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未中要害……
李爻顿时心惊:“箭上有麻药!小心!”
常怀的亏就是这么吃的!
更甚,这回敌军所用的箭矢不再是短小的竹箭,而是寻常羽箭。
看来对方也是伤敌生死不论了。
刀剑无眼。
李爻一个躲闪不及,被乱箭扎在右臂。
他暗道不好。
可这之后,他一不觉得疼,二没头重脚轻。只有右半边身子隐约像过了一道水流。
眼下命都要没了,他来不及多想,目光一晃,寻找生路。见敌军后阵包抄过来一支队伍。
领头人身型熟悉,像是景平。
这小子很聪明,指挥援军兵分两路,一路切入敌军内部,一路包抄。
李爻心下大喜。
再看原本护着二王子的一撮近卫,与周遭发疯攻击的搁古军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眼见自家殿下被擒,居然只象征性地呐喊助威,还不如外围士兵们拼命。
李爻心中突然生出个猜测。
他仔细端详那一小队近卫,果然其中一人气度扎眼。那人抬眼看李爻一眼,与身边人低声吩咐了句什么,转身带着小队人马不着痕迹地往阵外撤去。
李爻猛然警醒——抓住的这个是替身武士!
他猛将身前之人掫下马背,大喝道:“真的在那呢!”
替身武士跌落只在瞬间,可他不知用了什么诡谲奇术,眨眼功夫挣脱五花大绑。他身上关节都已经扭曲,可所有关节又都能动。
他落地脚尖一点,重新合身向李爻扑过来。
距离太近,也太出人预料,李爻如何反应神速,都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提刀劈向那人。
那人不闪不避,凌空被他一刀砍个着实。
这一刀毫没留手,那武士左半个膀子都要掉了,却像不知道疼痛,狂声大笑,手脚并用攀在李爻身上。
李爻被他直扑下马。
但将军临阵应变非常人能比,不待落地,李爻已经横刀刺入对方铠甲缝隙。几乎同时,对方盔甲内爆出大量的烟。
李爻顿觉一阵呛刺直钻进肺里。
那烟居然能穿透他的面罩!
这是处心积虑的针对么?
李爻忍不住咳嗽,五内肺腑全不对劲。
再看那武士少一手臂,又中一刀,依旧精神。尖声怪笑着,抽出匕首狠狠向李爻胸口刺下去!
已如人间厉鬼,可怖至极。
要命的时刻,二人摔落在地。敌将厚重的战甲加上自身体重扑马坠下,直如一块巨石将李爻拍在地上。
李爻万难躲闪,只得豁出左手重伤猛镗在匕首上。
将军的战甲有护手,但金属护片全在手背上,掌心的牛皮软套被刀锋一掠穿破,手心登时见血。
替身武士知道自己活不了,又怪叫一声,用了狠劲,与李爻僵持一瞬,那一刀受力偏寸,终于是扎在李爻肩上。
李爻气息一滞,抬脚蹬向那人胸腹。
对方被他一脚踹飞。
可他居然只觉得踹在海绵上,不知自己用了几成力——刚才中箭不疼已知不对,那该死的毛病终于是犯了!
李爻心底戾气横生,持着意念用最大力气握紧撕魂刀柄,长刀被猛然拽出对方肋下。他就地一滚,翻身而起,不再给那怪物喘息之机,惯力而下,一刀扎进对方颈嗓。
须臾间,李爻瞥一眼自己右肩,匕首戳进肩甲,几乎对穿,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毫无知觉。
他半点不疼,只有眼前隐约发黑。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李爻咳嗽,又强忍着咳嗽,嘴里都是血腥味。他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飞身上马,冲向要悄悄撤退的二王子。
主帅重伤冲锋,带给周围将士们巨大的震撼。
晋军阵中怒吼冲天,坚壁阵散开,变为攻击阵型。
就在这时,二王子突然用搁古话高喊了一句什么。所有搁古军在这一瞬间向李爻怒目而视,跟着疯了一样向他冲过来。
“统帅,他说你杀了二殿下,要兵将们为殿下报仇!”李爻身边有人听得懂搁古话。
原来如此。
阴险狡诈至极。
再说贺景平。
他从后路绕过来,先见李爻生擒敌军主帅,心中大喜,可悬在心间的一口气只松出半口,就看见陡然而生的变故。
李爻被人扑落战马时,景平心都不会跳了,砍人如同切菜,全不防备地向李爻冲过来。
但实在是太远了。
景平大喊,嗓音劈裂,叫声被喊杀声湮没。
那一刻,他心里只存一个念想:你不能死!李爻你要是敢死了,天上地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跟你没完!
幸好,下一刻他看见李爻飞身上马,吓跑了的魂刚回到躯壳,又见那人肩头插着一柄匕首,身上似乎很多地方都不对劲……
李爻尚且喘气呢,景平却在这须臾起落的光景中,要被他吓得见阎王了。
他眼见李爻直向一人冲去,已猜到端倪,策马狂向而去。
与李爻相距十来丈时,向对方暴吼:“别过来!”
跟着,他摸出陆缓新制的湘妃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向二王子掷过去。
一共五枚。
景平想也不想,一股脑全扔出去了——接二连三,炸死那混账才好!
随着第一声炸响,军阵界限开始分明。
搁古军中不知是谁终于喊了一声:“二殿下!保护二殿下!”
紧跟着大乱。
陆缓改良过的湘妃怒威力巨大。
五枚连炸,几乎把敌军后路炸翻了半边。
两军对垒,一方气势稍落下风,很快会溃不成军。
那声“保护二殿下”将搁古军的魂抽走了。
无数被景平炸翻、不知是死是活的敌军被晋军兵将拖出来绑好。
搁古军金声暴鸣,退兵之声“引吭高歌”,嘲笑着败军溃如潮水。
一方是即将获胜的欢呼呐喊,另一方是纷乱逃命的哀哭。
晋军将士护住主帅。
李爻在震耳欲聋的悲喜交错中退出战局,骑在马上,冷脸看敌军被己方将士包饺子。
此战约么是赢了。
七万骑军对阵敌十五万,又能传成佳话。
可往后呢,二王子死了没有?抓住没有?
已失的十一座城池怎么办?
当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收回来!
李爻身边几名将士见他肩上深插柄长匕首,不知道疼似的稳如泥塑,对视一眼,尝试劝道:“统帅,回城上坐镇吧,这里有末将等看顾。”
李爻咳嗽着摇了摇头。
他没说话,他在等,等景平。
终于,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冲出硝烟茫茫,灰头土脸地急向他策马过来。
那臭小子到他近前,先是想笑,可眉头却紧蹙,眼睛红了一圈,乍看像要哭,细看又似乎不是。
实打实演绎了一个笑比哭还揪人心。
“可以啊,贺大人,咳咳咳咳咳……兵出奇袭,头功!”李爻打量景平,见他身上大小多处血污,根本分不清伤在哪、是谁的。
景平端详李爻,因为对方戴着面罩,他看不见他的脸。但只听李爻说话时气息短促,景平便知他很不对劲。
“有什么事,回城再说。”他策马贴近李爻身边。
李爻笑了:“因祸得福,这伤半点不疼。”说着话,他兜转马头,可动作间眼前蓦地花了,人一栽歪,又持着沙场上一股强撑的精气神在马上定住。
这动作很细微,旁人没察觉。
景平适时在他腰侧扶了一下,继而大惊——李爻腰侧触/手滑腻,那感觉是血。
很多血。
景平不动声色侧目去看,又一次要被李爻吓得没命——李爻战甲颜色深沉,不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他腰侧已然血流如注,将那黑骏马的皮毛都染湿了!
伤口在右面。
他定是毛病犯了,全无知觉!
第078章 心意
疼是一种保护机制, 没有痛感,其实很危险。
景平心急,却不敢过于咋呼。
李爻出血量巨大, 现在全凭不觉知的一把精神撑着, 若陡然将事情叫破, 人或许瞬间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