点,肯定不会是武力值。
三树六人一间房里就看见了他们三哥怀里抱着一个人,当即默契的都低下了头,三哥的人不管那人是谁,都不是他们能乱看的。
见此,祁遇詹也没说什么。
“三哥。”由三树带头,几人行了参差不齐的问候和见礼。
祁遇詹:……
眼神变得坚毅,浑身也有了些许气势,打一照面,祁遇詹还以为几人有了长进,一个问好声就暴露他们,还是以前那么憨憨。
他现在有些怀疑,这几人能不能把事办好,祁遇詹将目光移到不知姓名的第六人身上,还是先把李雄听的事安排好吧。
“叫什么名字,能联系上牢里吗?”
祁遇詹面无表情,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那人却觉得被看得压力巨大,顶不住到跪在了地上,低头道:“回三哥,小人王大根,牢里膳房的兄弟小人每日都有联络。”
祁遇詹没什么反应,这些人心有畏惧和距离感不是坏事,一边抚着时未卿的后背,一边低声道:“你今晚去牢里,通知所有兄弟从今晚开始,要格关注那人的安危,尤其是膳食,近几日怕是会有人下毒,记着不是你们做的膳食不要给他吃。”
发觉了事情的重要性,王大根额头抵着手背,“是,小人告诉他们一定要警醒。”
能看出来王大根不是个呆木的,祁遇詹当然也不会完全放手,樊魁送信,大牢那边只有他亲自去盯着才放心,他摆了摆手,“去吧。”
随王大根告退离开关门听着脚步声远去,祁遇詹将视线拉回扫过五人,最后放到了三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