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竹身上带着惯有的、厚重而甜腻的香料味道,如有实质般顺着方喻裸.露的肌肤攀沿而上,将人牢牢笼在身前。
方喻咳了两声,尝到喉间零星的血沫味,转开脸道:“你怎么在这?”
“我自是来寻许容哥哥的。”崔竹撒娇似的说,绕了一缕方喻的头发,缠在指尖细细把玩,嗓音懒洋洋的:“好不容易寻到了,当然要与你待在一处。”
方喻烧得浑身发软,一时间竟推不开他,于是冷淡开口:“这是哪里?呼延昭呢?”
崔竹把头靠在方喻肩上,轻描淡写道:“这里是许容哥哥以后的府邸。”
“至于呼延昭……”少年伸出手,慢慢抚摸了一会儿那张秀丽绝艳的脸,倏然在下一刻狠狠掐住方喻的下巴,软声说:“许容哥哥,在我身边还要想着其他人,我是会很生气的。”
方喻垂下睫,在昏暗中与他对视了片刻。
“树林里的刺客,都是你派来的?”方喻平静问。
崔竹玩够了方喻的墨发才松开手,闻言扬起唇角:“我只射了一箭而已。”
“那一箭是独独给许容哥哥的。”少年伸出手,搂住方喻的脖子,亲昵道:“可惜你没死在我手里……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你在我身边了,哪里也去不了。”
方喻蹙了下眉,反问:“只有一箭?”
崔竹投壶既然是个中好手,射术显然也非常精通。那日的数箭都十分凶狠,崔竹却说他只用了一箭,那其他的……
崔竹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轻挑了下眉:“许容哥哥不会以为,我还想要杀了圣上吧。”
“杀了圣上对我有什么好处?”少年乌眸笑意盈盈:“呼延昭不打招呼动的手,最后却险些把自己坑了一把……而我自始至终,都只看着你而已。”
方喻心想,原来如此。
呼延昭在树林里布局,想要借机杀了晋国天子,而崔竹恰好利用这个时候,想要把许容一箭毙命。
之后崔竹再将晋国天子和许容的死推到呼延昭头上,晋国天子死了,纪云山或许无动于衷,但若是再加上个许容……
等纪云山和呼延昭斗得你死我活,崔氏再坐收渔翁之利,又是一桩美事。
只不过这黑吃黑的计谋中途出了差错,呼延昭不小心被方喻带得摔下了悬崖€€€€如果呼延昭一死,那与纪云山抗衡的人便消失了,崔氏更无法从纪云山手里夺走兵权,难怪崔竹这几天会特地出来寻人。
“既然呼延昭没有死,”方喻思绪收拢,突然道,“你为什么还留着我?”
若是所有人都没有死,这步棋岂不是白走了?纪云山既然没有受到刺激,也就不会轻易与呼延昭面上为敌。
然而崔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喻,笑了起来:“许容自然是已经死了。”
“三日前,圣上与突厥大王子围猎于林,遇刺。”
崔竹的手指慢慢抚过方喻的眉眼,落在那苍白失血的唇上,恶劣地往下按去,语气懒懒道:“翰林院编修许容出手救驾,但失足坠崖,不幸遇难。”
“现在留在这里的……”少年弯起杏仁眸,微笑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扭曲的兴奋:“不过是我崔竹的一个玩物罢了。”
*
清晨,屋外传来鸟雀啾鸣与流水潺潺声。
房门口响起铁链晃动的声音,解开数道复杂精巧的锁后,门被推开,崔竹一手拿着碗热气蒸腾的药汤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望向窗边贵妃榻上的人。
“许容哥哥。”他眉眼舒展开来,欢喜地叫了这么一声。
方喻正倚在那张价值千金的榻上,安静地看着窗外摇曳的碧绿树影,闻言,短暂地掀了下眼皮,没什么情绪波动。
崔竹不以为然,将那碗药汤放在桌上,说:“该喝药了。”
方喻没动,淡淡瞥了他一眼:“喝了三天了,这是什么药?”
崔竹坐在软榻边,伸手缓抚方喻垂落在旁的墨发,简直爱不释手,同时软声道:“当然是让许容哥哥身体快点好起来的药。”
方喻似是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语气微讽:“我身上的毒,不是正拜崔公子你所赐么?”
崔竹眨了眨杏仁眼,无辜道:“可是谁叫许容哥哥要离开我呢?”
“本来我特意每日给你燃了能压制毒性的香,”少年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只要你每日都抽空与我见上一两面,就不会毒发得那么快。”
崔竹的袖口依旧带着厚重甜腻的香料味,丝丝缕缕萦绕在两人身旁。方喻抬眼,静静与他对视了片刻。
“我还有几天寿命?”方喻平淡道。
崔竹却笑了,他心情非常好的时候,笑起来总如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既天真且美好,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少年用手覆住方喻的脖颈,愉悦道:“我现在怎么舍得让许容哥哥死呢?”
“只要每天乖乖喝药,”崔竹语气缓慢,“就不会毒发得那么快。”
说着话,他又蹙了下眉,道:“不然这种毒发后,许容哥哥会变成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木偶,那样就没意思了。”
崔竹忽然弯腰凑近方喻,乌黑的眼眸笑意嫣然,低低说:“我还是……很想听你在床上出声叫我的。”
崔竹说完这句话,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方喻的反应。
他原以为方喻那双漂亮的蜜色眸子里,会涌现出屈辱、愤怒、惊愕、害怕等等情绪。而无论出现哪一种,都会让他恶劣的私欲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片刻后,崔竹失望了。
方喻眼睛里非但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情绪,反而还浸了些许笑意,长睫动了动,开口说:“这样啊……”
“那多谢崔公子了。”方喻悠悠道:“没有现在就让我变成个活死人。”
崔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神色冷了下来。
“许容哥哥,”他的嗓音依旧轻软,“你既然不怕,应是早已习惯了吧。”
崔竹转过身,缓步去不远处的木架子上取了一物回来€€€€那是一条浸过牛油的乌鞭,鞭身黑亮带着突刺,尾端垂在地上拖动时,就如条游动的冰冷的黑蛇。
少年慢慢将乌鞭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微笑道:“你和呼延昭待在一起几天,想必是每日同榻共眠,极尽献媚讨好之技吧。”
“真是让人伤心……”崔竹垂睫,冷冷说:“毕竟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玩物了。”
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方喻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要打我吗?”
崔竹一手执着乌鞭,闻言笑了笑:“许容哥哥害怕吗……你可以用讨好呼延昭和纪云山的方式来取悦一下我,或许我舒服了,下手时就轻一点。”
方喻挑眉:“你确定?”
没等崔竹回答,方喻突然从贵妃榻上起身,赤足下了地,随即伸手拉开了腰间的衣带,外袍松懈而开。
崔竹停在原地,眸光晦暗不明。
而后他看着方喻又抬起手,像是要将外袍脱下,一边已经走近到了他面前。崔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脸上却倏然传来一阵刺痛。
€€€€方喻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不留余地,崔竹措手不及,当即被打得偏头踉跄后退几步,白皙如玉的侧颊上浮起了大片红云,火辣辣地疼,甚至产生了嗡嗡耳鸣声。
崔竹瞳孔剧缩,强烈的杀意几乎是瞬时涌上心头,厉声道:“你!”
他猛地挥动手中的乌鞭,鞭身破空划过,发出尖锐的响声,这一鞭子下去,连皮带肉都能勾起一大片。
然而在乌鞭就要挨上方喻的前一刻,青年稍侧转了一下腰身,伸出左手往鞭来的方向随意绕了两绕,乌鞭凌厉凶狠的来势在几下动作间被化为无形,方喻顺势将末端绕了几圈到手腕上。
再然后,方喻站定在原地,缠着乌鞭一端的左手猛地施力,朝内一拉。
崔竹还拽着另一端的鞭柄,被这阵力道扯得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方喻身前,细嫩的脖子一痛,是被方喻抬手掐住了。
“崔公子何故如此生气?”方喻望着少年,轻笑道:“那就是我向来对待呼延昭和纪云山的方式啊,不是你要的么?”
“啊……”方喻若有所悟,不解问:“先前对他们倒也没有动过那么重的手,但你……看起来很是喜欢,我才这样做。”
崔竹轻喘着气,一双杏仁眼瞪得极大,狠声道:“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若是没解,凭许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怎么可能……?!
“当然没有。”方喻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只不过崔公子有令,许容又怎敢不使尽全力去完成呢?”
崔竹:“……”
乌鞭被方喻攥着,崔竹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来,索性重新开始审视面前的人。
美人面色苍白,却笑意盈盈,蜜色眸子水粼粼的,瞧不出里头的真实情绪。
“许容,”崔竹平静出声,“你总有本事让我另眼相待。”
他松开握着乌鞭的手,后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这一记耳光,我以后会在你身上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你最好趁着我对你还有点兴趣,”崔竹盯着方喻,脸上重新染上了少年般天真的笑意,“尽快想想补救的办法……许容哥哥。”
最后几个字唤得冰冷甜腻,€€人至极。
作者有话说:
方喻:这一个个的…大嘴巴子扇得手累
中午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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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新科探花郎
(二更)我只在意你能不能安然无恙
(第二更)
接下来的几天, 崔竹不再送解毒的药汤给方喻,还命人将那道唯一的窗子用铁链缠了起来,蒙上黑纱, 使得房间里终日昏暗。
方喻原本减轻的毒症又回袭, 高热与咳血渐渐严重, 时常整日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而在三日后的某个夜里,方喻醒来, 发现两只手都被黑铁打制的镣铐束缚在了床柱上。
方喻:“……”
“许容哥哥。”崔竹坐在床榻几米外的红木圈椅里, 一手拿着把折扇似是在把玩, 昏暗中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只能听见他含笑的嗓音:“睡得还好吗?”
方喻低低咳了两声, 喉间泛起腥甜的血味。
“不好,很难受。”方喻语气很轻:“你满意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崔竹从圈椅里起身,缓慢踱步到床前,凝视着挣脱不得的方喻, 蹙了下眉,状若伤心道:“若不是许容哥哥屡次伤我, 我也不至于要将你囚禁在这张榻上。”
“许容哥哥今天乖乖的……”少年伸出手,微凉的指尖划过方喻的眉眼,再往下,拈花般扯开了雪白的领口,嗓音上扬:“我若是高兴了,就把你放开, 这样可好?”
方喻没说话, 只在昏暗中撩了下长睫, 静静看着上方的崔竹。
和他猜测的一样, 这么多天过去,崔竹就算耐性再强,也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