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见着沈让,几日提心吊胆终于能放下,眼里更是止不住的流出泪珠子,吓得沈让这等糙汉,动都不敢动,这哥儿家突然在你面前哭,若是个有心的,递块帕子哄一哄,不说日后成就良缘,也给人留个好印象。
偏燕瑾一行部曲,个个长的倒是不五大三粗,性子却比那石头汉子好不到哪儿去,瞧着空青哭的伤心的不行,也只敢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一句话安慰话都憋不出来。
好在空青不是不晓事的人,只哭过一小会卸了心头惶恐,便抹了脸,说起正事,驿站口是说不得这事,空青请了沈让到驿站外细细说了一行人的经历,听得沈让目瞪口呆,知道公子竟然叫土匪绑了去做压寨夫郎,更是恨不得挽了长剑去和那土匪大王拼个你死我活。
“那大抵是你死,燕瑾被寨子里叫郑铁的汉子十几招撂爬下,听寨子里人说,周大王比郑铁还厉害,你都打不过燕瑾,那比打过燕瑾的郑铁还厉害的周大王你更打不过。”
“话也不是这样说,我与燕头儿两个人联手,肯定能干翻那周大王,不过你说得对,光是劫你们的人便几十个,若是人人身手都了得,我去了也无济于事。”
沈让到底不是真冲动,为今之计,便是听公子安排,把空青带回京城,告诉老爷要紧。
只是空青一路匆忙逃出来,还挨着饿,立马上路实在不是人干的事,这会儿沈让是有了脑子,“若是不嫌弃,你去我屋里收拾收拾,我备好几日急行的干粮,咱们就上路回京。”
“成。”
二人不扭捏,待空青重新收拾过,沈让也买好干粮,二话不说带着人翻身上马,急着往下一个驿站赶,二人共乘,一路回京马肯定是受不了,待到之后的城镇还得再买一匹换乘。
如此快马加鞭,正与官道上几架车马错行,若是空青偏过头去,大抵能透过被风吹起的布帘,瞧着里头的主人家正是黑熊寨那位秦襄秦先生,而正执白子和君凯之杀个天昏地暗的秦襄也不晓得自个儿竟然有幸遇上大当家谋算下的漏网之鱼。
不过二者相遇只一息功夫,前者快马已经扬起一路尘土消失不见,后者则是安稳坐在车驾上,由着马车晃悠悠的往前慢走。
官道上的路较平,寻常马车只要不快跑,里头坐着的人倒是难得安稳,不然几架马车上不是文弱书生,就是妇孺小孩,跑起马来,能颠的人当即吐了。
这回被秦襄一张巧嘴骗来的同窗,高达三人,且都早已及冠,时下有钱子弟,过了十五成亲的实在不少,成亲早,生子当然不会迟。
像君凯之,除去一个大儿,还有个两岁的小女儿,离不得人,另外两位友人也都大差不差。
现下秦襄邀约几位前去黑熊寨,定要阖家都搬过去,不然叫外人发现,家中妻儿留在鹿鸣府岂非活靶子。
为此,秦襄才又在鹿鸣府逗留了一日,租了四架马车,才堪堪够用。
再多秦襄也掏不出银子了,毕竟他出门一趟是为主公抢银子回山寨,自己身上又能带多少,那银子铜钱都压重,带的多了,单说进鹿鸣府都能叫有心之人盯上,如此还有银子租马车赶回黑熊寨,已算深谋远虑了。
“秦兄几年不见,对弈的本事见长,从前先生说秦兄事事聪慧,唯有围棋一道是个臭棋篓子,不想竟也开窍了。”一旁的邢萧见二人对局,算不得妙手,可比从前秦襄棋力,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人不被逼,是很难知道极限在哪里。”秦襄落下一子,等君凯之继续,车上四人,唯他和君凯之还能打个你来我往,可惜君兄名中还带奕字,于对弈一道着实无甚助力。
“何人逼你?可是你那主公。”邢萧眯起眼睛,像是等着听笑话。
“堂明,想知道主公为人如何,何必拐弯抹角,我于山寨几年时间,不说摸清楚了主公的性子,说一说主公为人还是可以的。”秦襄是一点也不想提他棋力如何增长的,左右和那可恶的大当家是脱不了干系。
“我可不信你嘴里的话,这黑熊寨的大王为人如何,我得自己看过才是。”邢萧邢堂明虽然答应秦襄去黑熊寨,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若那主公不值得他效力,总归是有办法脱身的。
秦襄大抵清楚邢堂明的想法,古怪一笑,果然自负之人都一个德行,等邢堂明真的入了黑熊寨,不被大当家用的脱成皮都是好的,哪里还有本事逃出去,要是能跑路,他还能留在山上这么久?
不过换句话说,大当家这人,对读书人中怀抱负者是极具吸引力的,因为他眼中真的有百姓,这一点胜过世间千万豪杰。
而大当家能做到这一点,与农户出身关系其实不大,论出身,天下间寒门弟子何其多,便是比不得世家大族,数年间鲤跃龙门者也不计其数,可那些人做了官,又有几个还记得从前吃苦的日子,多是和官宦同流合污忘了自个儿出身。
大当家不一样,他便是手底有人,不缺钱财吃喝,也将民生放在心上,他不知将来大当家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会不会和历朝历代的皇帝变得一样,但总归要试一试,这天下积弊太久,需要革新者的出现。
第29章 工地
“开饭了。”如火如荼的工地上,一老妇人扯着嗓子喊一道,百来个青壮立马撂了手里的活,规规矩矩挨个在给饭的木桶前排着。
要说运气好排在前头的汉子,只瞧着白饭旁一盆切的薄薄的肉片,再没说不咽口水的,那肉片实在要说,也不算太厚,可见做饭的娘子郎君刀工了得,不过再薄也架不住一片有一指长,小半指宽,还尽都是肥肉,光是看着就晓得一口包下去,嘴里的油脂是如何崩开,叫人嘴都不敢张开,深怕漏了一星半点出去。
在此地工作了近二十日的汉子们,哪个嘴里不夸一句周家纸坊仗义,除却那馋人的肥肉,其余桶里,给足料的茄子萝卜搭配换着来,有时候还能混个半荤的黄瓜鸡蛋,再来一勺给足盐腌出来的咸菜,肚量大的汉子,三碗饭下去都不见饱。
起初,这些汉子是不敢敞开了吃,毕竟家里头都没说给饱饭吃,时下做工包饭的人家,除了心善的地主可能给吃点糙米,其余一碗清粥都是有的,哪里跟建织坊一般,若是吃不饱,白饭咸菜都能再添,只是要讲规矩,取饭必须得排队,若是有哪个汉子敢插队,或是偷奸耍滑领两趟肉,叫旁人没得吃,今日的肉食必然是被扣。
最初几日,有那耍心眼的汉子,都叫眼尖的娘子郎君揪了出来,更不提快小一月,左右此地就百来人,多是混了脸熟,更没得浑水摸鱼。
“唉,这肉着实好吃,真希望织坊的活能多做些时日。”说话汉子打了个饱嗝,虽然工地每日只包一顿饭,但多数汉子回家是不再吃的,省了他这一口,浑家,爹娘儿女也都能多吃一口,且每日还有肉和咸菜,油水盐分给的够,力气都比从前大了。
“怕是不成,再多一个来月怕是就得完工。”织坊这片地建的大,除去上工的织坊、仓库,还建了厨房和住宿的地儿,此地不在桥头县里,每日做事的汉子可以赶早摸黑来回走,娘子郎君是不成的,县里好些,若是那村里的娘子郎君,下工叫人走回去,夜里路上遇了歹人,岂不是害人。
为此这里的织坊还建了住宿的地儿,方便娘子郎君上工,待到织坊建成,还得围上一圈,这般外人也不能轻易进来。
“一个多月也好,光是这两月的收入,比的一年都赚的多。”一日三十文,一月算三十日,就是九百文,一个农户一年家里能净收入二两,都是村里不错的人家,这边做事两个月,就能攒近二两银子,可不是大有赚头。
“谁说不是,我浑家从去年就没穿过新衣裳,去岁过年,那布行都把染坏了的布打折便宜卖,我浑家也只扯了给爹娘和两个孩儿做衣裳的布,她手再巧不过,就是染坏了的布,也能绣出花,我家大姑娘穿出去,村子里小孩都眼馋,半点看出是孬布裁的衣裳。”
另一个汉子说起赚钱,眼里更是泛着泪光,时下儿郎,是家中顶梁柱,没得一门手艺,只能去卖苦力,还不能赚够钱叫浑家打扮自己,如何不叫人心中怀愧。
“手艺如此好,可去和那管事说了,织坊招人记你浑家一名。”
“说是说了,只是那管事也不管织坊的事,说是织坊建好了自会有人贴告示,若是手艺好,只管去。”这话他是信的,因为许多弟兄也为家中浑家姑娘哥儿问过,都是这般回答,没得给谁走后门,多半是要现场拉出来亮亮本事。
这话他给他浑家也说了,他浑家这几日夜里都赶着织布,说是练一练,到时候能叫人选上进织坊,一家人再不说饿肚子。
“如此就好,可惜我浑家手艺不成,织布都织的糙,怕是人家瞧不上。”有那手巧的娘子郎君,便也有不擅长此道的,整个桥头县别看着人少,真要算,要去织坊的绝不算少,若是织布绣花不好,人家织坊凭啥要你?所以不光他愁,他浑家也愁。
“哪的话,这织坊可不止找织布的娘子郎君,棉花你晓得么?”有那红叶村的汉子消息灵活,且村子里都种了好几茬棉花,对将棉花织布的事再晓得不过。
“自然晓得,我岳家是乡里人,听闻去年几个村种棉花都挣了钱,今年一狠心,将家里所有的地都给种了棉花,只怕要卖不少,到时候我和浑家还得去帮忙。”说起棉花这样的新鲜事,或许一年前还有那闷头不晓事的汉子没听过,到了今年,只要是桥头县的人家,再没说不知道的。
“什么?都种棉花?不种粮食吃什么?秋税怎么办?你岳家糊涂啊。”旁边听一耳朵的汉子眼睛都瞪大了,棉花他家也种,不过划了几亩地,其余还给种粮食。
农户人家一年吃粮都靠地里,还得记挂着给秋税,那可是要实实在在的粮食,给钱都不成,这会听人说竟然有人冒险全种了棉花,可不是要说一句糊涂。
“我原也是这般说,但瞧着眼下织坊建起来,棉花哪里有吃不下的,粮食么,卖了棉花再去买些回来便是,至于秋税,到底是给朝廷缴还是给州府里的贪官缴,谁说的准,左右我岳家说,今年十几个村都说好了是不准备缴秋税了。”
嚯,一听不给官府衙门缴税,几个坐一堆的汉子个个都被吓的变了脸色。
“这如何使得,万一衙门的人过来,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咱们桥头县衙门就那几个兵,能成什么事。”方才透露消息的汉子本只打算说棉花的事,哪里想那汉子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不缴税可不敢当众议论,赶忙说回棉花,“晓得棉花就好,这棉花要织布,跟咱们的葛麻织布还有些差别,其一就得去棉籽和棉花里的杂质,其二纺线倒是与麻线一样,得用纺机,这些都得用人,到时候叫你浑家早些去,只管说做这些活计,也都是要的。”
“当真,那我今个儿回去得和浑家说一说。”另一个汉子听了这话,面上喜笑颜开,而其余汉子呢,嘴上不说,心头肯定也想着回去和浑家说一说,这织坊光是修建就给他们这些做粗工的汉子如此好的待遇,换成家中娘子郎君,便是给不到三十文,也比在家忙活一通,一个子没有的好。
工地上糙汉子们合计也陆陆续续传到徐大头的耳朵里,晓得织坊是不愁人来的,唯一愁的便是原料,而今改良的水力纺纱,那是可以日夜不休的织布,且与普通织机不同,光是纺纱的锭子便有三十二枚,听说那工匠师傅还在研究能不能更多呢。
寻常单锭的纺机,一日只能纺二到五两纱,纺麻要多些,五锭的纺机约能一日纺两斤左右,现下换作水力纺机,一日能纺一百斤,换成棉花自然要少一些,可哪怕一日只纺五十斤纱,也是了不得的产出。
更不提时下,约莫两斤棉出一匹布,这是精细处理棉花得来的,起初还得三四斤棉花才能出一匹好布呢,以如此速度织布,光是桥头县那点棉花着实不够看的。
便是有他兄弟帮忙照看,一亩地也顶天有两百斤,肯定跟不上山寨里养的好地,那是能出三百斤的。
南境荒地多,人少,有粮食有力气开垦荒地的数目也不多,寻常农户,一般说是有三十亩地的,看着多,实则因为休耕,一年也种不得三十亩,且一家多是好几口人,摊下来实在不多,当然有余力的肯定名下更多,但算不得总数。
除去本来的三十亩地,还有二十亩桑田,种桑麻,缴夏税,只是南境姑娘哥儿少,桑田能照顾好的也不多,磕碜长出来勉强够夏税。
红叶村的农户肯答应种棉花,除开银子,也是想着原本种桑麻的地左右也都荒着,改种棉花,能得钱,咬咬牙也做了。
为此一户人算二十亩棉,红叶村算四十户,便是八百亩,能得十六万斤的棉花,这是算满的,中间还有耗损,寻常人家也不一定将二十亩桑田都种满了,甚至还有那桑田地贫,一亩种棉得不了二百斤,都有影响。
十六万斤,听着唬人,可细看,一个水力纺机一日按麻算是一百斤,二十台一块工作,也只需要八十天就能吃光十六万斤的棉,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算上折算,怕是两月功夫就够了。
当然整个桥头县村子都种了棉,那算出来的棉花量必是几番不止,可即便如此,建偌大的织坊难道只有那二十架水力纺机不成?除去水力,木工师傅早还改了往日娘子郎君用的旧织机,一日织布纺纱不晓得是从前多少倍。
一百人两百人的招,百万斤棉花加一块那也耗不了一年功夫。
为此织坊光靠棉花绝计撑不得一年,到时候葛麻估摸着也要收,唯有等棉花产量能叫织坊一年都耗在上面,葛麻布估摸着才不会再要。
算好这些,徐大头方松口气,这织坊的活计看着可是要紧事,又因做事的都是娘子郎君,估摸着大当家也不会叫他一个汉子来管,算起来黄娘子来寨子也有几年功夫,时常替大当家管寨子的事,寨子里那个小织坊也是由着黄娘子接手。
看来,大当家是早有准备,提前培训出黄娘子这样滴水不漏的管事人才,他能做的便是在黄娘子接手织坊前,把织坊未来的问题都考虑清楚,如此,才算是办好大当家给的差。
除去织坊原料人手这些是个寨子里做过事的都能想到外,徐大头还念着一件事。
棉花么,哪里种都可行,只要给他们原料,织坊一处收紧了,不是还能开第二处,南境最不缺水力,但万一叫某些不轨的商人晓得织机结构,转头搬了织机回自己的地儿,又在自己地儿上种棉花,不就同他们形成竞争关系,且人家还是朝廷那方,他们是反贼,完全经不起官司。
天高地远,若是在祁州他们还能伸伸手,若是转头去了别的州,如何使得?
这事刻不容缓,得好好琢磨琢磨,写个解决的法子到时候呈给大当家。
第30章 收棉
徐大头忙活织坊,赵力也开始着村里人开始摘棉了,南境太阳大,棉花一般七八月便熟了,若是种在光照充足的地儿,七月过半便能摘了,采棉是个辛苦活,不过又一想种地哪里有不苦的。
比起一年埋头苦干,收来粮食饭都吃不饱,现今辛苦些时日收棉花卖了钱,不光不用再卖地里粮食补贴家用,过年还有余钱买一只肥猪宰了,吃杀猪宴开开荤。
有了奔头,顶着烈日还在田里行走的娘子郎君脸上都是挂着笑,人嘛活着就得有盼头,只要铆足劲朝着好日子走,再多辛苦也都值了。
只是棉花收成的时候撞上了早稻成熟,都得抢着收,为此家里的主力分了两茬,汉子们去收稻,娘子郎君去摘棉,屋里小娃娃们也不得闲,围做一堆给棉花挑杂质。
棉花成熟的时候,要从棉花梗上扯下来,那棉花梗也脆,扯一朵棉花总少不得沾染一些棉花梗,这些都是杂质,虽然卖出去,人家是要自个儿梳棉,但棉花沾染的杂质多了,是算不成上等棉的。
一个等级一个价,价差看着一斤也不过是十几二十文,但算百斤就是一二两的差,地里做事的人家,谁敢说不计较那一二两的差价?
也是人手不够,不然连棉花里的棉籽都给摘出来,听那姜家郎君的汉子说,棉籽还能榨油,只是那油不能多吃,影响子嗣,这子嗣嘛,还得是看年轻人,到了三十那都是能做爷奶的,没了更好,不然婆婆同媳妇一起坐月子,也惹得人说闲。
棉籽渣还能肥田,棉花杆更是可以拿回家当柴火用,柴火在桥头县一担不过二十文,可要收拾一担干柴老费功夫了,不过是乡下人家实在没有赚钱的路子才费心费力的捆几捆干柴去卖。
只是山林再多,放开了叫人去砍,也容易秃,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山要是秃了,这人的活路就没了一半。
所以棉花这东西实在浑身是宝,叫人喜欢呢。
正午日头烈,田里到处是戴了草帽劳作的农户,争分夺秒的从棉花梗上扯棉花,半点都不肯歇息。
赵力自然也在地里,他在红叶村也盘了几亩地,加上姜郎君自个儿的几亩一起,都种了棉花,他口粮是不缺,每月大当家给的银子足吃一年的饱饭,不然他也没得大手笔修新房不是。
又扯完一路棉花,远远就瞧着姜郎君提着食盒过来,到了吃午饭的档口。
原本姜郎君是和赵力一块在棉花地里摘棉,日头大起来,赵力便不让人继续留在地里。
好容易娶个夫郞自然是要疼的,地里这点棉花,他一个人干几日也就收完了,平白为了几日功夫叫夫郞受罪实在不值当,且他们家也没得水稻,不赶紧。
姜郎君拗不过,只好回去变着法弄些好菜给自己汉子补补,时下农忙,家里操持的娘子郎君也会想着法子叫做事的人吃饱,不然人撑不住。
更不提日子本就好过的赵家,唯一可惜的是山里的猎户近来也被岳家叫去帮忙收棉了,没空上山打猎,这日日新鲜的肉食是没了来源。
幸好家里养了鸡鸭,这时候鸡鸭也给力,每日窝里都有三四个蛋,早上吃一个白煮,正午有时同黄瓜炒了,有时同苦瓜炒了,和饭也不比肉食差。
半荤一素,两碗白饭,再加上两筒凉白开,就是今儿正午的饭菜。
大树底下,姜郎君先递给赵力一筒凉白开叫人解解渴,再取了碗筷放好,他是不在家吃,宁可受些热,也和赵力一块在外头吃,二人还能说说话。
“明儿个赶早我去一趟县里买些肉食回来,实在天大,肉食放不得,不然多买些就好了。”姜郎君跟着自家汉子日日吃的好,这嘴竟然也跟着变刁了,若是从前,一年不吃肉都过得,可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嗯,过几日大头多半要来一趟,家里备些菜也好。”赵力性子木讷些,除去地力活计,其余诸事都是姜郎君管。
“应当的,今年是徐兄弟过来收棉,只是听说织坊才打完地基,真要修完还得一个月功夫,现在把棉花运过去怕是没地方放。”织坊的事眼下家家户户都关心,有那在织坊上工的汉子,更是一日一日的说织坊建到哪儿了。
且他们家是摆明了与那织坊有干系,便是姜郎君自己不主动去打听,都有人登门过来说起这事。
“也不一定立马收,早棉摘了还有些晚棉没到时候,仓库没修好等一段日子再收也一样,头几年冯叔过来也是一块收的,乡亲们晓得。”从前收棉都是一道运去山里,来回路虽然好走了,却也远着,若是能一道运走是最好,所以每年收棉都是等村里棉花都收完了再来,也就一个月功夫,不差这点时候。
“也是,不晓得今年冯叔去做什么了,南面,比咱们这还南的只有容州了吧,那地儿正乱,听说百姓日子不好过呢。”
“应当不是去容州。”赵力见识过大当家画的舆图,外面的世界还大着呢,容州只能说是大燕眼下的最南边,除了海往南还是有陆地的。
“不是容州是哪里?容州过去可是海了。”姜郎君跟着自家汉子也长了不少见识,平日里二人在家,姜郎君也央着赵力说些寨子里的新鲜事,便是听个趣儿,也学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