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土匪搞基建 第8章

“周肆待人如何?”

“观黄娘子及寨子人行事,周大王待人该是极好。”蒺藜不知公子此问有何用意,只顾答了。

“寨中可缺钱银?”秦绥之再问。

“不缺,公子嫁妆如此多,他们都不曾看上,想必手中钱财定十倍百倍盖之。”

“此地娘子郎君可好容颜?”秦绥之三问。

“看此地娘子郎君穿着,皆艳服,好容颜。”

如此三问,蒺藜菖蒲反应过来,朱砂铅粉不提,水银必然有毒,不然铜镜再贵,对有百倍嫁妆财产的土匪大王,不会置办不起。

水银如此,朱砂铅粉难得还有假的不成?

“这可如何是好?我去寻医馆的大夫过来给公子把把脉。”菖蒲着急,若是水银有毒,公子打小用铜镜,恐怕难逃毒性伤身。

“何必兴师动众,水银铅粉,应是常用,久用方才毒入肺腑,京中月月都有大夫请脉,并未诊出问题,想必无虞。”

秦绥之容貌天生姣好,不必铅粉,哥儿装扮也简单,不比女子要梳鬓头,每日用铜镜的时候连一盏茶都不曾有。

而秦府,虽是老世家,却作风清正,自然不会奢侈到朱砂漆墙,倒是躲过一劫,只是想起阿耶时常咳嗽,或许与铜镜相干,信还是须得早日送出去才是。

见蒺藜菖蒲还是一副恹恹的状态,秦绥之叫回来的钱妈妈拆了食盒,将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在桌面上。

一碟清蒸鲈鱼,一碟八宝鸭,一份乌鸡山药汤伴两个小菜,米饭是放置在木桶里,连带着筷子和碗放在一叠,寨子里大抵都是一起吃的规矩,这四菜一汤,配一碗米饭,四个人吃,怕是吃不完的。

“这饭闻着好香,不比京城里的厨子差。”蒺藜年纪最小,性子跳脱些,知晓公子不欲再提方才的事,改口说起午食的事。

“正是呢。”钱妈妈也感叹,原以为公子入了土匪窝,不说要嫁个肥头大耳的土匪大王,连饭菜估计都入不得口,旁人不晓,她这位伺候公子长大的妈妈还能不知道公子是最最挑食,昨夜见那土匪喂公子吃菜,她害怕公子因为挑嘴不肯吃要惹了那大王不高兴呢。

幸好幸好。

“你们也坐,既然入乡,自当随俗,若是还讲究京城那套规矩,恐怕寨子里的人以为我在摆架子。”秦绥之待身边的人一向好,只是京城里头,哪里不讲规矩,不要说下人和主子一同在桌上吃,就是嫁了人,做了正室,遇上脾气不好的婆婆还得站在一旁伺候着吃饭。

“委屈公子了。”蒺藜说着眼框又泛红。

“没什么委屈,若非周肆救下我等,别说眼下的饭菜,连尸身在何处都不一定。”秦绥之非是忘恩负义之辈,周肆救他的恩情他记着。

“公子这话难不成是甘心做那土匪头子的夫郞不成?”蒺藜瞪大眼睛,虽然周大王是长的不错,可行事粗俗,两人站在一块,不至于说不配,却也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家公子最最看不上话本子那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怎么这会遇上,转了心思不成。

秦绥之面上并无一般哥儿谈及嫁娶时的羞涩,反像是看破红尘的身外客,“若是救命之恩都当以身相许,只怕我要嫁几个夫君才是。”

且不提他,周肆也并无娶他的意思,留他在山寨,除了放他离开可能会招致朝廷报复外,一定还有别的缘故。

第14章 夜谈

“阿嚏——”周肆揉了揉鼻尖,他身体一向好,自小也不见有过什么灾病,陡然打了个喷嚏,视线一转落在被抓壮丁过来的秦襄身上。

“大当家,瞧我做什么。”秦襄嚷嚷,“总不能您老人家打个喷嚏也能赖我头上。”

“的确像是有人不满,在背后骂我。”

周肆话里指的谁再明显不过,偏秦襄是个脸皮厚的家伙,只要没指名道姓,他绝不会主动对号入座,甚至还能调侃,“大当家哪里话,新婚燕尔,合该温香软玉在怀,红袖添香在侧,这会独守空房,该是有人在帮大当家抱不平。”

“不及秦先生已及冠,还独善其身。”周肆头也不抬回击,打嘴炮上,万没有吃亏的。

“我说大当家,你这嘴啊,若是换个出身的人家,早被套了麻袋,一顿好打了。”秦襄气啊,他独善其身如何了,是他不想娶亲吗?明明是周肆无情压榨他的休息时间,就是有心也不能凭空变出个媳妇吧?

哦,大当家的夫郞还真是凭空变出来的,没事了。

“我的出身还不够低吗?”周肆挑眉,他爹是个屠子,他娘是个花娘,按照如今社会地位,在士人眼中怕是再低贱不过,现下能够站在秦襄头上指挥他,是他自个儿的本事。

“也是。”秦襄讪讪应了,大当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见惯了,都忘了他的出身,不过旁的人要是有这个出身坐到大当家的位置,早八百年下禁口令了,偏他们这位主公,毫不在意,实在与众不同。

话说,也正是这份与众不同才叫秦襄服气,不然以他天王老子来了也要闹上一闹的性子,哪里会乖乖当个账房先生。

“不说闲话,我叫你过来,是窑口那边镜子做出来了,若是无事,你琢磨去哪儿请个道士回来,要有真本事的。”周肆取出白日里拿回来的镜子,扔在桌案上,看的秦襄心脏一抽一抽的。

“大当家,轻点,这可是赚钱的宝贝。”秦襄按着心脏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持银镜,即使夜里灯火微弱,也能透过这方银镜看清自己的模样,实在、实在是仙品啊!

早听闻大当家要窑口烧透可见人的银镜,秦襄只当是比时下用的铜镜清晰些罢了,不想竟然如此清晰,比那透亮的水还照的人清楚,真是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清楚的见着自个儿生的什么模样。

“也不必看这么久。”周肆出言提醒秦襄,论相貌,秦襄要比周肆秀气些,正合了如今大燕朝士子的审美,却也没有好看到要叫人失神的地步,更何况此人前儿个通宵,黑眼圈都没消,平添几分沧桑,不至于观镜沉醉至此。

“长二十来年,头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见自己长什么样,我这不多看看,对的起我这张脸吗?”秦襄满含热泪,不是他说,如今的铜镜实在不像样子,还有毒,哪里比的上手里的银镜,“大当家,我为寨子辛苦劳作也有几载了,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

“书房内无床,委屈先生站着睡觉了。”周肆都没听完就晓得这家伙打什么主意,搁这儿做黑日梦呢。

“……”不给就不给,倒也不必如此讽刺。

银镜是没戏了,左右窑口已经能做出来,等几日他就去和窑口的老师傅们打打关系,凭借现在的地位,弄一面银镜不是问题,何必和小气的主公废话。

“咳、方才大当家你说要找道士,要几个?”秦襄转回正事上,道士么,如今大燕皇帝是一脉相承的求仙问道,连带底下士人都精通一些道术,可真要说起有炼丹之类本事的道长,却没多少。

“多多益善。”

搁这儿点兵呢,秦襄暗地里嘀咕,回忆如今地界里出名的道士,“祁州这地界人肯定是有,但估摸着听到是来土匪窝,该是不乐意过来。”

“这就是你的事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个月给那么高的工钱,总不是当真叫秦襄做账房的。

“坑蒙拐骗可用否?”

周肆点头,他不叫抢人,为的是平民百姓,有本事的道士在大户人家吃供奉,过得不比时下士人差,抢了就抢了,反正担了土匪的名头,没道理一件土匪的事都不做。

秦襄露出和善的笑意,如此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道士的事你记着抽空办就是,现下还有件事急着办,你看看。”周肆抽出下午送来的书信,是山下收棉花的汉子赵力寄来的,信说今年棉花整个桥头县的村子都种了,收获时约莫能翻几番,问这些棉花如何处理。

“这棉花还能怎么处理,不都是织成布卖出去吗?不过今年棉花量如此大,咱们那个小织坊怕是忙不过来,眼下北面的商路看着又要通了,不如再开个大些的织坊。”

周肆也正有此打算,棉花种子如今还未在大燕传开,只有一些边城之地的百姓种,且如今的纺机也不好织棉布,叫这样一个良种蒙尘,是大燕的损失。

棉花种子来的艰难,比起再往南便能弄到的甘蔗,棉花显然须得走南闯北的商户人家才有本事运过来,早些年南境太乱北边的商人不乐意过来,等到周肆十一二岁才好一些,托人寻种子又费了不少功夫。

此后自个儿栽种也耗费了两年光阴才有余手给村子的人同种,高效的织布机早被周肆和木工师傅折腾出来,连撵棉籽的轧机都比棉花早面世。

寨子的小织坊也建了有些时候,距离寨子不远,是靠近山林深水处的地界建的,山中溪水能带动的水力纺纱机有限,为此也将将够吃下寨子种出的棉花,若是翻几番,只有撑死的份。

“若要建织坊选址必然只能在桥头县附近。”

现下的织机还要配合水力纺织才能达到最大效率,而靠近水边建坊,肯定不是山上这小小溪水能满足,还得河边才行。

“要在桥头县大肆招人,肯定瞒不过县里的县官,这些年我们在县里开纸坊、糖坊和布行也算是把桥头县的经济撑起来了,那些县里当官的怕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咱们做的都是有利桥头县的事,也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若要开织坊,可是彻底过明路,大当家想好了吗?”

秦襄说是个账房,实则周肆的左膀右臂,其余深处的秘密没摆在明面上,这家伙恐怕也猜到了几分,粮、兵、钱三样聚集在一处,便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出不对劲了,更何况秦襄自认为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下定决心做什么?占了桥头县自立?还是等朝廷来人前揭竿而起?”周肆说到底忙活这些,不过是叫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些,可这个世道要过得好,屯粮是第一步,只有粮没有兵,如小儿抱金过市,兵若无钱,如空中楼阁,这些东西一环套着一环,叫他被撵着往前奔去,到此为止,也没得说有回头路。

毕竟如今的世道,是绝计好不起来的。

有句话说得好,他若没有本事,来到此地,只过好自己的便是,偏他有几分本事,如何能坐视不理。

“大当家,你到底在迟疑什么,现在的朝廷有一点明堂之相吗?如今天灾频发,北面、西北面的外族时常无粮,现下议和,是对方没有底气再打下去,要走大量钱粮休养生息,若等外族缓过气,大燕恐怕连现在都不如,到时候外族再来一次南下掠劫,又有多少人要为此丧命。”

史书已有前鉴,如今士大夫们却都醉生梦死,在自己构筑的假梦中狗马声色,全然不管百姓死活,难不成他们要将未来性命系与这群蠢货手中不成。

“若是谋反单一拍脑门子便可定下,我想王朝更迭也不会如此难。”揭竿而起,说的容易,真正借乱世称帝者又有几何?更不提现在的世道虽乱,却还不够乱。

黑熊寨建寨十九年了,起初这山上只有二十几家农户,皆是因为天灾人祸在原本村子过不下去,由得周肆他爹周屠子振臂一呼,便收拾家当一路跋山涉水来了黑熊岭落地为匪。

当土匪的日子当然说不上好过,不过比起山下泰半之税的可怕,在山上开地种粮自给自足,总不会更差,只是黑熊岭也不止他们一家土匪,比起黑熊寨这群良心未泯的土匪,有的是地痞流氓集结的土匪,那都是只要杀过一次人开了胆,便再没说有他们不敢做的。

如此么,杀的人多了,黑熊岭的凶名传出去,许多商人自然惜命,宁愿缴纳高额的入城费,也不愿走黑熊岭,没了过路人,山里的土匪自然是只能欺压同是山匪的其余寨子。

黑熊寨当然是被欺压的一方,好在他爹周秤还有几分本事,因为从前是做屠子生意,手上耍刀的功夫不差,那些凶匪虽然有煞气,却都是不入流的家伙。

几次骚扰被他爹合着寨子里的汉子拼命打走,也不敢再来打主意,如此过了几年清静日子,周肆自然也出生能说话了。

寨子便慢慢由得他做主,原先只二三十户农人的地盘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可实在是穷,人手也不够,光是想着如何将人先喂饱,便耗费了周肆好几年的功夫,若是太平盛世,他指不定都靠一些小机灵成万贯富翁了,结果眼下却只混了个温饱。

如此又过了近十年时间,也完成了先头想的万贯富翁梦,却也做不得闲散纨绔了。

但万贯家财算多吗?随随便便一个军队都需要大量钱银供养,便是再多百十倍,也都是有耗尽的一天。

更何况,他如今最缺的,是人。

第15章 所图

一夜密谈,待至天刚明,黄娘子送了热水过来,时下夜间无甚娱乐,戌时入睡都算晚的,早上寅时末,厨房里的娘子郎君们就已经忙活起来。

大当家的小院,往日也是有婆子过来洒扫,但自打秦公子入住,小院洒扫的事也归秦公子管,这不,一早过来的时候,黄娘子还和秦公子身边的粗使哥儿打了个照面。

不过一日功夫,秦公子便安排如此妥当,黄娘子想着过不得几日,给大当家送热水的活她也不必接手了。

“说来,昨儿个给公子屋里送东西,我瞧着妆奁盒子里有铜镜,便取了出来,正午公子身边伺候的蒺藜哥儿还问过,大当家,咱窑口的镜子什么时候能弄出来,趁着机会正合适送给公子呢。”

周肆正洗漱,听黄娘子说了一嘴,道了声巧,却也没说镜子已经弄出来了,反而问起黄娘子,“瞧你和殷婶对秦公子如此殷勤,都要越过我这个当家去了,便当真这么满意?”

“大当家此言差矣,我们殷勤秦公子还不是因为大当家行事不对,便是山底下的农户人家,刚成了亲,也有个一日清闲,同新人好好亲热,哪里跟大当家似的,如此不知冷知热,才陪了新郎君一个时辰就丢了人忙事去了,也不怕秦公子恼了你。”

黄娘子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寻常时候大当家待她们这些娘子郎君好的心眼哪去了,怎么对待正经夫郞比愣头青还愣。

周肆漫不经意的听着,想整个寨子怕是只有他和秦绥之两个明白人,到底为了秦绥之在寨子的安全,他还是给了几分面子,没有揭了这层假关系。

“我知道了,只是近些日子有要事要忙,怕是顾不上秦公子这头,劳你和殷婶多看顾些。”

“大当家哪的话,便是大当家不嘱咐我和殷婶也不会叫秦公子委屈了。”黄娘子是真心喜欢秦公子,瞧着和大当家般配的紧,现下大当家有要事,她们这些做手下的自然要帮着大当家哄好新郎君才是。

黄娘子一走,周肆的思绪从秦绥之上转了个弯,又回到正事上,昨夜和秦襄谈话,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织坊。

……

晨练队伍,徐大头打着哈欠排在队尾,今儿队伍里还瞧着秦公子手里二十来个部曲的影子,只道郑队长真是着急,不过也是,二十来个好手好脚的汉子,成日在寨子吃闲饭也不是回事,练练也好,免得身手退步。

“徐大头。”

冷不丁一声连名带姓的喊声叫还懒洋洋的徐大头立马板正身姿,脑门微微左偏,果不其然看见大当家的身板,赶忙赔笑,“大当家,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话一说完,徐大头差点抽自己一嘴巴子,大当家哪个早上不都跟他们一块拉练,这话问的。

“西北风。”周肆平日里同寨子里汉子们相处并不冷脸,只是也不爱笑,但玩笑话是常开。

“咳咳咳、大当家我这一大早没睡醒,嘴比脑子快,你可饶了我吧。”徐大头告饶,“要是郑队长听见,今儿我不跑个五十里,可是没得饭吃。”

“五十里暂时没工夫给你跑,我这有个差事要你去办。”周肆不打马虎眼,直道明了来意,整个寨子办事的人少,徐大头这个才上山几年的汉子因为办事周到也早入了他的眼,不过这人性子跳脱,被他放进巡逻队伍叫郑铁磨磨性子,现今整好排上用场。

一听大当家给派任务,徐大头眼睛都亮起来,来到寨子四寨有余,他徐大头终于要得大当家重用了。

……

交代完徐大头,周肆同寨子里的弟兄们晨练过后,正坐在大堂吃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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