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有事吧?
江昼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衣服包里,再一次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他还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也许可以去车站凑合一晚,天亮了就去找工作。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耳边传来车铃声,他抬起眼,视线里闯进来一个模糊的影子,昏暗的路灯下,少年的黑发被风吹起,大半的脸都隐藏在阴影里。
他来时风也安静。
离得越来越近,褚荀的眉目越发清晰,像是大雾散去露出的山川,清秀俊朗。褚荀腿也长,轻巧地停下车,垂下眼帘,轻轻地笑出声:“原来躲在这里。”
江昼有一瞬间的卡壳,“你,你怎么……”
褚荀微微扬起下巴,瞳仁清亮,“找到你了,跟我走。”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江昼难堪地移开眼,“谁要你管了?”
“老师让管的。”褚荀从车上下来,蹲到江昼身边,和他平视,“走吧,回去了,作业还没做。”
江昼不情不愿,“我不想做。”
褚荀没什么人情味,一板一眼:“这也不行,天可以塌,作业必须做。”
江昼沉默着转过头,不吭声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他都这么惨了,还不肯放过他?
“江昼,我是一个人住,家里有空房间。我生活习惯很好,跟我住在一起,不会让你不舒服。”褚荀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很慎重,“如果你找不到去处,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落脚之地,直到你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江昼再一次和他对视,认真,坦然,看不出任何嘲讽的意味。
江昼喉咙发紧,“你,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你不讨厌我吗?”
“我是班长。”褚荀还是这个理由,眸光清冷,“我不会讨厌任何人。”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褚荀想了想,“应该吧。我有定期给山区捐款。”
江昼没忍住笑出声,“你还真是个活菩萨。”
“所以活菩萨想让你去他家里做作业,你去吗?”褚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现在很晚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江昼站起身,一时间有些低血糖,差点没站稳,还是褚荀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倒。他尴尬地站直,和褚荀保持着一定距离,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学校离褚荀家不远,走路就能到。两个人沿着街区缓慢地前进,江昼偷偷地看了一眼褚荀,对方一脸平静,没什么坏心眼的样子。
这人到底想干嘛?
“你怎么有我电话号码?”
“问老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蒙的。”褚荀顿了顿,淡淡道:“这附近我都找过了。”
江昼硬邦邦地说:“你找我干嘛?”
“接你回家。”褚荀这样说。
第7章 你是站神吗
绕了一圈,还是去了褚荀家。
虽然是第二次来,但这次江昼更局促了。他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今天就会走,结果呢?还不是要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求收留。
他表情不太好看,褚荀扫了他一眼,“你去做作业。”
刚刚到家就让做作业?
江昼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几句,然而他对上褚荀琥珀色的瞳孔,又难堪地垂下眼睛,很不甘心地“哦”了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人家褚荀好心收留他,让他往西他就不敢往东,做个作业而已,他就算一道题也不会,他也要硬着头皮瞎编。
今天的国学课作业依然有试卷,江昼看得稀里糊涂,脑仁疼,胡乱地勾选了答案,又拿手机去搜文言文翻译。他们班的国学成绩在全年级是第一名,这跟龙傲天毫无人道的摧残有关。
才抄了几排字,褚荀端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自己坐到茶几另一侧,拿出习题册开始刷题。
江昼低下头,这是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他不知道褚荀是什么意思。
褚荀做了两道题,才察觉到江昼并没有吃,“你不饿吗?”
江昼的肚子合时宜地响了一声,他脸色绯红,妈的,这也太丢脸了。这褚荀是有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题。”褚荀云淡风轻地说,随后又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叠卷子,很是坚定:“今天把其它科作业也做了吧。”
吃碗面下场这么惨?
江昼瞬间不想吃了,冷着脸说:“国学我都看不懂了,其它科的我更看不懂。”
褚荀想了想,江昼就没听过课,让他做这种难度的题,属实是为难他了,便点点头,“那你背二十个英语单词,明天我重新给你安排学习任务。”
江昼刚想拒绝,褚荀却把面往他面前推了推,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吃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江昼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了面,又乖乖地把文言文翻译抄完,最后背了二十个单词。他以为自己背了就算过关了,结果褚荀一推眼镜,冷静得可怕,“背完了?那我要给你听写了。”
江昼满头问号,这大哥该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把同学捡回家,居然是为了给对方听写?
“错一个罚抄二十遍。”褚荀拿过单词本,很熟练地念出来第一个单词:“abandon.”
江昼下意识就拿笔写了单词,写完以后,他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他凭什么要这么听话?褚荀是神经病,他也跟着神经病了吗?
凌晨一点不睡觉,两个大老爷们独处一室,居然是为了听写单词!
这他妈太诡异了!
“我们为什么要听写单词……”
褚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分散注意力也罚抄二十遍。”
“……”
魔鬼。
简直是魔鬼。
好不容易听写完,褚荀给他批改了,错了一个单词,江昼顶着两个黑眼圈,咬牙把单词重新抄写了二十遍,跟撒气一样把本子一摔,“行了吧?您老人家可以放过我了吗?”
褚荀拿过本子认真地检查以后才点头,“睡觉吧,明天六点钟我会叫你起床。”
他顿了一下,眼神古井无波地扫过来,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去睡客卧吧。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以后就住那里了。”
江昼抿唇,他要是有点骨气,他可以告诉褚荀他不住,可今天被周蕴情赶出家门,他明白,除了褚荀,真的没有人愿意收留一个品行不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
“我以后会还你钱的。”江昼绷着脸,竭力为自己找回一点尊严,“我会按照酒店的价格给你钱。”
褚荀定定地望着他,好半天,吐出来一句话:“随便你。”
第二天一早,江昼就被他拉起来了,眼睛都睁不开,也没胃口吃早饭。褚荀没办法,就往他书包里塞了面包和牛奶,催促着他赶紧出门上学。
他们学校七点钟走读生必须全体到校,他们班更变态,要求六点四十之前到校。
褚荀雷打不动每天五点半起床,他今天六点十分才叫江昼起床,他已经很善解人意了。
江昼骑个自行车,骑得歪歪斜斜,随时都能睡过去。
两个人沿着清晨空寂的街道缓慢前行,冷空气袭来,江昼勉强睁开眼睛,没忍住缩了下脖子。这个天气太冷了,大早上骑车,更冷了。
到了学校,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说,一路沉默着进班,开始早读。
七点钟的时候,龙折莲来了班上巡查,站在讲台上,“今天大课间换位置,班上施行小组积分制,我先安排一下小组名单,大家记住自己是哪个组的。以后交作业,小组长收齐以后才能交到课代表处,差一本都不行。”
江昼已经趴在最后一排睡着了,龙折莲一看他打瞌睡就冒火,走到他身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是困死鬼投胎吗?滚到后面去!”
“……”
江昼很自觉地站起来,站到教室后面去,身子依然是吊儿郎当的。
龙折莲瞪他一眼,又回到讲台上,“还有哪些打瞌睡的?都给我站后面去!”
然后她引以为傲的学生褚荀就站起来了,拿着国学书,站到了江昼身边。
全班寂静。
江昼皱起眉,压低嗓子,“你有病啊?”
褚荀没什么表情,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困了。”
龙折莲脸上挂不住,沉吟了三秒以后,她说:“你们都要向班长学习,困了就主动站起来,打起精神,上课认真听,别在乎什么面子,你们的面子不值钱。”
听见她这么说,又有一名男生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了江昼身边,站姿比江昼还要放松。
“巧了,我也困了。”男生看向江昼,嬉皮笑脸的,“早知道可以站起来,我就不死撑着了。”
这男生叫谢京宥,在班上人气很高,因为他嘴欠和不要脸。
眼看他也站到后面去了,那些都在打瞌睡的人都动心了,主动站起来可比被抓住要好,没一会儿,后面站了十来个人。
龙折莲脸色难看,可惜话已出口,她也只能强颜欢笑,拿起分组名单,“我念一下分组名单,第一组,秦威,曲伟懋……”
江昼昏昏沉沉的,没听见多少,光听见谢京宥在他身边感叹,“卧槽兄弟,你站着都能睡啊?你他妈站神啊!牛逼。”
“第四组,褚荀,江昼,谢京宥,梁雁。”
猝不及防听见自己名字,江昼茫然然地抬起脑袋,谢京宥耸耸肩膀,笑意狡黠,“分到一个组了,咱真是有缘啊。”他越过江昼,笑嘻嘻地去拉褚荀的衣袖,“班长,带带我,让我也考一次第一。”
褚荀侧脸冷清清的,淡色的瞳孔激不起一丝波澜,“别闹。”
第8章 他管得太宽
到了大课间,褚荀作为班长,要负责指挥班上同学搬位置。但他这人说话声音不大,乍一看还有点柔弱,弱不禁风地站在讲台上,说话也没人听。他也不生气,在黑板上画了示意图,转身就下了台。
课本很多,大家都在整理书籍,江昼低头一看,自己的书简直成了狗窝,乱七八糟的,想整理出来很麻烦。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蹲下身去,把课本一本一本地清出来,试图把书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