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嫁给失忆将军 第202章

第162章 前世番外5

裴椹一路快马, 星夜兼程,抵达会盟之地,却还是没和李禅秀见上一面。

非是没赶上, 而是赶到时, 陆骘正率军中将领送别李禅秀等人。

他隐瞒身份,低调前来, 实在不宜, 也不敢就这样现身。

何况本就是突如其来的念头和一时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来时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一身热血,难以平静。

可近到眼前,沸血冷却, 却又如同近乡情怯, 反倒不敢上前。

他攥紧缰绳,目光远远看着李禅秀与陆骘道别的情形, 眉弓苍冷, 目如深潭, 看着仍与往常一样沉着。可没人知道,他视线灼灼, 落在那抹穿着银甲的人影上,寸毫不舍得移。

李禅秀如今领兵, 又是来陆骘军中会盟, 一身绛衣银甲,衬得身姿如玉,又英武不凡。

裴椹觉得他比当年在驿馆相见时, 高了些许, 但好像依旧有些瘦。

裴椹下意识皱眉, 是军务太忙,没好好吃饭,还是没休息好?来信竟然丝毫没与他说。

正思忖时,远处的李禅秀似乎察觉什么,忽然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裴椹立刻勒马,下意识退到身后的山林中,心跳怦然。事实上,即便不退,有层层树影遮挡,对方应该也看不见。

但裴椹目力极好,方才李禅秀那一回头,他却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仍是眉目如画,秀若青山,只比当年在驿馆相见时,更多一分凌锐。

等再回神时,李禅秀对方已收回视线,翻身上马,与陆骘拱手道别。

裴椹紧抿唇,顿了会儿,忽然策马前往军中。

陆骘送完李禅秀回来,才知裴椹来了,而且此刻就在自己的中军大帐。

他迟疑一下,掀开帐门进去,先拱手寒暄,接着疑惑道:“裴将军既然来了,方才怎么不与禅秀见一面?”

说到这,又不无遗憾道:“说起来,禅秀对将军分外敬仰,好似很想见将军一面。此次来我军中,得知将军可能前来,他还甚是期待……唉,也怪我,没确定的事,实在不该提前跟他说。”

裴椹怔住,下意识问:“他想见我?”

“是啊。”陆骘点头,“他还向我打听,裴将军是不是跟人传信,都用金雕。若非裴将军事先来信让我帮忙圆过去,我差点说漏嘴。说起来,金雕这么好用的信使,裴将军怎么不给我们军中也送一个?每次都是派人跑腿。”

陆骘玩笑道。

裴椹淡淡:“又没耽误你军情。”

相识这么久,陆骘与他也渐渐熟了,倒不计较,撩起衣摆在旁坐下道:“罢了,说正事,你上次来信不是说不来?怎么忽然又来了,可是有什么正事?”

裴椹:“……确实有一些……比较紧急的正事。”

但真谈起来,陆骘却又狐疑,这点小事也叫“很急的正事”?叫其他人来送个信不就行了?

虽然心中疑问,但陆骘并未说出,反而与裴椹谈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道:“你先等等再走。”

说着他起身到里间,没一会儿,拎着鼓鼓囊囊几大包药出来,说:“这是禅秀托我转交的,说是听闻你有旧疾,天一寒就闷咳不止。这是他新改的方子和药,本想这次来亲自交给你,谁知你竟……唉”

裴椹闻言怔住,许久后接过,眼底一片复杂,哑声说:“多谢。”

陆骘摆手,道:“可惜你来得太晚,不然可以让禅秀亲自给你把把脉。”

裴椹:“……多谢关心,但陆将军总直接称呼他‘禅秀’,是不是不太合适?”

“嘶,是吗?我看禅秀并不介怀。”陆骘疑惑。

“或许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裴椹面无表情。

陆骘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问:“如此说来,裴将军跟禅秀……我是说李将军,裴将军跟他很熟,对他很了解?”

裴椹:“……”比你熟。

他一字未回,只面无表情拱手道:“多谢帮忙送药,走了。”

得知李禅秀对自己的关心和关切,又从陆骘口中听闻对方也想见自己,裴椹心中未尝没有懊悔。

其实见一面也没什么,只要他自私卑劣一些,不要去说当年祖父做得那件事。

可他刚离开陆骘的驻地,就收到紧急军情,只得快马加鞭,又赶回淮河防线。

裴椹想过以后若有机会,要和李禅秀见一面,当面向他坦陈自己祖父曾做过的事。他想时间还长得很,将来总有机会再见。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后,胡人大举南攻,自此东征西走,又被金陵朝中诸事所累,竟再无闲暇之刻。

虽然与李禅秀的距离越来越远,但裴椹心中的记挂不减,反而愈发浓烈。

因陆骘离对方更近,他除了与李禅秀通信,也时常写信给陆骘,说李禅秀年轻、身边没多少厉害的将才可用,加之义军实力有限,保不齐哪日薄胤会再攻打他们,让陆骘帮忙多照看李禅秀。

可想到陆骘一口一个“禅秀”,亲热地喊,他又心中忍不住微酸。

尤其陆骘也老大不小了,竟然和他一样,也不成亲。虽然对方对外的说法是目下只想收复北地,无暇顾及个人感情。

但他当年不也是一心只想收复北地,替祖父、伯父等战死在北地的并州军敛骨,没有成亲的想法和打算?如今还不是……情不知所起,更不能自抑。

虽然知道这样不应该,但写信给陆骘请对方帮忙照拂李禅秀后,没隔半个月,他就又不放心地再去封信,强调:我的意思是,若禅秀需要帮忙,你尽量帮,回头我用粮草战马补偿给你。若禅秀不需要,你也不要没事去招惹他。

陆骘收到信后,简直啼笑皆非,没想到一向沉稳冷肃的裴将军,也有如此乱方寸、说话不成熟的时候。

“总感觉裴将军对西南的那位不一般。”他搁下信后,淡笑道。

宣平好奇:“哪里不一般?”

陆骘沉吟:“就像老鹰护着小鹰……但感觉,又没那么单纯。”

宣平:“?”

后来信通多了,终于还是叫陆骘发现了猫腻。

裴椹心思被发现,干脆也掩,写信明目张胆地“告诫”陆骘:你既已知晓,就更应与禅秀保持距离,至少我们是朋友。

朋友妻,不可欺。

陆骘收到信,又一阵摇头失笑,实在不知他在吃哪门子醋。

他自不知道,是他前不久跟李禅秀联手打赢了一仗,李禅秀写信给裴椹时提起此事,夸他能文能武,有君子风度,十分厉害。

不过因为这件事,陆骘倒是发现在外人眼中一向冷肃、不苟言笑的裴将军,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与其相交反倒更赤诚,少了些疏离客套。

至于李禅秀,很快也听闻裴椹和陆骘政见不合,渐渐就不在信中夸陆骘了。

但三人暗中的往来依旧密切,那或许是他们私下合作最密切,相交也最愉快轻松的几年。

直到胡人大举南攻的战略失败,转而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

陆骘作为自己招兵买马,后来归顺金陵,最不受金陵控制的将领,最先受到朝中猜忌、排挤。

那几年,陆骘一直遭受朝中打压,军中常缺发粮草。

后来陆骘旧疾复发,在胡人来袭时仍执意上战场,金陵明知战况紧急,却不发兵救援。

裴椹那时远在最东线与胡人作战,等得知消息,为时已晚。

陆骘战死后,李桢表面派人前来哀悼,实则命人迅速接手陆骘的大军。

宣平心寒之下,拒绝朝廷封的虚职,按陆骘遗愿,将他烧成骨灰,要带回北地。

李禅秀那时也曾出兵援助,奈何义军实力不够,终究没改变结局。

回到西南驻地,李禅秀许久没发作的寒毒忽然再次发作,甚至严重到吐血。

醒来后,他撑着病体,用虚脱到微微发抖的手写信给裴椹,说知晓他们政见不合,但陆骘为国为民,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不忍,裴将军正直端方,能否冒昧请求,派人护送宣平一行人,将陆骘的骨灰送回北地……

可信还没写完,就被他又揉皱。

他想自己和裴椹的交情归他和裴椹,他不该以此请求裴椹去帮政敌,令其为难。

于是强撑病体起身,叫来伊浔等人,亲自安排人要过江前去护送。

然而派去的人没几天就回来,说裴椹已经派人护送宣平等人回北地,还亲自给陆骘写了悼词。

许多以为裴椹和陆骘不和的人,猜测裴椹的只是悼词表面难过,做做样子。

毕竟陆骘归顺金陵后,就抢了裴椹一半风光。如今陆骘去世,金陵只能更仰仗裴椹,裴椹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只有李禅秀看了那悼词,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伤痛和悲愤。

他想,原来裴椹虽与陆骘政见不合,其实也欣赏其为人,得知对方如此逝去,也为其难过,这便是君子的品性吧?

李禅秀心中为陆骘难过,也愈发敬佩裴椹的为人。

不久,李桢派去接手陆骘军队的将领没能守住西线,大军溃败,一退再退,位于西南的李禅秀压力骤增。

而一直守着淮河的裴椹同样受到影响,战势愈发严峻。

最后的那两年,裴椹和李禅秀都忙得和彼此通信都顾不上,一再减少通信次数。

偏在这时,李桢发现了这件事,接着当年裴椹私放李禅秀前往西南的事也被查出。

李桢面上没说什么,但对裴椹早已深深忌惮。削其兵权,派人接替他手下的将领只是开始。

再后来,因失去陆骘配合,帮忙掣肘胡人,加之手下将领一再被替换、贬斥,只剩裴椹独木难支的东线终究也没能守住。

大军南撤到长江北岸时,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裴椹亦知道,可仍坚持死守。

再后来,就是李禅秀收到他战死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3章 前世番外6

大厦将倾, 裴椹也早明白自己不可能力挽狂澜,只是能守一天是一天,不知哪天就会守不住。

可笑金陵自恃有长江天险, 胡人定不能过江。

面对他一封又一封急报, 李桢仍认为他是见“勾结”西南叛军一事败露,为自保而夸大形势, 好养敌自重, 抓着兵权不放。

面对北边的胡人和身后朝廷的两重压力, 裴椹不知自己为何还在坚持, 亦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是曾读的圣贤书说“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是西南的李禅秀还在坚持,曾经的陆骘在坚持, 还有无数没有南逃的百姓在坚持……

但复发的伤病和金陵的责难, 像山一样就快压到他。

在不幸发生前,裴椹或许是有预感的。

那天清晨, 他将养在身边十几年的金雕小黑放飞, 让它去寻找伴侣。

金雕的寿命在二十年左右, 这么多年,小黑为他风里来雨里去送过无数信, 还曾被胡人射伤过翅膀,险些丢命, 已经是只身有伤病的老雕了。

剩余的年岁里, 他想应该让对方休息了。

“去西南吧,和白首一起,替我好好守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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