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藏身在林中的刺客,竟想让晋国天子死于方喻马蹄之下,如此弑君的罪名,还能正好落在许容的头上。
方喻沉下眉,纤细白皙的手腕攥住缰绳,狠狠一勒€€€€枣红马嘶叫着偏移了方向,马蹄重重落在天子脸旁,激起大片尘土。
但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接连而来,箭箭精准至极,无一不巧之又巧地射中方喻座下的马匹,而枣红马在痛苦中渐渐发狂,险些踩断了天子的手臂。
方喻目光往下一掠,他身上没有带剑,唯一一把匕首藏在长靴里,无法顺利取出,用来斩断飞射而来的利箭,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是自己被甩下马摔成重伤,就是把晋国天子踩成个残废。
不远处已经出现了护卫的身影,方喻眸色一冷,忽而双腿一夹马背,反手松了缰绳,一脚踢在马屁股上,借着冲力腾空而起。
呼延昭原本正在一旁观战,没有任何要出手帮忙的意思,突然瞧见方喻的动作,眉头一皱。
许容……不是个文臣么?
但紧接着他就没空思忖那么多了,因为方喻从枣红马上跃起后,直直冲向了他。
呼延昭:“……”
他勒住缰绳,在避与不避之间犹豫了片刻,就见美人从天而降,一膝盖顶在他肋骨间,手指扣上呼延昭的喉骨,冷喝道:“下去!”
呼延昭肋间刺痛,捂住伤处,红眸愕然,难以置信道:“你还要来抢我的马?”
方喻懒得和他废话,再抬眼时,便又见第四箭紧接其后,这一次不是冲着那匹枣红马,而是对着自己的方向!
方喻神色极冷。
下一刻,箭呼啸着擦身而过,勾起一串鲜红的血珠。
呼延昭反手扣住方喻腰身,带着他往后一仰,避开了接踵而至的第五箭,但也正因如此,两人受力不稳,从惊慌奔跑的马匹上齐齐摔了下来,滚过两圈草地,身下又一空€€€€
从没做过这样失败的任务,方喻心想。
失败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被摔死的。
作者有话说:
呼延昭:偷偷祈祷戏份增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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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新科探花郎
夜黑风高适宜野合
方喻再睁眼的时候, 发现天已经黑了。
一轮弯月高悬空中,四下寂静非常,偶尔有鸟雀扑翅飞过的声音, 除此之外, 半句人声也听不到。
“……”方喻闭了闭眼, 长叹一口气。
进入学院好几年, 做过大小任务无数,没想到在这种看似普通的世界里出了大差错, 甚至可能直接脱离了剧情主线。
方喻不禁思索, 依照K的性格, 此时大概是在认真翻阅考官条例, 以确定扣分上限吧。
歇了半晌, 麻木的四肢逐渐有了知觉,方喻伸手往旁边一撑,就想起身。
不料手刚按下去,掌心却触到一处柔软温热的地方。
方喻动作一顿, 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淡定地再往上摸了摸, 接着反手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呼延昭睁开眼,疑惑道:“谁在摸本王的脸?”
周围生长的树木不算浓密,但投映而下的阴影也遮挡了大半视线。方喻一时间瞧不清呼延昭的神色,索性翻身而上,手腕一转, 一把冰冷的匕首便压在了呼延昭的颈上。
“要你命的人。”方喻微笑着说。
呼延昭听出了熟悉的嗓音, 挑眉问:“许大人……我们素来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将刀架在本王脖子上?”
“今日的刺客, 是谁派来的?”方喻语气冷冷。
呼延昭仰面躺在地上,闻言反问:“本王怎么知道?”
方喻不语。
“许大人难不成怀疑是本王下令埋伏的刺客?”呼延昭俊美的面容轮廓逐渐在昏暗中显现出来,红眸熠熠发亮,盯着自己身上的人:“本王好端端的,杀你做什么?何况现在岂不是还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方喻垂下睫,语气淡淡:“你意思是崔竹下的手?”
呼延昭试图挣扎了一下,但发现方喻牢牢摁住了他,只能躺平,不以为然道:“本王如何知道,是或不是崔公子,又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油盐不进,方喻心想。
但呼延昭说的话也有道理,如果是他命突厥刺客埋伏在御林中,趁机刺杀晋国天子,那后来又为什么独独针对于方喻,甚至还不小心让自己也掉下了悬崖。
若这些都是呼延昭布的局,那未免也太过令人费解。
方喻将匕首松了松,正要放过呼延昭,腰后却忽然一沉,顿时蹙眉。
呼延昭两只手卡在方喻腰间,感叹了一下中原人因营养不良导致过细的腰身,慢吞吞道:“许大人,你不问青红皂白地拷问了本王一通,不打算道个歉吗?”
方喻撩了下眼皮,懒洋洋问:“又没拷问出个结果来,道什么歉?”
呼延昭不依不饶:“那你翻身骑在本王身上,也不用道歉?”
“骑在你身上又如何,”方喻很轻地笑了一声,“我现在正要下去,你不是不让么?”
呼延昭嗓音低沉:“突厥的雄鹰从不屈居于人下,何况就算在你们中原,这样也是非常不礼貌的。你们不是还有个成语,叫什么……叫胯下之辱,本王现在就正在受你的胯下之辱。”
“……”方喻眉头跳了一下,道:“不要乱用成语。”
呼延昭卡着他的腰不放,方喻动了几下无果,心头火起,想直接用匕首给呼延昭脸上来个两下,临动手前,这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手上倏然往前一用力,方喻没有支撑点,猝不及防地朝前扑了过去。
呼延昭一把抱住怀里人,似笑非笑道:“许大人拒不道歉,却投怀送抱,实在让本王很难做啊。”
“呼延昭,”方喻平静开口,“如果你想在这里待到突厥国灭,可以一直这样浪费时间下去。”
“只是开个玩笑。”呼延昭闻言,松开手上的禁锢,语气轻松:“许大人不必如此严肃。”
方喻才懒得理会,从他身上翻下来,将匕首归鞘收入腰间,扫视周遭一圈,准备抬步往前走。
“许大人……”呼延昭突然又出了声:“你就把我丢在这里吗?”
方喻稍稍转过脸,冷淡道:“你的腿断了?”
“腿是没断。”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像是呼延昭在地上艰难挪动,过了片刻,他又说:“但受了点小伤,许大人能否劳驾帮本王看一看?”
方喻没说话,索性倚在旁边的树干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注视着呼延昭的一举一动。
呼延昭屡次呼救无果,无奈开口:“许容……本王好歹摔下来的时候把你抱在怀里,当了你的垫背,如今见死不救,良心不会不安吗?”
“良心?”方喻嗓音悠悠:“那是好人才有的东西,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呼延昭低声笑了一下,喃喃道:“你这性子……”
后面几个字渐轻,听不见了。
“罢了,”呼延昭缓慢从地上坐起身,说,“许大人,就算是本王求你,行不行?”
方喻一动不动,漫不经心道:“求人的诚意呢?”
呼延昭:“你想问什么?”
“你和崔氏……”方喻抬了下眼:“在谋划什么?”
呼延昭有一刻沉默。
“崔氏确实与本王有一些合作,”过了片刻,他斟酌着开口道,“崔氏想要兵权,而本王想要互市,我们不过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对方帮助而已。”
“也包括杀掉晋国天子吗?”方喻轻描淡写问。
呼延昭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许容,这事真与本王没有干系。你们圣上只有个三岁的长子,杀了他,这晋国就是崔氏的天子,对本王又有何好处?何况,本王既然钟情于你,又为何要动手杀你?”
方喻权当他的后半句话作耳旁风。
“怎么样?”呼延昭见方喻不出声,又道:“还有什么要问本王的?”
“能说这么多话,看来伤得也不是很重。”方喻从树干旁走过来,弯腰探了一下呼延昭背后的衣物,触手一片湿冷,是背上伤口出的血。
两人摔下陡崖的时候,呼延昭把方喻按在怀里,背部朝外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这么高的距离滚下来,肯定被锋利的碎石划入了血肉当中。
方喻思索了一会儿,站在呼延昭面前,突然开始伸手解外衣的腰带。
“……”呼延昭怔了一怔,红眸微微睁大:“许大人,固然夜黑风高适宜野合,但现下本王实在是有心无力……”
方喻把外衣脱下,利落地用匕首割做几块,先用一条布胡乱堵了呼延昭的嘴,而后才动手绑住他背上的伤口。
被堵住嘴的呼延昭转过脸,眸光发亮,看了眼只着雪白里衣的方喻,又瞅了瞅他紧抿着的淡红的唇。
呼延昭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拔出自己嘴里塞的布条,对方喻诚恳道:“本王如今觉得,既有心又有力了。许大人,不如我们€€€€”
方喻将寒光四射的匕首在指尖转了两圈再握住,垂下手时,削铁如泥的刀刃正对着呼延昭的下腹。
美人眉眼弯起,笑盈盈看他:“不如我们怎样?”
呼延昭:“……”
*
方喻靠着树阖眼浅眠了两个时辰,在天色刚刚显出朦胧鱼肚白的时候,就睁开眼起身,并对呼延昭道:“走吧。”
呼延昭躺在几米外的另一棵树下,疑惑开口:“走去哪里?”
如果有人从陡崖上下来搜救他们,待在原地等候才是明智的做法。
“不会有人来的。”方喻仿佛一眼识破他心中所想,淡淡说:“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早点走出去。”
呼延昭既然是自己摔下了悬崖,那就和晋国无关,凭空少掉了一个心头大患,晋国天子或许做梦都能笑醒。
再者,刺杀事件扑朔迷离,以晋国天子的角度,很可能认定刺客是突厥派来的,那就更没有理由去救呼延昭了。
至于许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罢了。
经过一晚上,呼延昭背上的伤口开始发痒,支着身体坐起来,低低咳了两声,无奈道:“是这个道理……”
他顿了顿,又问:“许大人,你又为何要救本王?”
方喻的目光落在呼延昭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平静道:“你死在这里,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