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好恨,他真的好恨好恨!
夏仪恨恨地盯着那枚璀璨的水晶吊坠,看到安寻慢悠悠地抬手,从吊坠的空间内拿出了一个布袋,两个布袋,三个布袋……N个布袋。
偌大的藤桌很快被数十个布袋挤得满满当当,安寻依次敞开布袋的封口,露出里面光耀璀璨的星珠。
星珠的颜色和星珠贝一样,是五颜六色的,中低品质的星珠成色略淡,高品质星珠则内蕴光华,哪怕没有光照,自身也会散发出夜明珠般的光芒,宛如熠熠星辰。
一时间,这栋小小的树屋被无数星珠照映得流光溢彩,霞光万道,纵然夏高明见过不少大场面,此时呼吸也难免微微加速。
他听夏仪说过,安寻这些年攒了不少星珠,但夏高明没想到,安寻只靠一己之力,居然储备了这么多星珠,目测足有数千之巨!更可怕的是,这些星珠都品质极佳,放在外界全是炙手可热的顶级珍品!
要知道,哪怕是施行了星河积分政策后,星河会在星洲搜罗到的星珠,每年也不过三四千颗,至于极品星珠,那概率更是低得可怜。
而现在,安寻随随便便就拿出了这么多,简陋布袋里的极品星珠比比皆是,简直能亮瞎人眼。
夏仪也瞪圆了眼睛,无比惊愕。
他知道安寻一直在攒星珠,而且培育出的星珠贝品质不低,但他万万没想到,安寻不声不响居然攒了这么多,放眼望去,极品星珠少说也有大几百颗,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对方居然准备全部白送给纪泽辞,这……这家伙是个纯傻子吧?!
安寻大大方方地展示出自己的储藏,见夏家这两人看得眼都直了,安寻又不紧不慢地挨个把布袋封好口,一个接一个重新装回空间吊坠里。
星珠没有了,璀璨的光芒也消失了,夏高明从目眩神迷的发财美梦中清醒,当他重新望向安寻时,目光已和先前的轻蔑大不相同,变得无比殷勤和热切。
“早听说小安你养星珠贝有一手,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很不错!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安你比你的父亲也毫不逊色呢。”夏高明畅快大笑,毫不吝啬地献上夸赞,并当即做出承诺。
“我听小仪说了,小安你的极品星珠,是要留给纪家那位大少爷的,但他一个人根本用不完这么多星珠,不如分成两份,一份给纪家,另一份交给我们,兑换成星河积分,别人的一颗极品星珠能兑换50分,我可以通融一下,一颗兑换你60分,比别人多两成,怎么样?”
夏高明说着给了外甥一个眼色,夏仪知道这是让自己帮腔,虽然内心极为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舅舅说得没错,星河积分对初出茅庐的星族人大有用处,多换一点绝对不亏。我知道哥哥你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泽辞哥哥,但星珠这东西,量少才显得珍贵,你随随便便就给出几百颗,泽辞哥哥未必领情,更不会好好珍惜。”
安寻不由得多看了夏仪几眼,虽然对方不是真心为自己好,这话的道理倒是很实在€€€€当你掏空了自己,付出了全部真心,在别人眼里你就成了毫无利用价值的空壳,你的真心也因此一文不值,更不会被珍惜。
这么简单的道理,十七岁的夏仪早早就明白,可笑自己是死过一次,才真正懂得。
“谢谢劝告,”安寻笑了笑,“但弟弟,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这些星珠我并不打算送给纪泽辞。”
夏仪没搭腔,心底却冷哼一声,明显不信。
安寻寄给纪泽辞的每封信,夏仪都偷看过,安寻私下谈论纪泽辞时的幸福和喜悦,夏仪也亲眼目睹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安寻对纪泽辞多么痴迷,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这位好哥哥看着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实际就是个又愚蠢又幼稚的恋爱脑花瓶。
不打算送星珠给纪泽辞?哈,骗鬼呢!
夏高明可不知这些弯弯绕绕,听安寻这么说,自然就当真了,不由得喜形于色:“那更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这些星珠交托到我们星河会手里,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价值!除了星河积分,小安你如果还有其他想要的,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给你办妥!”
“谢谢夏会长的慷慨。”安寻礼貌道谢,微微一笑,“但这些星珠,我也不打算卖给星河会。”
原本和谐融洽的气氛,突然一扫而空。
空气逐渐凝固,在尴尬的片刻寂静后,夏高明干笑了几声,仍维系着先前和颜悦色的表情:“小安,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都是很认真的,我们是真心实意来收购星珠,你可别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安寻摇摇头,“我也是很认真的。”
夏高明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如果你不打算卖,刚才为什么还要把星珠拿出来给我们看?”
“不为什么。”安寻将空间吊坠放回金属匣子,轻描淡写,“就是给你们看看而已。”
只能干瞪眼看着,但没法拿到手里,你说这气不气人?
“哥哥!”夏仪睨着舅舅的脸色,半真半假地出面打圆场。
“如果你对我有意见,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但怎么能这样耍弄人?我和舅舅诚心诚意来求购星珠,还好心为你规划未来,出谋划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夏高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只是勉强维持着长辈的矜持和威严:“安寻,我最后一次告诫你: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卖星珠是件双赢的事,意气用事只会害了你自己。外面的世界可不是好混的,如果在这里和我们翻脸,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安寻轻轻叹了口气:“夏副会长,我没有意气用事,自始至终,我想说的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这些星珠,我不卖给你们。”
“你不卖?”夏高明冷笑,“这么多星珠,你不卖,难道留在家里自个儿玩弹珠吗?”
安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仰身倚靠上藤椅的椅背:“我只是不卖给你们,但没说不卖给别人。”
房内瞬间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安寻安静地喝茶,他没去看夏高明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肯定很震惊,接着就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原因很简单€€€€自己这句话,触了星河会的逆鳞。
果然,几秒钟后,只听一记重重的拍桌声,夏高明怒不可遏地起身,他的表情无比恐怖,连夏仪都噤若寒蝉,不敢插话。
“不卖给我们?却要卖给别人?哈哈,好,好,好得很!”
男人怒极大笑,出离的愤怒让他目中充血,乍一看十分骇人。
“星珠的销售只能由我们星河会负责,这是连你们星洲长老会都认可的规矩,也是无人能更改的铁律!你之前想私自把星珠转赠给纪家,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蹬鼻子上脸,要公然违反星河会的规矩!就算你是季宇的儿子,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夏高明人高马大,和颜悦色时是个笑面虎,如今动起真怒,洪亮的声音震得小树屋都微微颤抖。
安寻始终坐得很稳,别说被吓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在炽红帝国时,整日被穆弃带在身边,什么大场面大人物没见过,如今一个小小的副会长,饶是对方嗓门吼得再响,又怎么会被他放在眼里?
“不错,星河会垄断了星珠的销售,任何成员不得私自售卖,否则就要接受星河会严厉的制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安寻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但是。”
“……我有说过,我要加入星河会吗?”
第12章
“……我有说过,我要加入星河会吗?”
此话一出,室内瞬间安静。
不光夏仪骤然睁大了眼睛,连满脸怒容的夏高明表情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这小子……在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不准备加入星河会?
他是不是疯了?
怎么会有星族人产生不加入星河会的念头?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星河会的庇护,星族人离开星洲,就是死路一条!
夏仪经历完最初的震惊,接着席卷心头的,是一阵狂喜。
他知道,安寻这次是完了。
若说不肯配合销售星珠,只是让舅舅夏高明心头不喜,但放话说不愿加入星河会,这不仅是在公然挑衅星河会的权威,更是在打会长父亲季宇的脸!
夏仪原本还担心安寻去了自由联邦后,会抢走父亲对自己的关注和宠爱,现在一看,倒是自己多虑了€€€€就安寻这种夜郎自大狂妄自负的做派,定然会让父亲心生厌恶,别说星河会了,以后安寻怕是连进夏家的门都不容易。
夏仪强忍着心头的快意,假意规劝道。
“哥哥,你不打算加入星河会,是指你不想离开星洲,要继续留在这里吗?但星洲有规定,所有年满十八岁的星族人都要外出,安爷爷是族长,也许可以为你破例,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你和对安爷爷,影响都不会太好吧?”
安寻一听就知道,夏仪回头肯定会把这件事传得整个星洲人尽皆知,彻底封掉自己的退路:如果不离开星洲,自然也不用加入星河会,他们肯定认为自己缩在星洲不出去,就是自己不入会的唯一办法。
可惜自己并不会如他们的愿。
“我不需要族长为我破例,因为我会如期离开星洲,前往自由联邦。”安寻淡淡道,“弟弟你不必担心。”
沉着脸的夏高明突然开口道。
“纪家给你许诺了什么?”
夏仪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变。
对啊,他差点忘了,还有纪家!
虽然他很确信,如今纪泽辞对安寻兴趣缺缺,但纪家父母对安寻一直非常看重,如果他们给安寻许诺了什么,有纪家这个庞然大物做靠山,安寻的确有底气撇开星河会,另寻出路。
“与他们无关。”安寻皱了皱眉,他现在很反感别人将他和纪家绑在一起,“我不会去找纪泽辞,更不会寄人篱下,接受纪家的庇护。”
这番话,夏高明和夏仪是根本不信的。
十几年来,只要是外出的星族人,统统会加入星河会,这已经成为了星洲所有人的共识。
就像鱼儿必须跃入水里才能生存,所有星族人都认为,只有加入星河会才能让他们在外界顺利生存,若是离开了星河会的保护,他们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很快会在陌生社会的冲击下陨落灭亡。
星河会同样也秉持着这样的理念。
他们不认为星族人能脱离星河会的庇护,因为他们对星族人宣讲的外界状况并没有夸大:后大灾变时代彻底改变了人们的律法和道德观,社会规则被重塑,生存的底层逻辑也被改写,只要有利可图,人性完全可以不存在。
在政府权力辐射不到的范围里,黑暗残忍的事情每天都能上演几百起,在那些恶徒眼中,星族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价值连城的货物,多亏星河会筑起了高高的围墙,才保护住了这群肥美无知的羊羔,若是有人胆敢脱离星河会的掌控,落单在外,顷刻就能被贪婪的豺狼分食得渣都不剩。
所以,安寻说不加入星河会,在夏高明他们看来,根本是自寻死路。
一个从未离开过星洲的乡巴佬,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无知少年,他有什么底气敢说不入会?
他为什么敢?他凭什么敢?他又怎么敢?
真是愚蠢到了极致!
也狂妄到了极致!
可无论夏高明怎么威胁逼问,安寻仍是那句话:我不会加入星河会,也不会投靠纪家,你们爱信不信。
最终双方不欢而散,夏高明懒得在一个小辈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带着夏仪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夏仪喜忧参半:喜的是安寻这次居然脑子抽风,做了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忧的是,万一对方投靠了纪家,和纪家绑定更深,让纪家父母对他更加看重,那自己和纪泽辞就很难有未来了。
此时夏仪真的很想向纪泽辞问个清楚,问他到底知不知道安寻打算脱离星河会的事,可惜星洲地界上没有信号,根本无法和外界电子通讯,一切疑团只有等出去才能解惑。
夏仪左思右想,他睨了一下舅舅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问道。
“舅舅,哥哥他会不会只是一时负气?他最终还是要加入星河会的吧?”
夏高明冷冷一哼,满脸不屑:“离开星洲的星族人就是离开水的鱼,没有我们,他靠自己能在外面立足么?等他见识到外面的凶险,被吓破胆子后,自然会向我们低头的。”
夏仪叹了口气:“但哥哥手握着与泽辞哥哥的婚约,有纪家帮他背书,他当然有恃无恐。”
“那又怎么样?安寻是星族人,就该归我们星河会管,他若是以为躲到纪家就万事大吉,那就打错了算盘!真当我们星河会是吃素的,连个族内的叛徒都处置不了?”
“但纪家是联邦四大家族之一,纪柏叔叔还是下一届总统的热门人选,纪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如果他们强行庇护哥哥,甚至借此插手星族乃至我们星河会的事务,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夏高明脚步一顿。
身为星河会的副会长,夏高明其实不在乎安寻的死活,他更关注的,是星河会的利益。
如今星河会名义上是星族人的庇护所,实质已经渐渐变成了夏家的独属产业,与夏氏家族每个人的前途命运都息息相关,他们经营好星河会,就是在经营好夏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