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渣攻he指南 第23章

不就是…不就是死吗?宋泊风低着头,颤抖着咬紧牙,怎样的心理暗示都抵不上身体上的恐惧,他还是怕的……今日如若他死在这里…师兄……师兄能替他报仇就好。

“可以。”沈缘几乎没有犹豫:“你先放人。”

宋泊风睁大眼睛,他怕是自己听错了,微微抬起头,模糊不清目光里只有一道松霜白影,沈缘解了归缘扔在地上,退后两步——这几乎已经是示弱的姿态。

宋泊风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嘶哑,唤道:“师兄。”

沈缘神色温和下去,他道:“泊风,不要怕。”

“师兄……他要的东西……”

“砰”地一声,宋泊风忽然自爆金丹,他用尽全身力气震出一击,鲜血从藤蔓间滴滴落下,这一击仿佛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声音嘶哑,像撑着最后一口气血,大喊道:“不要给他!”

“绝对不要因为我就给他!”

少年声音冲破天空,似乎自远方山头传来。

“宋泊风愿以身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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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36)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顷刻之间, 少年的嘶吼声仍旧夹带着一丝莽撞稚气,宋泊风的衣裳在风中碎裂成破破烂烂的一片,原本梳带整齐的发冠“咣当”一声坠在屋檐上, 这一震击突如其来,在场所有人乃至藤妖, 都未曾想到一个小小的并不起眼的仙门弟子,居然会有如此这般决绝魄力。

“好气魄。”藤妖不禁赞叹一声,这话音未落, 被挟持的少年忽然紧紧地反手掐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他的额头上流下血水,早已经模糊了眼睛,自爆内丹的疼痛叫他面目狰狞,几乎咬碎了牙根。

“咔嚓”,宋泊风的手臂被藤妖反拧着折断, 自爆内丹带来的冲击并不足以叫藤妖完全丧失性命, 早些年那么多小宗门子弟, 自以为担着守护天下苍生的重任, 一个个地拔剑冲上来, 还不是白白地浪费了自己的性命吗?

以导致宗门凋敝衰绝, 弟子尽死尽灭的下场,如今几百年过去, 那处小宗门依旧是断壁残垣, 再无人可承前志。

这个小弟子很有魄力,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不会……”宋泊风咬着牙, 忍受着断了手臂的疼痛猛然转过身来, 紧紧地抓住了藤妖的肩膀, 似乎一切已经走到终点, 他可以看得见自己的结局,怕死的孩子在生死一线时恐惧得发抖,可真正到这一刻到来,宋泊风反而不再怕了,他甚至笑起来,咬着牙低声道:“……我不会叫你伤害师兄!”

“绝对不会!”

天空雷声阵响,宋泊风身上忽然燃起一阵大火,炽热火舌舔舐着他本就没有几分好肉的身躯,连带着藤妖的枝蔓也一同燃烧起来,他死死抓着藤妖,嗤笑骂道:“你的愿望落空了!能殉道而死,是我宋泊风的福气!”

师兄……师兄那么好,肯定会记得他很久很久,将来也会以他为傲,把他的事迹讲给别的师弟去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知足了。

……

别忘记我。

宋泊风眼睛被血糊了一片,他分不清眼角流下的到底是眼泪还是血水,只觉得眼眶里一阵酸麻刺痛,烈火燎烧在皮肤之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过了许久——或许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片刻之间,宋泊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的,烟气熏入咽喉,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起自己这短短二十年,修为中庸未成大器,可诸般小事尚还算得力。

没什么大作为,但也没辱没了万剑宗的名声,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对吧?

“泊风!”

忽有一道声音似从远处天边而来,宋泊风早已经被火烧得糊涂不清,想睁开眼睛看看情况也是无能为力,张嘴说话,嗓子里尽是喑哑,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只呛得人难受得恨不得就地抹了脖子。

“宋泊风……”沈缘及时将他从大火之中拉出来,解了外衣包裹在他的身上熄灭了火焰,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沈缘还没能来得及喊一声召回他的归缘剑,那边屋檐上便已燃起熊熊大火。

藤妖在火焰中挣扎,苍绿藤蔓愤而击打过来,试图将两人卷起,却被厉城扬一剑斩断枝蔓,凄哀鸣叫声响彻天际,厉城扬信手操纵剑刃,他的手指尖浮现出一道金色淡光,须臾几息,那柄利剑如同飞梭般直直穿透藤妖心脉,自层层烟灰中飞回厉城扬手里。

“师兄……”宋泊风愣愣的,半晌没反应过来,只望着天瞧见一双清冽的苍山雪眸垂下来看着他,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细细摸着,却指尖颤抖得几乎摸不清脉搏。

“师兄,”宋泊风看着他,扯着嘶哑的嗓子问道:“我做得好吗?”

“我已经再没有懈怠过了,每日……都好好地修炼,没有偷懒,也没有再欺负别的弟子叫你难办……这次,我做得还算好罢……?”

他说了这么多,似乎早已经要接受死局,所以才要在最后回光返照的时日里,将所有的话都说出口,他不想留遗憾,可沈缘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听清了他最后一句问话。

沈缘颤抖的手指探不清他的脉搏,只能先行用灵力来吊着他一条性命,沉重的钟声在心底轰然敲响,沉默许久,沈缘开口道:“宋泊风,你做得不好。”

宋泊风微微睁大了眼睛。

“谁许你挡在我的前头?”

宋泊风道:“……可是师兄。”

“当初我在秘境历练时,是你挡在前面,保护了泊风。”

不仅仅是恩情,或许是出自某种隐秘的情感,只是初入山门时那惊鸿一眼,白衣仙君走上前来,站在阶上微微俯身,将那套弟子服递到他的手上,那时沈缘腰间只挂着一把非常普通的素剑,与他全身气度极不相符,宋泊风的眼睛再看过去时,那个如仙人一般的师兄已经转身了。

想为他赢一把剑。

“沈仙君用轻剑是身子常年抱恙,气力不足,你用轻剑是为的什么?白白浪费一身力气!”

他的本命剑,其实是为师兄选的。

只是没有送出去而已。

……

……

医药堂。

“还好,性命保住了。”孟长乐拿着棉帕子擦干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泊风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弟子自爆了金丹,又被大火烧伤成这般模样,更别提双臂被硬生生扭断,能留一条性命在,已经是上苍垂怜。

厉城扬和沈缘一同将他送来时,宋泊风气息微弱,呼吸短促颤抖,到最后细细听下去,似乎连一点活人气息也没有了,两个人着急得很,与孟长乐一同为他护法到深夜。

“小缘呢?”孟长乐擦了擦手指,左右望了几眼,却不见白衣青年的身影:“他去歇着了吗?”

厉城扬下意识道:“宋泊风伤成这样,小缘那样的性子怎可能好生生去歇着……”

话说到一半,他的心里忽然打了个激灵,抬眸与孟长乐对视一眼,低声暗道:“不好!”

“禁制的事我还没与他说,他怕是去找师兄了!”

……

沈缘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追寻往前那么多年,二十多个岁月里,他从未有一日像今天这般心焦难耐,沈缘心里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宋泊风受伤的缘故,或许昨夜那场梦境早就给过他暗示,有些缘分当断则断,元始缘终,只是他心境虽已破,却依旧模模糊糊寻不见那条康庄大道。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太累了。

身体上的劳累,纷纷扰扰的繁杂事务一齐压下来,叫他有些喘不过气,七七八八的零碎尖刃扎在心里,沈缘的脚步愈发沉重,他望着眼前庄严肃穆的黑色石门,恍然间觉着自己犯了蠢,不知怎么的,那阵刚升起来想要讨个说法的心气儿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沈缘略停留片刻,转身欲要离开。

“既然来了,怎么不说话?”

石室内传出声音来,制止了沈缘的脚步,白衣青年衣裳下摆扫过路边灵草,刹那便沾了一寸湿润,他回过身静默良久,直到一阵轻风忽地吹过他发疼的眼睛,沈缘才微微俯身下去:“拜见,宗主。”

这就只叫宗主了。

林鹤延的指关节紧紧捏起,骨头摩擦的声音在这处石室内十分清晰,他沉默片刻,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宗主为何不降下禁制?”沈缘原本想着,林鹤延虽早已不是他的师尊,可到底那么多年感情,亦师亦父,不论他们现在成什么模样,这份恩情他不能忘,故而早早想软下声音,可开口时却又是另一番情境,青年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有些压抑不住地质问道:“为何不早降下禁制,反而叫诸位弟子迎战受伤?”

林鹤延道:“你无需管。”

“我为何不管?”沈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的胸膛略微起伏着,这短短四个字便叫他呼吸有些不能畅通:“您一去了之闭了关,反倒叫这些修炼尚不能成的弟子迎战,他们……”

沈缘压低声音:“他们年纪还小,又不晓得这些东西,年轻未涉世不知危险,难道您也不懂吗?”

林鹤延反问道:“沈缘,你在质问我?”

沈缘道:“并未,就事论事而已。”

两人隔着一道石门,相继沉默片刻,微风扫起枯叶,紧紧贴住了沈缘的下裳衣摆,他垂眸用剑柄将那片叶子拨下去,看着它顺着风向从自己眼前慢慢飘过,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有些后悔到这边来。

林鹤延放缓了声音,开口道:“沈缘,你该长大了。”

沈缘道:“我已经长大了。”

说一句顶一句,还说长大了。

林鹤延暗暗叹气,手指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沈缘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这个孩子是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外里温柔,内里倔强,认定了的事便是说一百句也拽不回来,到如今这种地步早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他最后真的粉身碎骨,这条路他也要给沈缘铺下去。

他体弱多病,偏偏要往自己的肩膀上放担子,那么好好地站起来或者是彻底倒下去,沈缘只能选其一。

他得自己明白,自己站起来。

不能叫感情总是拖累他的道。

林鹤延心想:我的道已经被你拖累了,就得千万谨慎,不能再叫你也被拖累。

还在意他做什么呢?只需去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便罢了,到那时他枯骨成灰,沈缘若可以扬名立万,那么一切都值得,这段缘分早就该到此为止了,是他一直……不舍得放手而已。

“您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看得起过我?”沈缘忽然问道:“宗主是万剑宗掌门人,膝下弟子本该群英荟萃个个天资过人,可偏偏只有我病痛缠身,无法精进,宗主早早就已经想好要舍弃我,对吗?”

“您总是觉得我没有长大,要我好好地站起来……”沈缘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早已经站起来了。”

林鹤延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缘只道:“是也不是?”

林鹤延略一蹙眉:“你在和谁置气?”

“我没有和谁置气!”沈缘沉声道:“是你反复无常把这些弄得一团乱麻,我看不清看不透!你总是叫我站起来,再长大些……可是我今年二十三岁了,不再是那个在渡灵城给你递馒头的那个小乞丐!”

“我如今知道缘字如何写,看得懂心法练得了剑术,我早已经站起来了,是你还把我看得轻巧。”

林鹤延忍了半天,终于怒道:“我何时看你轻巧?!我们如今勉强还算有些师徒情分,将那把剑赐予你时,我是如何说的?你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沈缘道:“可你不是这么做的。”

他说:“我不要了。”

林鹤延动了动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沈缘道:“这把剑,我不要了。”

林鹤延捏紧了手指:“剑是仙门子弟之根骨,你说不要便不要?”

沈缘一言不发,他屈膝跪下,将手里的剑平放在石门前,用手抚了抚那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继而俯身拜了三拜。

“父亲。”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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