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弟想要个什么样的人情?”
这话一出,赌场老板也愣了下,他没想到这事儿真成了。他们这种人其实挺瞧不起这些公子哥的,王乔平日里虽然笑脸迎人,但身边的兄弟都知道只是为了表面功夫。
“想让你们帮忙要个债。”俞秋说,“我明年想好好高考,他要是每天都缠着我的话,会有点麻烦。”
陈国为爱赌,他在小白谭欠下的债可能有好几十万。具体多少俞秋不清楚,但他记忆里有段时间陈国为还跑到外省去避了阵的风头,他老家的房子都被拿去抵押了。
王乔手下那些兄弟动手没轻没重,再说道上的兄弟就算是金盆洗手,有些手段也是脏的。起码在高考之前,俞秋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只是要个债?”王乔抖了抖烟灰。
“嗯。”
这个买卖太划算了,王乔不会拒绝。
他问:“谁的?”
“陈国为,他欠你们的钱可能有几十万。”俞秋再次重复,“在高考前,我希望他不会出现在莞城国中的门口。”
如果是其他人王乔可能还会让赌场老板去查一下,但偏偏是陈国为。他印象很深,这人是个老赖,爱赌还爱出老千。被人抓到过好多次,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有一次他能被抵押的都输光了,跪着求王乔再放点贷款给他。赌场老板不想再给他放贷,毕竟陈国为欠的钱已经够多,也没什么可以做抵押的,但他竟然把自己给赌上了。
王乔觉得有意思答应了他,那次陈国为运气挺好,真让他赢了,就多少留了点印象。
王乔最后问:“俞小弟怎么确定我会答应?”
“赌。”
“哈哈哈哈。”王乔笑了好一会儿,“确实是赌。”
这投标文件里的报价估计大胆得让王乔觉得难以置信,但他确实愿意赌一把。
“合作愉快。”
俞秋起身,“合作愉快。”
经理很快进来带俞秋出去,他走后,赌场老板问:“大哥,真要信他吗?”
“为什么不信?”王乔靠在沙发上,转了转玉扳指。
赌场老板看着桌上的文件道:“他一个高中生用一个星期写出来的东西,会不会太冒险了?”
“你真觉得他只写了一个星期?”王乔轻轻笑了下,“一个星期可写不出这东西来,看样子倒像是用了好几个月。”
每个地方都是字字斟酌,让人挑不出点错误来。
“那他是怎么知道大哥想要城东那块地的?”
“谁知道呢,”王乔说,“我也不过是愿者上钩罢了,他既然不说我也不问,是不是朋友的无所谓,不是敌人就行。”
他抬了抬下巴,嘱咐赌场老板,“把这投标书拿回公司给李阳看看,行就试试。”
李阳是原本的项目负责人,算是王乔的心腹。
“好。”赌场老板应下声,拿上文件打算往外走。
王乔又叫住他。
“怎么了大哥?”
“做二手准备。”
他虽然爱赌,但也更喜欢胜券在握的感觉。
“行,明白了。”
关门声响起,白灯暗下,紫蓝色的染色灯时而暗下又时而明亮,透明的玻璃桌上落下无数的光斑。王乔向后仰,又点了根香烟。
*
从小白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在今天没下雪,俞秋也不算倒霉。
可能是夜晚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着白雾。所以回去的路上堵车也是情理之中。
谈不上烦躁,但有点浪费时间。俞秋点了下手机,六点半了。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如果堵车堵一个小时的话回到家就是七点半。今天是考试,唐柔大概率会问他去哪儿了。他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最好。
而从这儿下车的话再走一个站的距离,差不多四十分钟就能到。俞秋立马做出了选择,让开车的师傅开门他从这儿下。
下车后,他走了五分钟左右,车竟然又不堵了。俞秋叹了口气,算是感慨自己运气怎么差到这种地步。
又走了十分钟,俞秋忽然停了下来。
往前走是靠着大海的国道,而他的右边是一条黑压压的小巷子,一种难言的直觉涌上心头。犹豫了几秒,俞秋转身,打开手电往小巷子里走。
路灯慢慢在他身后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心疯了一般跳得很快。
俞秋倏的定住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人张口,“江淮许,”
他放轻了声音,仿佛重生回来后鼓足的气一瞬间全泄完了,他说:“你怎么在这儿啊?”
第23章 初吻
眼前的少年单肩背着包,单薄的校服外套着黑色的羽绒服,嘴里叼着根白色的烟。起码从俞秋的角度看是这样的,他侧着身,站在小巷分岔口的中央。
昏黄的路灯漫过江淮许的脸,细小的颗粒在光里飞舞。空气里还有隐隐约约没有散掉的烟味,似乎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俞秋一个事实,曾经那个很讨厌他抽烟的人在他重新回到的13年好像也学会了。
俞秋从来没有哪一次那么慌过,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慌些什么。只是像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因此他在这瞬间想了很多事情,比如江淮许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江淮许怎么会在这儿,诸如此类。
他过了会儿才平静地又说:“好学生也会抽烟吗?”
不过他说得很小声,他不确定江淮许有没有听到。
江淮许听见了,他愣了愣神,转头看了眼俞秋。无人看见的角落,他微微蜷了下指尖,回答:“路过。”
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身后的路灯也灭了,只剩下俞秋手上拿着的手电发着微弱的光。
江淮许忽然朝他走来,距离慢慢被拉近。
这次俞秋看清了,江淮许嘴里叼着的压根不是烟,而是根糖。
他觉得自己很蠢,一方面又庆幸着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小,不然可能会有点尴尬。
脸上有种发烧的感觉,还好天黑压压的,江淮许看不见。俞秋很快把手电关掉,周围彻底陷入黑暗,于是他总算能很好地隐藏自己。为了防止再说些什么中二发言,他决定先打破沉默,“没直接坐车回家吗?”
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回响的瞬间,路灯又一盏盏地在他们身后点亮,俞秋仰头看江淮许,长而软的睫毛轻颤。
江淮许轻声笑了笑,“好学生不抽烟,这是刚才一个小孩儿送我的糖。”
俞秋:“……”
好吧,他还是听见了。
很奇怪的感觉,但俞秋的心情确实是从这一瞬间变得很好。
“因为空气里有烟味,你站在那儿叼着根糖,很容易让人觉得你是小混混。”俞秋解释。
“刚才有个小孩儿走丢了,”江淮许双手放在兜里,垂着眼看他,“我在这儿和他等了一会儿,他爸才抽着烟过来。”
“这糖算是那小孩儿给我的报酬。”江淮许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他又从兜里摸出了根,问俞秋,“好学生要吗?”
俞秋很快拒绝,“你自己吃吧。”
“其实味道还可以。”
俞秋评价道:“你现在像是拽哥叼着棒棒糖,有点蠢。”
江淮许彻底笑出声,“俞秋,你怎么还骂人啊?”
俞秋也笑了,可能笑是真的会传染的,他和江淮许两人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笑了好半天,最后他肚子都笑得有点疼,揉了揉脸说:“不笑了,反正你自己吃吧。”
“是有点蠢,不过应该不是拽哥,”江淮许说,“温柔哥叼着棒棒糖?”
俞秋点头,“是挺符合你的人设的,你自己给自己加的?”
“齐醒他们说的。”江淮许摇头否认。
俞秋乐了好一会儿,“真的假的?”
“齐醒说的是真的,温柔是假的。”江淮许一本正经道。
他一次性回答了两个问题,俞秋找不到问的也不问了。
可能是王乔答应了他的条件,这样的话起码短时间内陈国为会吃不少苦头,俞秋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放松。
他和江淮许一前一后的走着,雾散开了不少。又想到了几十分钟前那辆公交车,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倒霉。
江淮许对这儿的路很熟悉,走了没几分钟,俞秋已经看见了亮着光的街巷。所以江淮许说的“路过”两个字可信度也大大降低。
只是他没想到从黑压压的小巷出去后,外面竟然是上一次江淮许带他来吃冰棍的小巷子。
“沿着国道走回去要四十分钟,从这儿抄小路回去只用半个小时。”江淮许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也许是江声平以前带他走过,不然俞秋实在想象不到他来这儿的原因。
“林叔今天没来接你吗?”
江淮许一顿,半晌才说:“嗯,我坐公交来的。不想那么早回去,加上堵车,就在这儿下了。”
按照国中考试放学的正常时间,高三四点就下课,坐公交也只用一个小时,而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俞秋自诩自己在把握人与人相处距离上是有天赋的,所以他没再问。他很快把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填补完,他想江淮许确实挺温柔的,不然也不会和那个小孩儿在那个小巷子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嗯。”他应声。
路过那个便利店的时候,俞秋有点遗憾,“上次要是多留一个钢镚儿就好了。”
江淮许轻笑,“现在有也没棒冰卖了。”
“也是。”俞秋说。
江淮许默了会儿,“等明年夏天吧。”
俞秋一愣,直到江淮许走远,他才说:“好。”
要是可以的话。
今晚没下雪,但有月亮。浅色的月光倾洒,七点的街巷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少小孩儿追逐打闹。支起来的几个烧烤摊旁坐着几个顾客,边往手里哈气边大口吃着肉串。
俞秋垂着眼看他和江淮许的影子,在月光下落下的阴影互相交缠着,像是梦境一般。
只有走在江淮许的身后时,他才会偶尔生出些不好的想法来,比如要是能一直看着江淮许背影就好了。
江淮许忽然转身看他,清冷的圆月在他身后,挂在很远的海平线上,两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寒冬里黑压压的小巷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