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有比陶浸更珍惜自己的人了,连陈飘飘自己也比不上。
心底濡湿酸麻一片,眼底也是。
陶浸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与她分开,然后说:“不要担心,我们请专业的财务团队,帮你把之前的账理一理。”
“我按规定交税了。”陈飘飘很认真。
陶浸莞尔一笑:“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当时Arick问,你有没有偷税漏税,你说你遵纪守法。”
陈飘飘小声说:“你这么相信我?”
她以为陶浸会说什么“我当然相信你”之类的话,可陶浸顿了顿,神色安然地反问:“我还有其他选项吗?”
遇到陈飘飘之后,她还有其他选项吗?
有时她也奇怪,怎么认定一个人的呢?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发现,有的人出现在生命中,是带着“只能”这两个字的,你只能爱她,你只能相信她。
别无选择。
陈飘飘鼻头红了。
不想哭,于是她眨眨眼,转移话题:“可他说,我的直播收入和税款对不上。”
这场饭局并非毫无收获,秦超这样的人,跟自己确实没什么仇怨,无非是折损了一点利益,又在“干姐”面前讨不了好,心里恼火,看陈飘飘没什么背景,拿她撒气。
他很可能认识盛影天下的某个合作方,也很可能认识鸣虫内部的某个人,借着查网红主播的税,让平台把陈飘飘也报了上去。
本来陈飘飘不算头部主播,又已经转行,平台按收入从上往下拉名单,应该网罗不到她,可秦超若要找鸣虫把她添进去,也不费什么力。
看他的态度,这事只想撒气,犯不着不依不饶,因此他说这事儿在他这里过了,应该是真的。
最后透的风,也许是鸣虫的人告诉他的。
“也可能是他吓唬我的。”陈飘飘分析。
毕竟她真的好好交税了。
陶浸安抚她:“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自查一遍,并且你现在住院,如果要配合提供资料,需要财务团队帮你对接。”
“好好休息,我和庄何处理。”
陶浸摸摸她的头发,又戳戳她的心口。
最后软绵绵地望着她,好像在说,什么都不是问题,只要陈飘飘别再拿身体状况吓人了。
“嗯。”陈飘飘点头,枕在陶浸的目光里,准备睡一个好觉。
第91章
陈飘飘生病,《梦里人》原定的宣发日期推迟。庄何忙着处理剧组相关工作,财务方面的事项交给陶浸负责跟进。
陶浸的工作效率很高,第二天便找到可靠的财务对接人,期间还事无巨细地陪床照顾陈飘飘。得知不是慢性,并且是轻症之后,心头大石放下不少,才跟陈飘飘说,来之前在网上查了很多这个病的资料,很吓人。
陈飘飘过意不去,表现得难得多见的温顺。
到底年轻恢复得快,第三天便出院了,陶浸包了个酒店套房给她静养,出院前仔细地听医生嘱咐注意事项,记在备忘录里。
说来感慨,这是陈飘飘自己打拼以来,过得最不用操心的几天,饭菜有陶浸安排好端到床边,得空时还会一口一口地喂她,白天给她投屏电影看,陶浸就在外面的客厅里处理工作,和财务团队开会,时不时提醒陈飘飘下床走动。
北城的酒店很少有阳台,陈飘飘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纵横交错的立交桥,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都是忙忙碌碌的虚影。
她突然想起庄何的话,她说“除非,你真的想转去当一个话剧演员”。
有时一句话反刍在脑海里,是因为自己的心在打捞它。
陈飘飘当时没将这句话当回事,而此刻,她认为每个字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都是冥冥之中。
她才23岁,才刚刚进入上升期,竟很突然地感觉到了厌倦。
明争暗夺,明枪暗箭,明潮暗涌。
她为了这点自己手中的“一捧米”曾经推远了爱人,忽视了健康,拉低了自尊,放弃了自我。
她买了梦想中的房子,代价是卖了梦想。
屋外,她的朋友,她的恋人都在为自己奔走,她突然觉得,没意思。
陈飘飘和陶浸一样,也是一个单选项的人。
之前爱上了陶浸,觉得八卦没意思;后来怕陶浸甩了她,便告诉自己,再拉扯消耗没意思;现在,她开始觉得娱乐圈没意思,汲汲营营的生活,没意思。
正在发呆,陶浸推门进来,瞟一眼电视:“演到哪了?”
“皇上要死了。”
“谁干的?”
“应该不是我。”
俩人相视一笑,陈飘飘问:“开完会了?”
“嗯。”
陈飘飘那张卡的流水非常简单,所以账务也很明晰,纳税凭证等资料都已经按年份整理好,发到税务老师邮箱,昨天发过去的,还没有反馈。
“秦超那边怎么说?”陈飘飘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
“我没有跟他联系,Arick去问了一下。”
毕竟是自己工作室的剧,推迟宣发要打听打听原因,Arick问过去也很合理。
庄何说过,Arick是官三代,应该也有自己的圈子。
“秦超说,都是误会,”陶浸坐到床边,“听说你住院,要来看你,Arick帮你拒了。”
“这类人还是少接触比较好。”陶浸叹道。
这里面水挺深的,双泉签了对赌协议,到明年6月要完成对赌19亿,整个公司都很有压力,这是秦超想在各个“干哥哥”“干姐姐”面前卖乖拉资源开戏的原因,也是他想拿陈飘飘泄愤的间接原因。
这些是Arick打听到的,也就是说秦超现在自己也不好受,水深火热的,之后估计腾不出手来再做什么。以及,如果对赌失败,他那些房产应该都要卖了抵债了。
浮于水面的尖刺,不小心刺到了蝼蚁一般的陈飘飘,但海面下是摧枯拉朽的暗涌。
“嗯。”陈飘飘抱着抱枕,发呆。
以为只是简单的拉低房价,牵扯出秦超的干姐姐,再到对赌协议,陈飘飘平白遭受了一粒火星子,可不再掺和往后的滔天大火才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之举。
只要她这次税务稽查过了,就没什么问题。
俩人一边看电视,一边简单吃了点午饭,下午陶浸换上睡衣,靠坐在床头,抱着陈飘飘休息,陈飘飘枕在她的腰腹间,一会儿醒来看看手机,一会儿又睡过去。
陶浸回着工作消息,习惯性地摸摸陈飘飘的额头,观察她有没有发烧。
晚些时候,收到财务对接人周会计的电话。
陶浸把睡着的陈飘飘放到一边,关上门来到客厅:“周老师。”
“税务老师给我打电话,”周会计说,“我们的纳税记录少了。”
“少了?”陶浸心下一沉,本能地转过头确认卧室门有没有关严。
“嗯,20年,差了可能有七位数,没申报。”
怎么可能……
陶浸心头剧跳,她走到角落,低声道:“我们核对过她的流水,没有问题。”
“现在是她卡里的收入和平台提供的收入对不上,”周会计摇头,“可能她提现到别的卡里,忘了申报。”
忘了申报……
陶浸只觉口干舌燥,颈后有瞬间的凉意,她坐到沙发边缘,望着角落花瓶的纹路,仍旧心神不宁。想了想,问:“税务老师有给平台的流水供我们核对吗?”
“我现在去税务局一趟,”周会计说,“征得老师的同意之后,拍一份发给你。”
“你问一下陈姐还有没有别的卡,想一想,尽快提供给我。”
周会计跟客户对接惯了,习惯性叫姐,哪怕陈飘飘比她小很多。
“好。”
挂电话之前,周会计又提:“按一百万来算的话,45%的税率,再加上滞纳金和罚款,需要尽快补上。”
她的意思是让陶浸这边筹措罚款资金。
罚款对于陶浸和陈飘飘来说问题不大,可陈飘飘是艺人,只要偷税漏税被曝光,无论数额多少,都是污点。
六点过,收到周会计发来的明细,上面用红笔把金额圈出来了,确实不对。
并且这个数额的差距,不是加上什么提现手续费就能平账的。
陶浸进卧室找陈飘飘,这次先敲了门,等里面有软绵绵的一声“怎么了”她才进去,先是笑了笑,温声问:“醒了吗?”
“嗯。”陈飘飘的鼻音重重的。
“身体醒了,脑子呢?”
“也重启了。”
“那我们试试重启后的新脑子,处理问题,”陶浸把灯调亮一些,坐到陈飘飘床边,把电脑放到她跟前,已经有几个打开的文件,她点击触摸屏,将图片放大,“这是你给我的卡,打出来的20年收入流水,这是你的完税证明,这是鸣虫提供的你20年的收入。”
“有差距。”她轻轻地说,抬眼看陈飘飘。
陈飘飘眯起眼,脑子还没转过来,眼神先颤了颤。听到最后三个字,头皮本能发麻,耳朵一瞬间便红了。
“不可能,”她摇头,“我没有别的卡。”
随后她拿出手机,打开主播账号的后台:“我在鸣虫做主播,就做了两年,2019-2020。”
“这是我在鸣虫的金币收入,我给你换算一下,你看看,”陈飘飘的呼吸略微急促,她打开计算器,输入数字,“你看,是这个数,对吧?”
“嗯。”陶浸抿唇,靠着她,雪松的香气淡淡的。
“算上提现扣除的手续费,总共这个数,”陈飘飘再把自己卡里的金额加起来,“是对的。”
她恳切地望着陶浸,手有点抖,她怕陶浸不信她。
不能不相信她,脖子已经在出汗了。
陶浸沉吟着又看了几遍这些数字,抿住嘴,眨眼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