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人齐了。
杯盏落地,武当张道长沉声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注),愿我等马到成功。”
虎大王挥舞手中大锤,嘿嘿笑道:“道长且放心,哪怕同归于尽,也不会叫朝廷鹰犬坏了丘山将军的大事。”
老乞丐仰头嘬了口空当的酒壶,摸着打狗棒摇头道:“老乞丐还没活够,这酒肉都也还没有尝够,黑大王也不用太高看了朝廷那群酒囊饭袋,老乞丐还等着打完仗去大王的山头骗吃骗喝呢。”
虎山大王憨里憨气地纠正:“你个老叫花,俺是虎大王不是黑大王!俺看这些人里数你最弱,你别死了,到时候来俺白虎山,俺给你养老。”
手持红缨枪的女侠率先飒爽转身:“诸位保重,愿他日还能与诸位相见!”
肩膀上盘着青蛇的五仙教圣女眸光清冷,对着一众人颔首后,运起轻功在紫蝶的簇拥下跟着远离。
紧接着,鲍屠户、秦湛也在抱拳后一一离去。
将众人聚集在此处的武当道长目送众人的身影远去,少林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张道长,老衲也先走一步。”
“大师保重。”
原地只剩下了武当张道长一人,张道长手握长剑,挽了个剑花,对着无人的周遭轻声道:
“贫道多嘴,教主当真不与贫道换个对手?”魔教教主功法以诡为主,然而他的对手是魔教原护法,对其路数必定有所了解,对上难免失去优势。
“牛鼻子知道多嘴还不闭上。”众人眼中行踪莫测,性情不定,本该最先离开的魔教教主闪现出身形,黑雾后喑哑乖张的声音传出:
“本教主此番前来只为清理门户,将叛教的左法王人头带回,若是给你换了,难道道长是准备加入我圣教不成?”
那叛徒了解他,反过来不也一样,牛鼻子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自己。
不等张道长开口,魔教教主又是一声嗤笑,声音跟着远去,最后落到张道长的耳中:
“道士可别死了,不然,没了你这正道的门面担当,天下武林便是唯我魔道独尊,只有一个声音,未免无趣了些。”
“保重!”对着声音远去的方向,张道长沉声道了两个字。
正魔不两立,然而魔教教主此番相助为的是天下人,不管过去未来,此时此刻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朋友,对于江湖人来说,这就够了。
缓缓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张道长踏步而出,他会赢,然后回到此处,等待远行的朋友们归来。
第 37 章 第 37 章
前线,丘家军一路高歌猛进,没有新的传令使者带着皇帝圣旨或者金牌到来,军士们不知晓原因,只以为朝廷终于明白利害,要让他们铲除敌人,战场上愈发英勇誓要报效家国。
又是一场大胜仗,和将士们一同庆祝过后,丘山独自一人回到了营帐内。
只有他知晓,不是朝廷放弃了议和,而是有人相助。
身上的刺青似乎在微微发烫,尤记得数日前,他收到的一封密信,信上寥寥数语,并未言其他,只说让他们安心和敌人打仗,朝廷的传讯和责难自会有人拦截。
如今数日过去,果真再未收到朝廷新的旨令,丘山并不是不知晓,当朝那位不想要二圣归朝,然而对于丘山来说,这些并不是让敌人继续占据北边领土,让同胞被敌人凌虐奴役的理由。
明知会惹怒皇上,他还是一意孤行。
想也知道,此刻那位天家的怒火,也知晓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有江湖侠义之士相助,也不过是将压力转接到了他们的头上。
他却无法拒绝。
能做的唯有以胜利报之。
大帐外,将士们正在喝酒吃肉以排泄连日大战的压力,帐篷内,灯火摇曳,丘山再次铺开了舆图,即便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丘山依旧没有半分放松警惕。
无数人期盼的收复旧山河,无数人为之付出一切包括性命的契机与梦想,不容有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丘家军即将与敌人进行决战,朝廷派出各路派送金牌的使者也与拦截的江湖人遇见。
最先遇到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当张道长。
镜头拉近,刻意着重给了狭路相逢两人的武器一个清晰的特写。
刀与剑。
“是贫道。”
“都说武当剑术独步天下,道长作为在下对手倒正合适,自古以来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刀剑皆为百兵之最,剑为百兵之君,刀为百兵之帅,今日你我较量,也是时候让刀剑分出一个胜负高下。”
各为其主两人皆知他们一人不会让,另一人也不会停,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唯有战,胜利者决定一切,这便是江湖。
谢渊一圈圈解下缠在刀上的布条,他的对面,张道长也沉默地拔剑出鞘。
谢渊手中的大刀和张道长手中的长剑剑身翻转间皆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下一瞬,两人身形一动,缠斗在一处。
刀客手持霸刀,刀身厚重,刀刃锋利,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配上大开大合,勇猛爆裂的刀法,每一次挥动劈砍皆势大力沉。
避开谢渊的劈砍,张道长脚尖轻点,手腕一抖,长剑轻挥,直刺刀客的腰间。
谢渊反应迅速,一刀横斩将张道长刺出的长剑震开,右脚猛踏地面,借着冲力身体如离弦之箭猛地前冲,张道长灵活地后退,同时再次挥剑,剑光闪烁,犹如银河落入九天。
谢渊的刀法越来越凌厉,每一次攻击都直逼张道长的要害,张道长的剑法也愈发精妙。
无人的峡谷中,剑气与刀气带起飞叶漫天。
江湖两大强者手持两个百兵之最,进行一场巅峰对决——
刀剑反射寒光,刀身剑身似乎也反射出观众们微缩的双眼。
无暇他顾,肾上腺飙升,仿佛他们自身也跟着置身月色下,被浓郁的杀气包裹,但凡有一分的松懈,但凡有一瞬的分神,就会跟着那长剑,那阔刀的利刃划过,头颅落地,身首分离。
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身下拳头不自觉握紧,或手脚冰凉,或心脏剧烈跳动。
镜头内没有围观者没关系,镜头外,无数人一同将见证这场刀剑舞动的对决,为当事人评判,究竟谁更胜一筹。
这场战斗还未分出胜负。
画面一转。
不等观众们回神喘息,新的战斗一触即发,不逊上一场打斗的精彩,将观众们带到了新的纠葛之中。
枪与戟。
战马嘶鸣一声,马上身高八尺的男子抬起手臂,勒紧了缰绳,棕黑的高头大马被迫停下,不安地踢着马蹄,鼻尖喷洒热浪,赤红的马目不善地看向前方拦路的另一头烈马。
纯白战马上,红衣银甲的女侠手持银枪,枪尖直指对面,红唇开合冰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战!”
男子发出一声朗笑,方天画戟同样抬起:“好!来战!胜者生,败者亡!”
剑光闪烁映长空,刀影重重破苍穹。
观众们屏住呼吸,一开始还有零星弹幕划过,渐渐地,即便不用刻意屏蔽,也没有人再发消息。
江湖儿女,无关性别,无关年龄,生在江湖死在江湖。
虽说一言不合就动手,两人却没有立刻交手,白马与黑马躁动地绕着圈互相打量自己的对手,他们的主人同样如此。
袁丛双目微眯,视线落到马云英手中银枪上,枪身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打造,银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赤红,阳光照耀下,枪身反射出烈火一般跳动的红纹,枪尖悬挂一抹红缨,猩红夺目。
袁丛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当今武林用枪的人不多,出名的人更少,其中一杆长枪为天下女儿开天地持公道的也只有那一人——铁娘子马云英。
纵然铁娘子一身枪术已达巅峰,寻常武林中人不是她的对手,袁丛却并不怕,他的一手方天画戟也达到圆满。
黑马率先发起冲锋,白马也不甘落后,长枪烈火煮海,画戟映射秋水,袁丛和马云英都使长兵,刚一交战就都感受到对方的不俗。
袁丛仗着力气猛地将重戟下压,欲一力降十会,却不曾想马云英同样以蛮力迎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枪尖与戟尖摩擦出跳动的火星。
两人两马错身而过,袁丛和马云英均被对方的力量震的虎口跳动。
马云英英气的长眉扬起,拉紧马鞭冷声喝道:“再来!”
袁丛挥动了下手臂,臂上肌肉隆起,试探结束不分胜负,他们要动真格的了:“战!”
袁丛手中方天画戟不断变换攻势,刺击、勾挂,直刺,劈砍横扫一片,戟指风云惊山河;马云英枪法灵活多变,刺、挑、扫,带起偏偏劲风,枪挑龙凤震乾坤。
看似势均力敌,两人却都清楚,哪怕力量上两人不相上下,马云英的耐力却不比七尺男儿的袁丛,时间拖得越久,对马云英越是不利。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马云英俯身一把捞起悬挂在马上的长弓,搭弓拉箭,寒星迸射而出,直指袁丛面门,在袁丛格挡飞箭时,白马载着马云英重新奔入战场。
枪如游龙,箭若雨发,马云英一手银枪,一手长弓,势不可挡。
画面再转。
棍与槊。
黑鸦立于树梢,孤魂野鬼横行的荒冢外,两位武者相对而立。
年迈圆慧大师手持长棍,上半身里衣垂挂只余袈裟斜入腰间,露出另外半边身躯,他手臂胸膛上的肌肉不如年轻时蓬勃,然而,见到这一幕的对手,不会怀疑其内蕴含的力量。
“阿弥陀佛,朝廷倒行逆施,施主助纣为虐只会酿成祸患,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不若留下信物就此离去可好?”
对面的武者不怒反笑,也不回答反而也跟着劝道:“高僧乃是世外高人,侍奉佛祖脚下,又何故再来这红尘滚一遭,高僧就此离去今日我便当没有见过高僧,我做我的任务,您回到少林还是受人敬仰的大师,可好?”
“阿弥陀佛,贫僧已不是少林之人。”
对面的武者叹了口气:“不是少林之人,那大师只能做反贼了,某食朝廷俸禄,有义务为朝廷扫除叛军。”
“听闻圆慧大师昔日乃是罗汉堂首座,不知可否让在下领教一番?”
棍身如蛇,圆慧大师俯下身做出罗汉棍最经典的起手式,武者紧握林槊,槊身修长尖锐凌厉。
爆喝一声,林槊武者身形矫健,脚步错动带起一阵狂风,槊尖直逼圆慧大师,攻击落下必定会在圆慧大师身上戳出血洞。
圆慧大师浑浊的双目中闪烁精光,冷静沉稳,他轻轻一抖棍身,避开了长槊的攻击,同时棍尖一扫一体,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指武者咽喉。
武者身形一侧,避开了少林金刚棍正面的锋芒,借势再是一槊戳出,圆慧大师脚步未移,棍身上档,与长槊相交,发出“铛”的一声闷响。
马云英想要胜,除非速战速决。
银枪击打马身,白马长鸣一声,与马云英一路至今早已形成默契,快速跑动拉开与袁丛间的距离。
林槊如鹰,时而俯冲,时而盘旋,长棍如龙,时而翻腾,时而摆尾,棍影与槊光交织。
两人力度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快,黑鸦早已惊飞,留下一地鸦羽,棍与槊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荒冢之中的游魂惊惧下也不敢再发出哀嚎。
棍扫千军如卷席,槊刺经纬破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