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外人,今儿我就把话挑明了:咱们和星洲这种畸形的合作,不可能长久的。每年去收个资源都要赔着笑脸,这种屈辱我可不想再受了!而且我们不下手,多的是人想对星洲下手,还不如直接吞了这块地盘,彻底为我们所用。”
“短则三年,多则五年,咱们一定要拿下星洲,拿地先拿人,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固化所有星族人的观念,让他们认定星河会是唯一可靠的选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路可以走!”
夏仪脑子灵活,平时又总受父母的耳濡目染,立即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所以安寻哥脱离星河会这件事,必须往狠了处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让其他星族人不敢再动歪心思?”
夏诗英点点头:“没错。最好处理得干净些,让外人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年觊觎星洲的人可不少,咱们把行会里的星族人看管得那么严,隔三差五还有想挖墙角的,若是被他们知道咱们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居然有星族人想要脱离星河会,那还不得像闻着腥的猫,争先恐后地扑过来?那会引来多少麻烦!”
“这事儿也没那么严重吧……”夏立群小声嘀咕,“小安就算脱离了行会,也只能去投靠纪家,咱们和纪家的关系又不差,他跳来跳去不还是在一口锅里转悠吗?”
夏诗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夏高明没好气地直接敲了夏立群一记。
“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自己的榆木脑子?咱们和纪家的关系,说难听点就像是咱们和星洲的关系,咱们可以吞了星洲,纪家就不能吞了咱们么?没准这事儿就是纪家搞出来的,是他们怂恿安寻和咱们破裂,想借机甩开咱们单干,哼,那帮政客全是人精,没一个好东西!”
夏诗英冷冷一笑。
“咱们可不像星族人那么蠢,纪家如果想翻脸,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手段,星河会早不是三年前的小门小户了,他们想靠个安寻就压制咱们,别太可笑。”
夏立群听得云里雾里,他向来没什么全局观,对自家大哥大姐的谋划算计总是慢半拍,比起那些复杂烧脑的勾心斗角,他更在意的,是摆在眼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所以,明天到底能不能让小安见薛凯啊?”夏立群很直白地问,“如果立刻把人控制起来,明天要怎么给薛凯交代?到时候你们自己去说啊,别找我,我应付不来那个二世祖,万一说错了话又要被他讹上一笔。”他对薛凯真是有心理阴影了。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这事儿的确难办。
他们今年刚和薛家搭上线,正是需要巩固彼此关系的时候,结果前脚航船延误了两天,已经令薛家不爽;后脚又要单方面推拒掉薛家公子的约饭,架子摆得这么大,那帮军阀混混一向最看重面子,突然被驳了脸面,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很可能又生事端。
夏诗英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这顿约饭是安寻故意做的一个局,为的就是拿捏住星河会,让星河会不敢轻举妄动€€€€薛凯可是绝佳的挡箭牌,至少在明天中午之前,他们拿安寻是没办法的。
但……但那人只是个从未离开过星洲的无知小儿,他能有这个心机吗?
夏诗英秀眉紧锁,在原地来回踱步。她不信自己破不了这个局,但左思右想,一时也拿不出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实在郁闷。
正在烦恼,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不用推掉饭局,我直接和薛老爷子打个招呼,明天中午咱们星河会做东,在海宾楼宴请他们薛家,安寻和薛二公子自然要出席,咱们的人也可以到场,既不会驳了薛家面子,又能看住安寻他们别乱说话,既不耽误面子也能顾全里子,这事儿不就结了吗?”
第38章
夏诗英惊喜地转过头, 夏仪也是眼睛一亮,冲着全息屏幕里出现的人影甜甜叫了一声。
“父亲。”
原本坐没坐相的夏立群,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条件反射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姐夫好。”
夏高明也下意识端正了坐姿,堆起笑容。
“阿宇你来啦。”
全息画面中的男人, 身着墨蓝色的星族宽袍, 星族标志性的蓝色长发束在身后,他右眼戴着一枚单片眼镜,固定镜片的银色细链挂在耳后。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文雅从容,任何人见了都要赞一声谦谦君子,更别说对方容貌斯文雅正, 气质温文随和,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下意识敛起了先前的狰狞嘴脸,仿佛在这人面前失态,是一件玷污风雅的事, 夏诗英更是赶紧理了理头发,恢复了最初的端芳优雅。
“你不是在休息吗?”夏诗英走过去, 亲昵地挽住丈夫的胳膊, 她并不为对方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而心虚,因为这些本就是季宇知道的,他们一直夫妻同心,从无嫌隙, 感情好得在中心区都被传为佳话。
“是不是我们说话太大声, 吵到你了?”夏诗英柔声问。
“没有。”季宇笑了笑,牵着爱妻的手一起来到桌前。
“你们刚开始通讯时, 我就醒了,原想着没什么大事,我不出面也可以,但见你烦恼,就过来看看。”
“你还好意思说‘没什么大事’?”夏诗英故作生气地扳起脸,娇嗔道,“你养在星洲的好儿子公然叛会,惹出这么多麻烦,这还不叫大事?”
“想叛会的年年有,也没几个真正做成了的。”
季宇扶起桌上的白瓷瓶,将散落的花枝重新收敛进去,有些花苞已经在掉落时折损,他的手从残损花苞上轻抚而过,随着精神力光芒的闪动,那些花苞重新抽出了花芽,部分甚至舒展开花瓣,吐露出花蕊,成为了绽放后的漂亮花朵。
男人将盛满漂亮花枝的白瓷瓶摆回原位,安抚地拍了拍夏诗英的手。
“阿寻他还是个孩子,小孩子赌气任性是常事,我们做长辈的又何必太计较?”
夏仪一听这口风不对,连忙说。
“父亲,我觉得哥哥可不是一时赌气任性,他是动真格呢。“
夏诗英点点头,也赞同亲儿子的话:“你没听到小仪之前放的录音吗?那小子连不认生父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能叫一时的赌气任性?”
季宇没回答,而是突然看向夏高明:“阿寻说要脱离星河会,星洲那边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季宇竟会问起这个,夏高明仔细回忆了一下,如实答道。
“那边的人都很惊讶,族长安浦和的反应尤其激烈,当天就和安寻闹翻了,还说如果安寻不改变心意,他就不认这个孙子。但直到我们离开星洲,安寻那小子都没改主意,所以安浦和始终没原谅他,两人关系一直挺僵。“
季宇皱起眉,确认道:“关系一直很僵?安浦和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吗?”
夏高明突然想到了什么:“也并非毫无表示,他私下有找洲际贸易的商户,东拼西凑兑换了大概三万联邦币,哼,正好够安寻他们三人进入中心区的过路费。“
季宇这才舒展了眉宇,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夏诗英很敏锐,立刻问道,“莫非你怀疑安寻叛会,其实有星洲长老会的支持?他们察觉到了我们要吞并星洲的图谋,打算搞事情?”
季宇摇摇头:“如果安浦和不闻不问,倒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他偷偷塞钱,说明事发突然,他也没预料到阿寻会有这种举动,应该不是事先谋划好的。”
“这会不会是演戏给咱们看的呢?”夏诗英不太放心,“他们可能已经安置好了后路,但故意装作事发突然,好降低咱们的警惕心?”
季宇笑了一声:“长老会的那帮人我了解,他们根本没演戏的智商,安浦和也一样,他这个人表面威严强硬,私下却迂腐胆小,他害怕得罪我们星河会,所以迅速和阿寻划清界限,不敢越雷池半步;但他对自己的亲孙子又真的很疼爱,所以偷偷摸摸筹了路费,像是做贼一样,不敢让人知道。”
夏高明听得笑起来:“星洲那些人还是分得清轻重嘛!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我们星河会,算他们识相。”
季宇没再继续深究,又问起另一件事:“阿寻坐了薛二公子的车,两人分开后,薛二公子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
夏高明和夏仪当时都和下车的薛凯寒暄过,两人回忆了一下,齐齐摇头:“没有。”
季宇点点头,感慨道:“看来阿寻还不算傻。”
夏仪最听不得父亲说安寻的好话,酸溜溜地问:“为什么这样说?”
“他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和你们闹得不愉快,这时候薛家人示好,他如果心生感动,脑子一热,很容易就把他已经脱离星河会的事说出去了。”
夏诗英一拍桌子:“他要是敢这么说,就是在狼窝里自曝,自寻死路!”
“所以我说他还不算傻。”季宇点点头,“至少他还知道自己能被优待,和他有星河会背景是分不开的,如果他主动抛弃了这层保护,在十三港这种地方,随便一个人都能捏死他,更别提全身而退了。”
“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呗。”夏仪撇撇嘴,非常不屑,“明明已经叛会了,还要用咱们的光环当保护伞,真够心机的。”
“有心机不是坏事,小仪你也要多学着点。”季宇温和地提点道,“阿寻愿意维持这种默契,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总比他不按常理出牌,把内部分裂闹到人尽皆知,大家都下不来台要强。”
“难道咱们只能忍着吗?”夏高明在安寻那边受了不少气,为此耿耿于怀,“就为了维持默契,他叛会儿的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季宇摇摇头,他声音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严酷。
“这事儿必须从严处理,尤其他还是我的儿子,更要大义灭亲,毫不手软,让所有星族人看看,无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胆敢叛会,就不会有好下场。”
他微微一顿,语调舒缓了些。
“不过,这都是返回中心区以后的事,在海夜城停留的这两天,大家表面还是维持和气,你们也不要太过针对和刁难,免得他们狗急跳墙,又生变数。”
夏高明之前一直担心季宇护犊子,现在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虽然瞧不起星族人,但季宇是个例外,若说自己这辈子真正佩服过谁,他妹妹夏诗英算一个,季宇也能算一个。对方沉稳老练,识大局顾大体,哪怕知道亲生儿子叛会,也能处变不惊,不乱章法,始终以星河会大局为重,秉公办事,思路清晰,让这样的人当星河会大会长,他心服口服。
夏仪对这样的处理也很满意,夏立群听得似懂非懂,应声虫般附和了几声,唯有夏诗英拧眉不语,似乎对季宇的处理方案不太赞同。
“怎么了?”季宇很快察觉到妻子的异常,轻声问她。
“你觉得我这样安排不妥?”
夏诗英眉头紧皱,她缓缓摇了摇头:“倒不是不妥,只是……”她略微一顿。
“只是,我总觉得明天像是要出什么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变。
倒不是众人反应过度,而是夏诗英的精神力非常特殊,是“超级直觉”,虽然没有进行二次进化,无法做到精准预测,但也足以未卜先知,提前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大事和意外。
当年她就是靠着这个能力,觉察到季宇的潜力,不顾家人强烈反对下嫁于他;后又联手创建了星河会,夏家由此迅速崛起;行会发展期间,经历过无数波折坎坷,靠着夏诗英的“未卜先知”,也都有惊无险,平稳度过。
星河会上下,对夏诗英的这项能力是相当认可的,现在她说明天可能会出事,那根本不用怀疑:90%的可能是绝对要出事的!
季宇沉思片刻,问道。
“是和明天的饭局有关吗?”
夏诗英闭目细细感受了一番,等她再度睁开眼睛,脸上满是困惑。
“奇怪。”她说,“明天的饭局,我倒没感觉出什么,倒是饭局开始前的这段时间,我莫名有点心慌,总觉得要出事,而且是和安寻那小子有关。”
还有一点夏诗英没说:她刚才启用直觉力时,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两个安寻的影子,样貌看不太清,但感觉完全不同€€€€一个是青涩少年,懵懂无知,好哄骗好摆布,根本不足为惧;一个却气定神闲,深藏不露,似乎有着不容小觑的厉害之处。
夏诗英还是第一次产生如此矛盾的直觉力,她也不确定是洛桑谷的磁场影响到了自己,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不过权衡之后,她并没有说出这份奇怪的直觉,免得引起大家不安,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季宇在原地踱了几步,他思忖半晌,对夏高明吩咐道。
“加派些人手,将阿寻他们软禁起来,不要动粗,饭食该送送,但不能让他们出屋,也不准他们与外人有接触,等明天中午参加饭局时,再放他们出来。”
这是要重点盯防的意思了€€€€只要把人关紧了,看住了,自然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夏高明点点头,旁边的夏仪却有点不放心。
“如果把他们逼急了,明天当着薛家人的面乱说话怎么办?”
“他们不会好好说话,我们就教他们怎么说话。”夏诗英冷冷道,“饭局开始前,给他们喂点药,敢乱说话,就别想要解药了!”
季宇也点点头,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不用给阿寻喂毒药,他的性子我知道,你们直接威胁他没用,对他在意的朋友下手,才更有效。”
夏高明和夏仪点头应下,众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确保方方面面都万无一失了,然后结束通讯,各自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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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晶酒店。
309号房间。
一路车船劳顿,安寻他们进入房间后,先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换好干净舒适的衣服后,躺到床上闭目小憩。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司良最先醒来,他下床本想喝口水,突然听到有敲门声,过去开门一看,竟是酒店的服务生,推着一个餐车等在门外。
“先生您好,我来给你们送午餐。”服务生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司良心里奇怪,表面不动声色:“我们没有叫餐。”
“这是你们夏会长的要求,他说今明两天的餐食,都直接给你们送到房间里,不需要你们再专程下楼去餐厅了。”