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寅今日不太在意细节,没有纠正丰霆敷衍的表演,只是听到这句话,就立马笑逐颜开,说:“好吧。”
讲完喜滋滋埋头吃起来。
吃完三分之一,沈宝寅又抬起头,还没说话,丰霆已经做出伸手动作。
沈宝寅嘴唇油汪汪,不满地“喂”一声,丰霆无奈收回手,意思是等他下一步指示。
沈宝寅心满意足,又变成可怜巴巴八岁小孩,“阿霆哥哥,我吃不完。”
丰霆用教育的语气说:“不可以浪费食物。”
沈宝寅捏着筷子不说话。
顿了顿,丰霆叹口气,说:“我帮你吃。”
沈宝寅才重新露出笑容。
丰霆接过沈宝寅的碗,一口一口把猪油粉全部吃掉。
沈宝寅托腮笑眯眯望住他,目光脱去作伪的儿童天真,只余下成年人赤裸裸的占有欲,连同被宠惯的骄纵和恋慕。
用完午餐,两个大忙人各自返工。
晚上丰霆不在家,家里空落落,沈宝寅晚餐都不想在家吃,他突然想起早上丰霆吃醋,虽然丰霆强调只是开玩笑,沈宝寅依旧坐立不安。
米荷,他确实得同米荷谈一谈了。
不为自己,也为米荷,她年纪那么好,全为他耽误,如今他已尘埃落地,不能再让她同自己绑在一起。免得丰霆冷不防吃醋让他头疼,也避免米荷错过终身幸福。
最新款的名牌皮包,并一条红宝石金项链同两只足秤金钏,沈宝寅拿足分手诚意,米荷却未在家。
楼道里的鞋架空空荡荡,地板上连垃圾袋也没有一个。沈宝寅一开始还未发现不同寻常之处,抬手敲三下门,门板上扑簌簌震下灰尘才察觉不对劲。
皱皱眉,沈宝寅又摸了摸把手,翻过手掌一看,也是一层薄灰。米荷搬走了。
并且已经不短时日。
沈宝寅心里一沉,即刻下楼,在物业处借一台电话,先打米荷号码,连续三个也未接通,又打到况争那里。
电话好半天都未接通,期间沈宝寅手肘搭在物业前台上,修剪干净的五指焦躁敲打台面。前台小姐欲言又止半天,可能被他烦透了,抬头看看他俊秀面目以及非富即贵衣装,识趣埋下头。
大约过去半分钟,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不耐烦粗哑声音:“哪位!”远远地还能听见年轻男人大笑声。
听这背景声响,况争大概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堂口。
沈宝寅语气欠奉:“况争,米荷在哪里?”
“沈宝寅?”似乎是有人抬手制止,嚣张的嬉笑瞬间哑火,接着是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嘎吱声,一阵脚步声后,大概到了一个空阔地方,况争声音变得遥远,“刚刚好吵,你问什么?”
沈宝寅皱着眉,按捺怒火:“我把米荷交给你,你把人给我看到哪里去了?她家里连门都落了灰。”
况争的呼吸停顿了一秒钟,随即比刚才还沉地深呼吸一口气,吐气时很艰难,像在思考:“哦,你怎么得闲关心她?阿莲搬到了我公司附近,上班方便嘛。”
“她没同我说过。”
“难道你有每件事都告知过她?”
一个反问语气,酸酸的,好像在质问沈宝寅,对沈宝寅不满。
沈宝寅一愣,转而怒气上涌,况争今天怎么回事,把人看丢了自己还未找他算账,居然还反过来对他大小声。
沈宝寅疾言厉色道:“我只问你她在哪里。”
况争静默两秒钟,没作声。
沈宝寅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提高声音:“你心虚什么?难道阿莲出了什么事情?”
“没出事!她能出什么事!”
“那你说话慢吞吞。”
况争忙道:“我最近事多,烦得饭都少吃两碗!”
近日两个帮派在旺角一个码头火拼的事情沈宝寅有所耳闻,这几天通勤路上巡逻警察都多好几个,看来闹得很大。
最近他春风得意,平常不会管他人死活,今天也有心劝两句。
放缓语气,沈宝寅徐徐道:“你不是只会砍人没有大脑的蠢货,应该看得到现在局势变化,做这行有今天没明朝。”况争生意经他指点私底下洗白一部分,虽则不是大头,但已足够况争潇洒几辈子,“不如慢慢退下来。”
况争呼吸变缓,过了会儿,笑了:“三年前如果我劝你不要回香港,要你留在澳洲去做你无忧无虑大少爷,你会不会听我的?”
这回轮到沈宝寅沉默。
他早知自己是白费口舌。
况争这个人,没文化,嚣张冲动,把警署班房当老家,三天两头高调进出,是个十足的反社会分子。沈宝寅愿意同他来往,只看中他一条好处,重义气,是个相逢意气为君死的家伙。
同他走在路上,沈宝寅永远不需要回头提防身后有人放冷箭,况争一定替他挡住。
一个帮会成千上万帮众,都靠大佬吃饭,靠大佬出头。其实不管况争愿不愿意,选择走这条路,他都骑虎难下。
沈宝寅不作声,况争反而高兴起来,大笑两声:“我不是独身一个人,我还有家,有……有我阿妹。我比你惜命。阿寅,你从前不是这么瞻前顾后,不过很好啊 ,这样才像个人!有血有肉才叫人!你当我是兄弟,如果真有横死那天,不要叹气,只要带瓶好酒初一十五来祭奠我。”
“别说傻话。”
“你同我打这么多年交道,还讲忌讳啊?”
沈宝寅冷冰冰说:“我做生意,当然要避谶,以后不准乱说话。”
又随便聊几句,沈宝寅叮嘱完况争记得要米荷回电,况争懒懒答应,就挂断了电话。
沈宝寅把送给米荷的礼物留在物业处代管,亲眼看着前台小姐兢兢业业收进贵重物品保险柜,记住保险柜号码,设置完密码,才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米荷给他的BB机留了言。
沈宝寅当时独自在一家西班牙餐厅吃晚餐,收到信息立马起身问餐厅借了电话,同米荷说上话,才真正放下心。
分手的事情他很着急,但不想在电话里说,就问米荷有没有吃晚饭。
米荷迟疑了会儿,说没有。
沈宝寅笑开了,问她的地址,说来接她吃饭。
结果被米荷拒绝了,说今天出门血拼一下午,只想在家里休息。
米荷很少拒绝他,沈宝寅笑容一滞,想了想,大约太久未联系,米荷对他有些怨恨,也或许只是单纯生疏了。
他对待女人向来比男人有耐心,于是也没强求,温柔关心了两句,要她好好休息,然后告诉她自己把礼物放在了她的公寓里,密码是她的生日,一定记得去拿。
最后,他不忘约了个见面时间,这个礼拜沈宝寅没有空,要么就下周。
米荷安静半分钟,轻轻答应了。
第75章 恋爱蚕食我如地网天罗(10)
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成,沈宝寅没有了胃口,匆匆吃了几口沙拉,结账离开。
回到薄扶林是夜晚九点,楼下信箱有沈宝寅国外寄件,沈宝寅拿了信,边拆边进电梯,拆完正好到家门口。
进屋时灯火通明,空气里有一股很熟悉的浓汤气味。
沈宝寅未吃饱的肠胃即刻做出反应,蠕动发出微弱鸣叫。
信件被他随手放在玄关,他欣喜地往厨房走,里头站了个有双大长腿的高个子,穿灰色居家服,围裙系在腰后面,真有点为人丈夫的模样。
这个身材很好的人夫,正微微低着头拿汤勺搅拌着汤锅,这是做夜宵呢。
“丰霆。”沈宝寅软软地伸出手,从背后拥抱住丰霆的腰。
沈宝寅的手很快,话音刚落地,手已经捞起丰霆衣衫下摆,在丰霆块垒分明腹肌上轻柔捋了两把。
丰霆似乎很习惯于他的抚摸,只微微歪头,微笑说:“苏妈熬了汤,你最恨吃肉,但她煮的萝卜猪骨你会尝几口。”
沈宝寅松开他,踮脚凑到锅前面看了眼,苏妈是沈家的老人,从小看着他长大。
好像默认沈宝寅不会进厨房,这个厨房所有的用具都是按丰霆的个子设计,台面跟丰霆的髋部差不多高,却已经到了沈宝寅的腰。
沈宝寅刚搬进来还一时兴起为丰霆打过下手,后来水果都不肯来洗,水池又深又高,洗菜好费力!
丰霆常常也不在意,只说:“早叫你等着吃就好,不要进来。”
汤锅里袅袅热气冒出,沈宝寅小猫似的皱皱鼻子吸气,然后弯眼大笑:“好香!”
丰霆望见他可爱神情,忍俊不禁弯唇,轻声说:“去换衣服,等下叫你就出来吃。”
沈宝寅听话离开,出厨房时转身摸着厨房门说:“快点,好饿。”
丰霆挑眉:“没在外面吃饭?”
沈宝寅想起下午白跑一趟,挫败心情又浮上心头。丰霆似乎看出他表情异常,嘴唇微微张开,要追问点什么的意思。
沈宝寅神色一僵,快速打断道:“吃了,没吃饱嘛。”
说完转身快步进了房间。
苍天作证,他不是故意隐瞒。
丰霆一听到米荷名字就泛酸,他才转移话题,假如他说出米荷名字,一定会败坏目前气氛。
再说他打算跟米荷解除婚约的事情,八字没有一撇,跟丰霆说了也没意思,不如等到以后给丰霆一个惊喜。
他走得匆忙,没看见丰霆望住他背影时的复杂目光。
沈宝寅换完衣服出来,餐桌上只一套餐具。
丰霆说他还不太饿,稍后再吃,沈宝寅说:“陪我吃嘛。”
丰霆又给自己取来碗筷,不过也没动筷子,只坐在对面撑着额头望住沈宝寅,好像见到珍稀动物交配那么期待痴迷。
沈宝寅被他看得如坐针毡,突然想起一进门就被自己丢在脑后的信件,把他指挥去替自己拿信。
丰霆真的只是拿信,看都不看一眼。
沈宝寅看到他假正经好想发笑,拍拍身旁餐椅,落落大方说:“我还未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我吃饭,你念给我听。”
沈宝寅坦诚得令人无从指摘,丰霆脚步顿了顿,只一瞬间恍惚,从容在沈宝寅身边落座。
他抽出信封里东西,动作比较缓慢,就好像他真的没有打听的意思,是沈宝寅请求他,他才勉为其难打开看。
原来是钟阑寄来的照片,十几张,全是旅行中见闻。
沈宝寅一堆狐朋狗友,只这个同沈宝寅往来时间最长,甚至追到澳洲去,冤鬼缠身都没有这么黏人。
丰霆没有好脸色:“他做什么寄这个给你?”
是不是这样啊,连他的朋友也要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