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 第94章

高炎定舒服地哼了两下,忽然回头去看,一见是他,双眼刷地亮起来,蓦地直起上半身,连扯到伤口也全然顾不得了,“你怎么来了?”

明景宸道:“还不快躺下,药还没涂完瞎折腾什么?”

高炎定笑着重新趴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视线像是一把火,烧得明景宸双颊滚烫,连耳根子都红得快要化了。

高炎定越看越爱,忍不住拉了他的手握在掌中慢慢摩挲,“景沉,你并非对我全无好感,对不对?”

明景宸惊得跳起来,像只慌张的兔子,把手帕往他胸口一扔就要跑。

高炎定岂会就这样放他跑了,手一拉就把人扯回自己怀里。

明景宸只觉得被一股热浪裹挟着,空气像是被一下抽干,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眼前是高炎定横阔的胸膛,一颗硕大的汗珠从上头滑落,从胸口一直沿着腹肌滚下去、滚下去,直到没入腰带中。

他下意识伸手推他,却摸了一手的汗以及那硬邦邦的肌肤触感,那火星子一下燎到了他手指上,他猛地一缩,只声音发颤地说道:“你又在胡说什么!你快松手!”

“我偏说不呢?”高炎定越发得寸进尺,整个人贴上去,直把人逼到了床角边,他见明景宸红霞铺面,眼睛慌乱地望着自己,手里还捏着药瓶子,瞬间就把心间的柴火给点燃了,蹿出冲天高的火焰,恨不能一下将他俩都烧成灰烬融在一块儿。

高炎定呼吸一下沉重了许多,喉结滚了滚,任他定力再强终是抵不过骨子里冒出来的最原始的渴望,他忽然凑过去就要吻他。

明景宸吓得双目圆瞪,抬手就挡,手上的镣铐叮当作响,撞在高炎定嘴上,差点磕了他的一对门牙。

“碍事的玩意儿!”高炎定咒骂一声,从腰间掏出钥匙咔哒开了锁,将镣铐往床脚一抛,整个人就欺了上去。

明景宸双手被扣,背脊紧贴在床栏上,属于高炎定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了他,叫他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对方似乎要把他嘴巴绞烂。

明景宸头昏脑涨,觉得快要窒息,心湖中像是被滚雷炸出几个巨大漩涡,掀起一层高过一层的浪头,打翻了舟楫、淹没了渡桥,如同远古时代的洪水搅得天塌地陷,生灵俱灭。

他无力地垂下手,却摸了满手的湿滑,他猛地惊醒,入眼就是一手的血,他吓了一大跳,一把将高炎定推搡开,抹了嘴巴骂道:“你不要命了!”

高炎定仍陷在情动中,双眼冒火看着像是要择人而噬。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背,果然是自己的血,他随手在床幔上一擦,又要饿虎扑食,吓得明景宸低呼了一声,慌不择路地一躲,让他扑了个空,还撞在了床柱上。

高炎定摸着脑门,只觉得头起了个肿包,背后火烧火燎,这才龇了牙喊疼。

明景宸已经跑到了门口,见他叫疼又住了脚,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走了回来,却并不敢太靠近,只远远地站着。

高炎定朝他伸手,可怜巴巴地说:“过来,过来给我吹吹,疼得实在厉害。”

明景宸何曾见过这样的高炎定,脸上、身上到处是伤,还都是为着自己而起的。

过去不曾有人这样待过自己。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再次定在了原地,似有退缩之意。高炎定道:“我现在身上疼得紧,无力来拉扯你,但你若再躲,拼着这身皮肉烂掉、血流干,我也是要抓住你的。嘶——”他倒吸了口凉气,脸上又淌下几滴冷汗,看着不像是装的,“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省点子力气,你自己过来,好么?”

◇ 第158章 以退为进

明景宸只好一步三挪地走过去。

“坐这儿。”高炎定拍了拍床榻,似是为了减少对方顾虑,他干脆背过身去,露出惨不忍睹的脊背来。

明景宸坐在床沿上替他重新上药。

高炎定忍着疼说道:“我平白污蔑你,这一百鞭正好小惩大诫,等回了安宛,我自会去祖父灵位前陈述罪过。”

明景宸愣了愣,没有说话。

高炎定又道:“原是我想差了,当你经历坎坷曾深陷后宫,又因君王喜新厌旧被鸩杀,却侥幸未死阴差阳错下逃到了北地。那次去帝京贺寿,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还自以为知道了你‘不寻常’的过去,但我发誓,我当时并未因为这个就看低了你。”他说着就要竖起三根手指当场发誓给明景宸看。

明景宸推开他的手,刻薄道:“好端端地发什么誓?如果是假的,现在坐在一间屋子里,雷岂不是连我一块儿劈?”

高炎定见他不快这才作罢,又被轻轻推了推肩膀,只好乖乖地转回去,继续让他给自己上药,只是嘴巴没有闲着,又说道:“我从帝京回来后,见你对帝京和老皇帝的事似乎很感兴趣,总是拐弯抹角地打听,我就更加确定了……”

明景宸听到这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有……每当我说了老皇帝的不是,你反应总是很大……就因为这些,我就当你还对老……我很嫉妒,发了狂地嫉妒,也很懊恼,为何我没有在那之前就先遇到你,你就不用受那些磋磨……对不起,是我想差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明景宸心底有些难过,鼻间酸楚莫名,他扔过去一件干净的内衫,又担心高炎定动作过大,又把伤口崩裂了,只好伸手过去替他穿衣。

明景宸忽然想起任伯的话,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什么男宠、佞幸……我……我是个罪臣……被鸩杀的罪臣……”

高炎定反握住他的手,“犯了何罪?”他搜肠刮肚地将近些年被天授帝罢免治罪的臣子想了个遍,也没找到能与眼前之人相对应的。

明景宸低下头,“十恶不赦之罪。”

高炎定道:“他说你十恶不赦,我看未必。他是个昏君,他自己倒行逆施,不施仁政,凡是劝诫、顶撞、有违他心意的,在他眼里都有罪。你看师文昱师老大人,他是个能臣,可他的下场呢?”

明景宸摇摇头,“我犯的事与师大人不同。”

高炎定见他神情凄怆,即便心里迫切地想知道关于明景宸的一切,但也心知肚明眼下不宜逼得太过,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他们还有很长的将来,何必急于一时。

明景宸见他并不往下追问,便奇怪道:“你不问我真实姓名?何方人士?官职大小?”

高炎定笑道:“我不问了,你想说便说,我再不去探寻了,免得猜错了不仅要挨鞭子,你还恼我。”说着大胆刮了下他鼻尖,又滑至微肿的唇瓣,想到方才那个吻,突然又觉得干渴异常,恨不得再来一场“甘露”才好缓解一二。

想到这儿,他便又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含住了那两片红菱般的唇,却并不深、入,只缱绻地吮、吸,流连不去。

明景宸攥住他肩头的衣衫,一动都不敢动,睫毛颤若蝶翼,心跳快如擂鼓,良久才微微启开唇。

高炎定惊喜过望,迫不及待地探入,明景宸嘤,咛了半声,生涩地给予回应。

两人缠、吻了许久,等被放开的时候,明景宸才察觉,自己正躺在榻上,鬓角凌乱,衣襟微松,高炎定正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气,面露尴尬。

似有所感,他目光下移,果然见对方那处已有昂首之势,不禁羞红了面气恼地避了开去。

高炎定搔了搔脸,一骨碌爬起来拎了茶壶就对着嘴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壶凉水,又静默了许久才稍稍觉得好过了些。

明景宸见他好了,唯恐待下去真要出事,就要走。

高炎定忙拦住他,“那是它自个儿不听话,我真的没想对你做什么。”说着就要去摸他微红的脸。

明景宸信他才有鬼,躲了过去。

高炎定锲而不舍,笑道:“那大夫靠不靠谱,怎么配的膏药一点用都没有,脸还是红红的,痒么?”

明景宸踹了他一脚跑了。***过了几天相安无事的日子。

任伯也很快看出了端倪,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悄悄地变了,就知道这是说开了和好了,为此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怎么看得上姓高的小子,觉得这人手段极端,野心勃勃,学识、为人上不及高玄正多矣,但贵在还有几分真心。

千金易得,真心难求。

却不知真到了自己担心的那一天,高炎定会作何选择。

明景宸告诉任伯,高炎定并未再派人搜捕邹大他们,自己也与对方说了,任伯是他之前的亲眷,并不是天授帝的人,叫他只管安心养伤。

任伯暗道,难怪那小子近些天对自己和气了不少,又想邹大他们久无消息,兴许是先回帝京复命去了。

因为帝京的事,他心底有隐忧又不敢对明景宸透露,随着时间推移,他愈发焦躁不安,唯恐邹大他们去那人面前说了不利的话,又生出许多事端来。

眼见伤已好了七八分,任伯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他背着明景宸偷偷去找了高炎定。

高炎定心知肚明,这必定是有要紧的事,还得避着明景宸,便开门见山地问他:“老翁有何见教?”

任伯道:“王爷,老朽有一事相求,望您能答应。”

“请说。”

任伯道:“老朽在帝京中还有些琐事要去处置,如今这南边儿乱得很,久待无益,老朽请求王爷在老朽走后尽快带我家公子回北地去,最好……最好是近些年都不要再教他来南边了,您可能做到?”

高炎定道:“你是怕昏君得知景沉未死会对他再次痛下毒手?”

任伯点了点头,脸上老态龙钟,“若是将来公子他愿意对您彻底敞开心扉,他自会将其中内情对您和盘托出。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是我们这些知情人的隐痛,但对于您来说并无多大挂碍,所以……希望您切勿去逼他,等他想通了,心里宽解了,他会告诉您的。”

高炎定拍了记桌子,冷笑道:“老翁未免看低了我,我再不会去逼他。您放心,我是不愿意他再靠近帝京的。”

任伯道:“您这样说,老朽就放心了大半。只是,因为事出匆忙,老朽会悄悄地走,不欲任何人知道,其中也包括我家公子,等他察觉难免会悲伤,希望您多多宽慰他,别让他太过愁苦。”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定会照顾好他。”

任伯对他抱拳道:“多谢。”

高炎定道:“何必言谢,老翁安心去罢,我必不负所托。”

◇ 第159章 香州来人

任伯果然走得悄无声息,等第二日清晨明景宸来看他,才发现屋里寝具完好,枕边搁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属下且去帝京,君多珍重。

先前任伯夤夜来探他,自己曾让他尽快脱手帝京的买卖好明哲保身,想来他这一去,一则是为了应付帝京里要捉拿自己的雇主,二则是为了安顿当年那些剩余的弟兄及其后人,又担心自己放不下要一道儿跟了去遇上危险,才这般狠心不告而别。

他越想越伤心,攥着那张纸久久无法释怀。

高炎定进来见到这番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定然还会回来看你的,快别难过了。”

明景宸扑进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边哭边道:“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才要去以身犯险,我不要他去,我只要他平安无事。”

高炎定道:“他夜里走的,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我立刻去派人找他,你别急。”见他仍伤心欲绝,自己也跟着不好受,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如实说道:“之前他来找过我,让我瞒着你他要走的事,还恳求我在他离开后好生宽解你并尽快带你回北地去,对不起……”

“你!”明景宸扬起脸看他,眼睛被泪水洗得清透如琉璃,他既伤心又愤怒,没想到这两人竟偷偷联合起来瞒着自己。

高炎定懊悔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答应他的,我自己有私心,他说得也没错,南地乱套了,不宜久留,我也想尽快和你回云州去。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干,见你这样难受,我心如刀割,我后悔了,我现在就亲自去追他,就是追到帝京去,我也一定把他带回来。”说着就要走。

“你回来!”

高炎定立刻回来了,半蹲在他椅子边望着他,眸中明晃晃的情谊像要溢出来了。

明景宸忍痛道:“不必去了。”

“那怎么行?”高炎定拉住他的手,“我是不愿看你伤心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他这样说,明景宸又怎会忍心自私到再放任他去涉险,“别去,不准去,我不要你去!”

高炎定见他情绪激动,连忙过去抱住他,连声宽慰道:“好,我不去,我都听你的,哪儿也不去。咱们明天就回云州,涣涣还在王府等着你哪。小丫头皮得很,还不爱听我的话,你在佩州不告而别,她可哭惨了,怎么哄也不好,哭得直打嗝,还以为是我把你藏了起来,见了我就打。那日我得知你出现在汀州的消息备了人马要来找你,涣涣知道了哭闹不休,吵着要一起来,披风上全是她的眼泪鼻涕,烦得很。”

“跟我回去看看她罢,她可想你这个婶婶了。”

镇北王要走,最高兴的莫过于顾氏几兄弟以及联军一干人,就差爆竹庆贺,列队相送了。

高炎定走得很干脆,却见不得人好,只带走了一部分亲卫,带来的军队仍留在曲姑,走前还对副将道:“盯着那些人,有事鹞鹰来报我。俗话说炮声一响,黄金万两,本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说了不要金银、土地,他们还真厚颜无耻地当真了不成?咱们北地艰难,自古不及南地富庶。本王向来不肯吃亏,你知道怎么做了?”

那副将笑道:“这容易,交给末将罢。”

又过了小半个月,明景宸和高炎定才总算回到了安宛。

一到听雪堂门口,梅姑和珠云就哭着迎了出来。

明景宸自知理亏在先,只好软语道歉,好不容易才给哄好了。

他先在照波池洗了个澡,回到屋里见高炎定坐在桌边正等着自己,桌上摆满了自己爱吃的菜,旁边小几上插了几枝梅花,有白有粉,煞是好看。

高炎定饮了几杯酒,窗外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他不无感叹地道:“过几天就是腊八,眼看又到年关了,加上我走了许久,积攒的事就更多了,恐怕接下去这段日子没法好好陪你。”

明景宸轻嗤了一声,“我又不是女子,用不着你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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