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 第116章

高炎定又烦躁又焦急,恨不得肋生双翼,顷刻就飞到帝京去,现在面对一个比自己更加愚不可及的蠢人,是丁点耐心也无,“蠢材!蠢材!都说了即刻上路去帝京,你是聋了么!若再啰嗦一个字,军棍伺候!”

潘吉怕真把人惹毛了给自己找顿苦头吃,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回到农舍后立刻以响箭为号将分布在周遭寻人的亲卫全部召了回来。

“王爷有令,命我等即刻星夜兼程奔赴帝京!”

说罢,一行人披星戴月,纵马疾驰不在话下。

◇ 第207章 拔刀劈冠

明景宸搬到揽仙台后,天授帝来洞天春寻过他几次,只不过对方这些天为了那炉长春不老丹日日斋戒沐浴,焚香祝祷,几乎整日整夜地与方士们形影不离,便有些顾不上他这里。

头三天也只是每晚过来略微小坐片刻,说上几句话,明景宸仍旧那样不咸不淡地应付着他,他虽不忿却因为精力不济每每总是甩袖离去。

薛苍术起初对老皇帝这种屡次吃瘪却又一再隐忍不发的态度感到震惊,在她看来,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昏君,不过凭借着个人喜怒就能把名医腰斩、将贤臣流放,脾气总不会与“好”字扯上关系。

可奇怪的是,在明景宸这个人身上,老皇帝总有用不完的耐心,虽然每次两人都是不欢而散,却也着实让薛苍术感到意外。

“这狗皇帝恐怕和那个高炎定害了相同的病症。”薛苍术边扎针边玩味地道。

明景宸疼得满头大汗,听到这话虚弱地撩开眼皮气若游丝地问:“什么病?”

薛苍术扑哧一笑,“此病名为痴心妄想之症。”

一听是这么不正经的名字,明景宸便知对方又在信口开河了,转而问她:“究竟还需几日我体内的毒才能彻底根除?”这种天天酷刑加身的滋味就是种变相的折磨,让他身心俱疲。

薛苍术道:“就快了,你姑且再忍耐上几日。”也许是料到这样敷衍的回答势必会引来对方的刨根问底,她立马又道:“若你先前听我的话好生在北地静养,你也不会再受这样的罪?”

明景宸被她埋汰得老脸差点挂不住,只好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施针完毕后,明景宸顾不上痛楚未消,爬起来擦洗干净身子又换了套干净的衣衫才算完事。薛苍术像只盯着鸡仔的老母鸡,一边指着床榻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在这种吃人的目光下,明景宸这才又讪讪地躺了回去。

谁知此时,忽听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说秦太监来了。

“他来做什么?”照理这个时候,秦太监应当在丹房侍奉天授帝才对,难道是老皇帝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薛苍术赶紧将针藏匿好,整理形容后开了门请秦太监进来。

秦太监斜睨了她一眼,故意道:“你这小子瞧着眼生,以前在哪儿当差呀?”

薛苍术装出谨小慎微的样子,怯怯地道:“奴才原是在宫里当差,负责给各宫主子煎药,因会点推拿按摩的小手艺,被公子看重带在了身边。”

秦太监道:“算你小子走了好运了,今时不同往日,在公子身旁要全心全意地侍候,若出了差错,不仅公子就是陛下也不会饶你。”

薛苍术听了差点把白眼翻到他脸上,忍了又忍才谦卑道:“奴才谨记您的教诲,必定尽心尽力。”

训完人秦太监才走到床榻边对明景宸道:“您身子感觉如何?”

明景宸道:“仍是老样子。”

秦太监从身后小内侍手上接过托盘,将上头一个白瓷药盒打开,只见里头装着三枚丹药,通体深红,异香阵阵。

明景宸下意识掩住口鼻,“这是做什么!”

秦太监笑道:“今日唐仙师的长春不老丹大成,陛下大喜,说这不老丹是个稀罕物,费时费力不说,这回一共才得了六枚。陛下惦记着您体弱,想与您一道长命百岁,所以命老奴将丹药送过来给您服用。”

明景宸听罢心里愈发嫌恶,便不客气地道:“我自来不信方士那套访仙炼丹以求长生的说辞,这丹药我不会吃,替我回了陛下好意。”

早在来之前秦太监就知道这趟差事会碰壁,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回绝得如此之快,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当着天授帝的面也能毫不留情地摆脸色,更何况是对着自己这样的宦官呢?

秦太监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是徒劳,但天授帝交代的事岂能因为一两句冷言冷语就搁置了?他磨了许久的嘴皮子才好不容易让明景宸同意把东西留下,见事情办妥,他不敢久留,“老奴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您好生将养身体,若有事遣了人来寻老奴就是了。”

人一走,薛苍术就把那药盒抛上抛下地玩,“狗皇帝对你真是情深义重,做神仙还不忘带上你,啧啧啧。”

明景宸一想到先前自己劝诫的话天授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愈发觉得心冷,眉宇之间不免多添了几分抑郁担忧。

薛苍术见此便道:“他自己作死,你难受个什么劲!好比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搬到自己家里头来哭,你这不是自寻烦恼么?”

明景宸清楚她说话向来随心所欲,并不会与她多计较,只是现在屋内还残留着那股丹药的异香,莫名勾起了一段不算遥远的记忆,“你把药盒拿来。”

“干什么?你要尝一尝不成?”嘴上虽打趣着,薛苍术却很快停止了玩闹将白瓷药盒递给了他。

明景宸将盒子打开一条缝,那股子诡异的香气就大喇喇地兜头罩来,熏得人头脑一空。

“怎么了?”薛苍术很是敏锐,一见他神色有异就劈手夺了药盒。

明景宸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味道熏得人头疼……还有,这丹药我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

“哦?你在哪里见过?”

明景宸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她,“不止我见过,你也曾见过的。”

薛苍术大为震惊,“我也见过?我怎么不记得!”

明景宸道:“去岁在湄州,我曾从承平道首领张匡的丹炉中抓了一把丹药,这事你总不会忘了罢?”

经他这么一提醒,薛苍术恍然大悟,若是没记岔,张匡那妖人炼制的丹药似乎是叫什么回春丹,实际是一种能致幻壮、阳的药物,吃了对人百害无一利。当日她见到的那一粒药因在湖里泡了太久气味和药性都所剩无几,但据闻当初丹炉中飘出的气味就能致人疯癫迷乱,就连高炎定都差点着了道,可想而知此药的可怕。

想到此,薛苍术再不敢轻忽,她先服下一颗自制的解毒丸然后隔着帕子拿起丹药仔细研究,“你说的没错,这丹药的成分确实与当初张匡的回春丹七八分相似,不过是将其中几味药材的分量稍加增减,药性没那般厉害就是了。”

明景宸道:“人吃了会如何?”

薛苍术将药盒扔在角落里,“虽不至于嗅到气味就发狂,但吃了会怎样不用我多说罢。”话音刚落,就见明景宸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穿衣,“你要做什么?”

明景宸边系衣带边道:“陛下叫秦太监来送药,他自己却没来,定是已经先行服食了丹药,不行,我得去看看!”

薛苍术假惺惺地道:“哎呀,不会吃死了罢,那该如何是好。”

两人急匆匆地赶往丹房,虽说是丹房却也是偌大一片楼宇殿阁,其中不仅有大大小小的宝殿供奉着各路神仙造像,建筑群左右还设有钟楼、鼓楼,庭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中央修了一座高台以供方士们在此讲经祈福。

明景宸抓了个道童询问皇帝在何处,那道童指着大殿说:“陛下正与仙长们在那边宴饮。”

果不其然,还未靠近大殿,远远地就听到一阵丝竹之音伴着醉意浑浊的欢声笑语传到了耳畔,只见殿前一溜儿站着许多宫人,台阶下摆着皇帝的銮驾,秦太监手执浮尘正与小内侍说话,见到明景宸来略有些惊讶,赶忙下了台阶笑脸相迎,“您怎么来了?”

“陛下人在里面?”明景宸脚步不停,这下可急坏了秦太监,他拦在前方,神情很不自然,“陛下……陛下正与唐仙师他们一同论道,您不妨先行回去,等里头散了老奴再为您传话。”

明景宸冷笑道:“和仙师论道?论的哪门子的道!今日我非要见识见识!闪开!”说着推开拦路的秦太监径直踹开了殿门。

殿门开启的动静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殿内的人浑然未觉,那丝竹声缠绵旖旎,大殿之中十来个身着薄纱舞衣、赤着双足的美貌女子正踏着节奏蹁跹起舞。

而天授帝此时浑然忘我地被四五个面容美艳、身段妖娆的男女簇拥着坐在上首寻欢作乐,他们一个个大汗淋漓、衣不蔽体,淫、声浪、语不绝于耳,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只瞧了一眼,明景宸就不禁怒发冲冠,当初他曾听被流放的师文昱提起皇帝白日宣、淫的事,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会亲眼见到如此荒唐无耻的场面。

秦太监追进来见此情形,暗道一声糟糕,他连忙哀求道:“您还是先回去罢,陛下刚服了仙丹这会儿压根认不得人,回头等……”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未等他看清又听身后发出一声铿锵长吟,紧接着一道仿若流星飒沓的刀光于大殿半空之中生生将空气割裂为两半。

秦太监眼睛蓦地大睁,在极度的惊惧中眼睁睁看着那把被掷出的长刀几乎贴着天授帝的发髻惊险地飞过,霜雪似的锋芒将对方头顶的金丝蟠龙宝冠一劈为二,最后“咄”的一声,半截刀身嵌入墙壁之中后仍震颤不休。

◇ 第208章 仙露玉屑

徜徉在色、欲浪潮中的天授帝只觉得脑袋一轻,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忽听原先柔媚迎合的美人们全部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高声尖叫不断,一个个花容失色,面露惊恐,浑身颤若风中柳。

长春不老丹的药性让早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愈发迟钝,天授帝感到自己脑袋里嗡鸣不止,原本在驰骋九霄的神魂突然被生生从万丈高空之上拽下,急速的下坠感让他略微发福的躯体几乎无法保持平衡,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高座上滑了下来,一屁股跌倒在地。

他上半身后仰靠在龙椅上,浑浊的目光被宫灯的光影刺得凝聚了又涣散,良久才勉强看清头顶正上方明晃晃的雪白刀刃。

天授帝脸上残留的潮红在看清冰冷的锋芒后彻底消退了个干净,他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又在下一刻扭曲成一团,双目暴瞪,一边颤栗一边手脚并用,光着腚爬行逃窜,嘴里不住哭喊着,“来人——来人——救驾——快快救驾——有刺客——”可谓是丑态毕露。

只是他还未爬出去多远面前就被人挡住了去路,天授帝浑身一僵,竟以为是被刺客逮了个正着,吓得两眼一翻身体一软癞皮狗似的躺倒在地上。

明景宸未料到自己急怒之下的举动会引来这般大的骚、乱,他又气又痛心,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连裤子都没穿好,像猪狗一样全无形象嘶吼乱爬的人竟然会是桓朝的天子——是自己拼上身家性命,不惜遗臭万年也要助他稳固江山的少年兕奴。

为何会是这样?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明景宸第无数次地扪心自问,然而除了乱糟糟的喧嚣什么都没有。

他攥住拳,手背上青筋毕露,嘴巴里血腥翻涌,对上天授帝涣散的目光,他忍了又忍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天授帝在一阵抽搐后身下晕出一片湿意,很快一股尿骚味从他身上飘了开来。

明景宸面色一黑,仿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深海般的绝望和寒意笼罩其身,几乎就要窒息。

秦太监起先慑于明景宸那技惊四座的一刀不敢上前,可见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若不阻止等天授帝转醒过来或许不会把对方怎样,但自己这些宫奴决不会好过。想到这儿,他再顾不上害怕扑到明景宸脚下,声泪俱下道:“陛下服了仙丹神智不清,您有什么话要说也得等他清醒过来才是。陛下可是一国之君啊!求您给他留几分颜面罢!”他边说边脱下衣衫为衣不蔽体的天授帝遮掩。

明景宸环顾四周,只见大殿之上,舞姬乐师早已作鸟兽散,连原先作陪宴饮的方士们此时不是躲在桌椅下瑟瑟发抖,就是在刚才的逃窜中绊了一跤两三人滚成一堆,正全无形象地痛叫不休。

先前的声色迷离、歌舞升平转瞬成了满地狼藉,明景宸像是一下被抽干了力气,原先要训斥要劝诫的话也无心要说了,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吓晕过去的天授帝,颓然地离开了大殿。

“陛下——陛下——”秦太监掐住天授帝人中仍不见他转醒,急得一脑门的汗,“来人!快传医官!去把医官全部传到这儿来!”

一阵人仰马翻后,天授帝总算被几个力士抬回了寝殿安置在床榻上。

因皇帝常年待在揽仙台,太医院在此处也安排了人轮值,所以医官来得不算慢。医官轮番请了脉又一同斟酌了副稳妥的药方,等一碗药汁灌下去后,天授帝才悠悠苏醒了过来。

可他已然忘了方才的事发经过,只面容枯槁地躺着,连话都说不利索,像是凭空老了一二十岁。

秦太监心急如焚,就怕皇帝年纪大了一时遭不住有个三长两短,那许多人包括他自己的好日子才是真的到头了,“陛下究竟如何了?你们倒是拿句准话啊!”

三名医官为难地打量彼此,他们虽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夫,都知道所谓的仙丹害人不浅,但他们个顶个都是人精,知道皇帝宠幸方士,指望有朝一日吃了丹药能举霞飞升当神仙,且对方刚因得了一炉仙丹而大肆庆祝,若是在这个时候对皇帝说,您吃的仙丹流毒不浅,无异于是当众打了他的脸,焉能好过?

所以三人都精明地选择睁只眼闭只眼,还为了彰显他们的用心和高明,掉了半天书袋子,说了许多文辞古奥、医理高深的话。

秦太监听得头都大了,忍不住打断道:“旁的不必多说,咱家只问你们陛下何时能恢复如常?”

为首的医官支吾了半天,才道:“陛下年岁大了,平日里不知保养龙体,这次想要好全还得慢慢调养。”

秦太监在宫里混了几十年,还能不清楚这些医官的德行?听了这话心不由地一沉,正待追问,忽见躺着的天授帝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从嘴里艰难地蹦出字来,“唐……唐……仙……唐……”

秦太监不愧为天授帝跟前最得力的心腹宦官,仅凭语焉不详的几个字就猜到了对方的用意,此时也管不了其他了,忙一叠声地吩咐小太监去传唐仙师。

几个医官一听天授帝要传方士,非但没有不快反而都松了一口气。能多来几个冤大头一同担责任,真是再好不过了。

唐仙师来的很快,他着一身御赐的广袖袍服,上头绣着三川五岳以及仙鹤、孔雀等珍禽,头戴金玉制成的莲花冠,手持拂尘,再配上一把飘逸的美髯,还真有些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之态。

他一过来起先也和医官们一样先是对天授帝一番望闻问切,只是最后却不是开的药方,而是直接让身后跟随的道童取了一小瓶所谓的仙露要让天授帝和着玉屑一同饮下。

秦太监道:“凡是陛下要入口的东西,都得先让人试毒。”说着就要招专门试毒的小太监过来先行尝一尝这仙露。

谁知天授帝已然急不可耐,咿咿啊啊地摆手示意,显然是担忧仙露难得,舍不得分出去一口从而便宜了他人。

秦太监见此只好亲手接过装仙露的瓶子,服侍天授帝喝下。

说来也是神奇,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天授帝的面色就显而易见地红润了起来,已经能坐起身来流利地说出完整的话,简直与方才精神萎靡的模样判若两人。

唐仙师的神乎其技让天授帝对他愈发信重,不仅当场赐了许多金银珍宝给他,还许诺来日要下旨封他做桓朝的国师。如此圣眷隆恩让唐仙师春风得意,嘴上更是只捡天授帝爱听的说,把个老皇帝哄得通体舒泰。

为此他腰杆子都比来时硬挺了许多,想到方才因为那个年轻人的闯入差点在御前失了颜面,便忍不住上起了眼药,“陛下,您服用了长春不老丹本该百邪不侵,只是一来时间尚短,仙丹来不及完全克化发挥出效力,二来刚才殿中的妖祟,道行高深,您尚未真正羽化得道,虽是真命天子,但凡胎肉身难免受其影响,才会招致神魂离体,意识不清。方才您服用了仙露,但终归治标不治本,若放任那妖邪继续在此作祟,恐此地永无宁日,会再次祸及龙体。”

秦太监眼皮跳了跳,忍不住偷觑了唐仙师一眼,他没料到这方士一朝得意忘形竟连宸王都敢编排了。

若是换作平时,天授帝保不准已经勃然大怒,明景宸是他年少时的明月光、心上痣,是他早已逝去的年华青春和尚未攥在手中的绮梦,容不得旁人亵渎分毫,可这回听了唐仙师的话却始终沉默不言。

秦太监侍奉了他多年,对方脸上再细微的神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见他如此,便知天授帝恐怕已经记起了方才宴会上的事,想起宸王如何让他当众出了那么大的洋相,可谓是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

果然天授帝阴鸷地对他道:“派羽林卫将今日在大殿中的宫奴、舞姬、乐师全部处理干净,一、个、不、留!”他阴恻恻的目光投射在身上,让人不禁背脊发毛,秦太监料定天授帝定然也想过要把自己这个知情人一道收拾了,毕竟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丑态被旁人窥伺到。至于最后为何又放了自己一马,或许是念在自己还算得用,或许是等着将来秋后算账,原因究竟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死里逃生的秦太监战战兢兢地出去传话,自然错过了天授帝与唐仙师后续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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