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也知道?”呼延昭稍微坐正了一点身体,饶有兴味地问:“那刚刚你在宫门口盯着本王看,不会是就在等着本王来劫你吧?”
方喻轻轻咳了几声,用指腹抹去唇边的腥味,似笑非笑道:“你猜猜看?”
呼延昭扯了轿帘一角擦拭弯刀,一边说:“本王觉着,你这副模样就像是等着要被本王劫回突厥,准备要当本王的大阏氏。”
方喻懒洋洋倚着摇晃的马车壁,闻言道:“若就是呢?”
呼延昭把擦干净的弯刀一扔,沉重的刀身哐当砸在了轿内,红眸的突厥男子屈起长腿,若有所思盯着方喻看了一会儿,问:“那咱们明年生几个?”
“……”方喻咳了一声,别开脸不想理他。
呼延昭却像是来了劲,挨近方喻,兴致颇高地一连发问:“两个还是三个?狼崽子都跟谁的姓?你要不要带着孩子住在本王的王帐里?先说好,要想住进王帐,你须得得到白狼神的认可……”
方喻恹恹掀起眼皮,冷声道:“你疯了?”
呼延昭见他不耐烦,反而笑得越发高兴,过了片刻才靠近方喻耳边,压低了嗓音说:“本王可不是开玩笑。”
“白狼神曾赐下令男子受孕的秘方。”呼延昭伸出手,轻捻了捻方喻垂在颊边的碎发,红眸炯炯有神:“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试着生几只小狼崽。”
方喻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呼延昭。
呼延昭浑然不觉其中暗含的杀意,仍在认真琢磨:“不过就你这性子,真到了王帐里,肯定会有一番闹腾……本王决定将其他无关之人都谴走,就留你一位阏氏,这样€€€€哎哟!”
方喻一脚将他踹下了软椅,指尖掐住呼延昭的下巴,俯身微微笑道:“这样什么?”
呼延昭是个胆大不怕死的,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红眸眨也不眨,继续说:“这样本王独宠你一人,你就是本王帐内的大阏氏,在草原上要权有权呼风唤雨,岂不是比当一个晋国的小官来得舒坦?”
方喻像是思索了片刻,悠悠道:“也有道理。”
“不过……”他话锋一转,与呼延昭对视半晌,手上加重了力道,语气不以为意:“我可不是很喜欢你们这些满嘴谎话的异域骗子。”
“废话也说够了。”方喻冷淡道:“来谈点正事如何?你劫了我究竟要往哪里去,想用我做什么?”
呼延昭盯着方喻的脸看,见那漂亮的薄唇因为屡次染了血意而变得更加嫣红。呼延昭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慢吞吞道:“想出城关,总得挟持几个有分量的人质。”
“至于出城后,自然是往突厥去了。”
呼延昭轻眯了眯眼,缓缓笑开来:
“许容,本王的确没有说假话。等带了你回到突厥,本王就封你为大阏氏,长长久久待在草原上,与本王一同延续白狼神的荣光。”
作者有话说:
崔竹:白日梦还是你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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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新科探花郎
红装
如果不是和呼延昭同行, 或许永远也猜不到突厥的势力已经在晋国京城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呼延昭掳了人后一路东行,途中换了三架马车,有数十人替他善后。方喻瞧那些人的模样, 有商户、小贩、衙门里的府役, 乃至留花楼美丽动人的歌女。
短短几个时辰后, 呼延昭就抵达了京城最东面的城门口。
方喻靠坐在马车内, 静静地看着他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眉心轻蹙着, 眼神很不耐烦。
呼延昭瞥见他的注视, 忍不住笑了笑, 凑近了低声说:“等出了城就给你吃解药, 本王的阏氏, 现在乖一些,好好坐着。”
方喻被他半强迫地喂了哑药,现在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病怏怏地倚在角落里, 任由呼延昭折腾。
呼延昭把手从方喻的发间收回,颇为满意地欣赏了一番, 而后反身从马车底厢里套出了一套艳红色的石榴裙。
“……”方喻闭了闭眼,想当作没看见。
呼延昭掌心里托着那薄薄几片的石榴裙,偏还要带笑开口问:“这是本王花费重金从成衣坊里购置的,用料上乘,你就委屈委屈,穿上那么一时半刻好不好?”
方喻既说不出个好字, 也说不出不好, 依旧眸色淡淡地望着呼延昭。
马车外传来几声长短不一的轻叩声, 有人低声快速说了句:“爷, 快到城门了。”
呼延昭神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敛了脸上戏谑的笑意,正要抬手脱了方喻身上的外袍,却被挡住。
呼延昭动作一顿,道:“等出了城,本王再向你赔罪。”
方喻摇摇头,往下瞥了一眼,随手从呼延昭手里扯过那条石榴裙,而后抬起手,指尖将束发的青色发带勾了下来。
如墨缎般的长发散落下来,配上方喻秀丽的五官和冷淡的表情,以及双颊因为咳嗽而浮现的不正常的红晕,活脱脱一个冰山病美人。
呼延昭精神一振,立时来劲了,红眸在方喻身上扫视几瞬,压低了嗓音问:“你要自己来换?”
“下来……车上都有什么?”不远处隐隐传来城门口守军的喝声,马车壁上又被人敲了两下,示意已经在准备排队准备出城。
临到关头,呼延昭却一点也不着急了,抱臂往旁边一坐,兴致勃勃道:“你换吧,本王就在这里给你打下手。”
方喻看了他一眼,眉眼忽而很轻地弯了弯,伸手拉开了外袍的衣带,然后对呼延昭勾了勾手指,微仰起下颌,似乎要说点什么。
呼延昭挑眉,一边说着“身上没力气就让本王帮你”一边靠近过去,耳听着马车外传来城门守卫的问询声,正要伸手捏起那石榴裙,呼延昭突然感到面前晃过一道凉风。
€€€€方喻抬手将拆下来的腰带缠在了呼延昭颈上。
没等这位突厥大王子反应过来,方喻就把衣带末端在腕间绕了一圈,云淡风轻地恶狠狠一勒。
方喻中毒太久,手上力气其实不重,但呼延昭吃亏在措手不及,还是被这阵力道扯得朝前栽去€€€€
城门口的守卫用长矛挑起一角轿帘,凝神看了一霎那,就像是被烫到般抖了下手,轿帘子又垂下来。
他旁边的同伴诧异问:“怎么了?”
那守卫还年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同伴索性亲自动手,一把将轿帘掀开,顺带喝了一声:“都下来!别窝在上……”
他的话倏然卡住了,愣愣盯着马车里看,目光在勒住呼延昭脖子的腰带上掠过,眼睛里显出几分实打实的疑惑茫然来。
……这两人紧贴在一块儿,拿根绳子是在做什么?
正在这时,那墨发如瀑披散的曼妙“女子”似有所感,稍稍侧了下脸,于是守卫便见一双色泽柔和甜蜜的眸子,里头像是盛了盈盈春水,蕴出含情又似无情的神色。
下一瞬,一道红影当头罩来,那守卫被什么东西兜住了脸,慌乱中抬臂一抓,才发现是条柔软的石榴裙,其上还带着甜而厚重的熏香味。
守卫:“……”
“这位爷,”车夫凑过来,点头哈腰,和守卫握手时塞了几块碎银,眯起眼低声笑道,“刚过门没两天,热乎着呢,让你们见笑了。”
那守卫咂咂嘴,还对方才那惊鸿一瞥回味无穷,他身旁的另一位守城将领摆摆手,不耐烦道:“走走走,像什么样子……”
车夫陪着笑,视线与这出声放行的守将对视了一刻,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
马车骨碌碌前行,方喻手上一松,将腰带抽了回来。
呼延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点又痛又麻的感觉,沙哑开口:“本王还以为你这就要弑夫了。”
方喻:“……”
呼延昭又语重心长道:“若本王死了,依突厥的规矩,阏氏是可以被本王的兄弟继承的。本王的可汗有十三个儿子,你长这副模样,根本不够他们分的。”
方喻依旧不说话,呼延昭以为他默认了,俊眉一扬,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替方喻挽起垂落在肩侧的乌发。
不料手才探到一半,就被方喻拍开了。
呼延昭看着面前的美人极其不耐烦地指了指咽喉处,蜜色眸子里的寒意简直要凝成实质,如冰箭般刺出来,将他捅个对穿。
“解、药。”方喻压着满腔的怒火,微微笑着,对呼延昭无声道。
呼延昭:“……”
*
呼延昭挟持方喻出京城的第二天,后头的追兵就已经跟了上来。
一行人日夜兼程行了几百公里,先是东行而后北上,路途所见人迹逐渐稀少,拂面而来的风都带上了沙尘的味道,方喻就知道离北境越来越近了。
但如此赶了几天后,呼延昭不得不缓下脚步,寻了个暂时的地方歇息。
€€€€因为方喻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
起初是乏力、低热,而后是咳血不止,一日有大半时候都在昏睡。呼延昭曾命手下去掳了医馆大夫过来,但却始终难以查明病因。
这日淅淅沥沥下了小雨,方喻从硬冷的床榻上醒来,盯着灰蒙蒙的帐顶看了片刻,轻咳着起身。
本应是到了夏季,这两天却温度骤降。方喻拢紧了身上呼延昭的外袍,下了榻,
这里或许是一家小客栈,厢房素净得堪称简陋,方喻走到窗前,伸手推开木格窗,微凉的雨丝就飘了进来。
方喻淡淡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片刻,视野里忽而出现一只通体雪色的白鸽,从天上扑腾着飞下来,抖抖翅膀绒毛上的雨珠,跳脚到窗棂边,颇为亲人地蹭了蹭方喻轻轻搭着的手指。
方喻抚了抚它的小脑袋,垂下睫,从这只雪鸽脚上取下绑着的密信。
雪鸽在窗棂上昂首挺胸走来走去,偶尔歪头,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瞅方喻的动作。
方喻看完了信,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从腰间的香囊处抽了一缕细线,绕指打了几个结,而后绑在雪鸽的腿上,顺手拍拍它的屁股。
雪鸽亲昵地再次蹭蹭方喻的手,依依不舍振翅飞走。
方喻将手里细短的纸张揉碎,随手丢到窗外,碎纸屑很快被雨打湿,悄无声息地落进了窗下的杂草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离开窗边,轻咳着想去推开厢房的门。
没想到刚刚靠近了那扇残破不堪的木门,方喻就听见了外头传来的说话声。
呼延昭的嗓音很沉,与他平日散漫无状的作风截然不同,用突厥语说了短促的一句话。
另有个手下低声回了几句突厥话。
呼延昭又说了什么,这次语气里带了不容置喙的冷厉,像是在训斥对方。
方喻斜斜披着衣服靠在门上,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儿,很快呼延昭和手下结束了对话,沉稳的脚步声朝着这个厢房而来。
方喻不躲不避,在呼延昭推开房门时,还懒懒掀了下眼皮,与半只脚跨进房间里的呼延昭对视了个正着。
呼延昭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袍,俊美的脸庞神情阴沉,突然见方喻的身影,红眸眨了眨,道:“醒了?”
“嗯。”方喻说:“醒了有一会儿了。”
呼延昭反手关上房门,伸手掖了掖方喻肩上披的外袍,闻言勾了下唇角:“都听见什么了?”
“什么都听见了,”方喻眉眼弯弯,“不过什么都没听懂。要不呼延大王子再用中原话给我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